闭上眼,耳边响起了一首歌。世界的雨被填斥在天空大地中的歌声所淹没。
大地上,野草从坚硬的石缝中生长,岩石忍受着痛苦为了新的生命,恍若基督替人类接受原罪的惩罚般。
“再见。”
我的头颅离开了身体,被阿修罗高举,而他此时的脸色平静地像在看一只蝼蛄的死亡。脸上则露出了最后的笑意,须左之男留给我的力量也随之消散。
灵魂飞向遥远的空中,另一半的灵魂笑着对我伸出手。我握紧了他的手,他的身影一下消失不见。然而那首歌却仍然轻轻的飘荡在世界。灵魂发出柔和而又炽然的白芒,于是雨渐渐停了,云缓缓开了,阳光探出头,照耀了整个世界。
阿修罗,宁心,神木,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呆了。就在这时,青铜巨鼎停止了沸腾,一道黄色光柱直破天际来到我的身旁。在光柱里,一个美丽的影子如婴孩般蜷缩着身体,静静沉睡。
我想她会突然醒来,然后俏皮的对我说,小殇,我们kiss吧。但是她依然沉睡,在梦里,她一定在等待着她的白马王子斩断她身旁的荆棘,用深吻来唤起沉睡的公主。
“红尘因果,终有了结的一天。”画中的道人出现在我身后,对着我笑。
我头也不回的说:“还能逆转因果吗?”
“可以,只要你愿意。”道人的声音很有诱惑力
我回过身,淡淡的笑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应该说我们。”然后,他又吟起了古老的歌谣:“太古之初,鸿蒙未分……”
眼前的世界一下黑了,然后有了一丝光。那道光后,无数的光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接着这些光点越来越大,逐渐成为燃烧着的巨大圆球。
无数核桃似的球体绕着其中一团火焰转动,最后,有个核桃变成了蓝色星球。星球上的广阔大地起初一片混沌,火山,地震,海啸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然后时间加快了流速,星球渐渐有了柔和的阳光。然后从第一个单细胞生物起,世界开始喧哗。
跨过恐龙时代,当一只刚学会直立行走的猿人开始仰望星空露出长思的表情时,人类的历史开始了。时间的流逝再次加快,猿人褪去了毛发,他们学会刀耕火种,其中更有一群常常仰望天际的人出现。这些人与周围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因为他们的存在被称为神。
“你懂了吧?”道人负手笑道,“我们是一群自太古时代便存在于世的天人。”
我沉默了会儿:“为什么选择我。”
“应该说是上元选择了你。”他叹了口气道,“快决定吧,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
道人消失在我的身边,风声渐止,时间的流速变得缓慢,甚至于停止、后退。
过去的画面倒退的电影,不信最后凄美的笑容,仓木最后幸福的眼神,木野最后翩然的舞蹈,还有梦里白云的淡雅和煦,宁夏的天真妩媚。一切的一切,都不断的倒退。
我想,如果我能生在一千年前,一定是个杰出的道士。
想到这,我郑重的向盯着书看的宁夏问:“你看,我忧郁吗?”
宁夏好像从梦中惊醒,愣了会儿,才展现她特有的妩媚笑容,“王子什么时候不忧郁啊。”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们家王子可是很抢手的哦,我怎么能一人独占呢?”
我望向天边的云朵,手里的铅笔飞快的转动,一个词突然出现在脑海——白驹过隙。
我踏在云端,俯视着灰色的大地。
“还没决定好吗?”
一个苍凉的声音,化作飓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
“等一下。”昂首是一片引得古今英雄着迷的星空,“只要再一下。”
对于“他们”来说,百年千年都只是一下。可是我的一下,却要在下一个刹那了结。
而这一个刹那,我的心神只为那双单纯而又迷茫的眼神所吸引。
“所有的因或果,都将在这刻结束。”
我仰天叹了口气,而道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已经决定了吗?”
“告诉我,如果回到了最初点,然后会怎么样?”
“历史将会行到另一条叉路,而这条叉路上会有什么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
我和宁夏会有接下去可能发生的故事吗?白云会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吗?还有很多的人,很多的事这一切可能再重演吗?
身后有一张大网将我紧紧捆住,每一步都在沿着那条网的轨迹。不论行进的道路如何,但是最终的目的地却早就被设定好了。如果没有她们,也许还会有另一个宁夏,另一个白云……
“告诉我,我曾经做过这样的事吗?”我抬起头,眼神失落的看着星空,“我经常会感到种莫名的失落和寂寞,总是觉得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只有那些女孩在我身边时,才能有一丝的安宁与平静。是不是我曾经就那么做过?”
天空沉默良久,未名的风打起了我的衣衫我的发。
道士出现在我向前,表情失落的看着我:“你本可以再次的选择轮回,然后在绝望的时候回到原点。我们以为可以这样重复千万次而推迟世界的毁灭。但很可惜,似乎上元已经发现了他的错误,进行了纠正。”
“果然是这样吗?”我低头叹了口气,然后又不解道,“我做了几次,又遇到了谁?”
“虽然说我们是神,但还是有我们所不了解的事存在。”道士低头看着脚下的大地,“当轮回的跨度变大,我们也不得不受到涉及而忘掉现在发生的事。幸好本源的转动却不会因此回到最初点,而这种细微的感触也只有我们天人才能明白。也是因此,我们就这样知道世界已经停顿了一千年。也许这是第二次,又也许这已经是第一千次。至于你曾经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这大概只有操纵你的上元明白了。”
“所谓的纠正又是什么意思?须左之男说我是破劫者,就是上元的敌人,而上元又能操纵我的命运,那我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如果一直按着上元的意思来做,那么这个世界早一千年就要被毁掉了。”他叹了口气,“上元的因在很久前就被注下,可是逆转因果只有你才能办到的事。便是现在我能在这里同你说话,只是因为很久前我遗留在人间界里的那幅画的联系。”
我沉默着不再说话,而道人又开口:“我们有一个假设你可以作为参考。上元像是电脑的程序,他会自动选择适合人选来完成它的目的。”
“那我死在阿修罗手里也是他的设定吗?不是上元选择了他吗?”我愣了愣回道。
道人摇摇头:“我们假设上元在每段时期内会选择一个执行者也是破劫者,如果这人死去上元便会选出另一个人来。于是有人就说只要杀掉每一个执行人就好了,但是上元操纵命运的能力并不是那么容易破的,换句话说你的运气非常的好,不可能被简单的杀掉,所以要将你逼入绝地之境。然而就算是那时,只要你使用了须左之男的力量还是可以轻易的逃掉,这或者是上元给你的一次逃生机会但你没有接受。”
我沉默了会儿,然后轻声道:“宁心开始的意思是让我成为破劫者,但很可惜我出现了执行者的倾向。而在一开始,他便对我保留了很多,并没有传给我完整的战斗品就怕有一天控制不了。很讽刺,我的失控恰恰是因为他没有传我完整的功法所导致的。”
“以看破空幻为修行目的的圆觉者,有时往往会分辨不清真实与虚幻。”道人在手里画了个太极鱼纹,然后对我笑,“知道道家所追求的是什么吗?”
“清静无为,天人合一。”我几乎是本能的回答。
“那是曾经的道,知道为什么太极鱼纹是两个而不是单个吗?”道人手中的双鱼纹如活物般涌动,“因为平衡,清静无为与天人合一都是为了这个平衡。然而平衡不是单一静止不动的,就像每天都有人出生有人死亡一样,始终处于一个动态的平衡。你要杀尽天下污浊之人是件破坏平衡的事,因坏人会变成好人,好人也会变成坏人。如果你真要实现这个愿望,那人类不是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完全灭绝为止吗?”
“你说曾经的道?”
“世界始终处于动态平衡,不会有永远不变的事物。当上元开始操控你的命运时,原本的道变了。天,不在是朋友,而是敌人。”双鱼纹不断的涌动,显得有些暴躁,“苍天不再,无为依然。我们天人一脉与圆觉者为了是否干涉上元人方面出现了分歧,现在还在小千世界须弥之山打得昏天暗地。这一切都不须要你管,你只要记住,顺着上元给你安排的路走,不要再迷失掉本心。”
话音刚落下,道人手中的太极双鱼晃若活过来一样,飞入了我的体内。
“我想,或许我此刻的出现可能也是上元的安排吧。那么就顺便送你件礼物吧,如果要再见,恐怕得等到上元之后。”道人负手轻笑,“希望那时我们还存在。”
灵魂中还残留着微许负面力量,在双鱼入体后产生了种奇特的变化,它们分离开后又相互交融在一起生成最纯正原始的本源能量。
“你不会死,因为上元还给你安排了最后的一条路,而我则会送你到那条路上。”
当我回过神时,又回到了现世的云端。柱心里仓木依然熟睡似的闭着眼。我伸手轻轻的抚摸她婴孩似的睡脸,女孩形象瞬间化成了单鱼纹的柱心。柱心在我手中消失,低下头望着地下仍然觉得不可思议的人们,然后笑了。
当我化成风来到木野身旁时,没有人能看见我。因为那时的灵魂已经变成了类似纯粹本源的存在,也就是说已经与天地一体。宁心看得见鬼,也不能看见充斥于世界的最基本能量。
所有的力量只要找到一个平衡点,便能随意的转化。这是道人教我的,很遗憾,我却一直忘了问他的名字。鬼力只是一个类似药引的东西使本源结晶融合在一起,生出木野的灵魂。然而成功之后他便与存在于木野的灵魂之中,要想将它取出,除了用巨鼎筛子一样选取外,现在又多了种方法。将一合为一体的灵魂再次变成本源能量,将大部分能量取出,只留下足够生成灵魂的能量便可以了。
“怎么会?!”宁心看到木野的灵魂竟然自动消散,马上吃了惊。但让他惊讶的事还没有完,那消散的本源能量又自动的合在一起,而回归于女孩体内的灵魂却缺失了大部分能量。
再用同样的方法,分离出曾与灵魂同化的另一块柱心,将本源能量再转化为鬼力填入其中。于是,三人可以看到突然掉落在地的柱心。
宁心一挥手,柱心被抓入其中,然后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这是原来那块,而且哪里来的鬼力!?”
没有理会他的惊讶,因为我即将完成复活仪式的最后一部分。
好似一道风吹过,搂起了女孩湿露露的流海。轻轻的,静静的,两唇抵在一起,那是王子为了唤起沉睡中公主的长吻。
一路行走,且唱且吟
绷断的梅比斯之路
永恒的柏拉图之恋
相信天真,不是童话
走吧,走吧
为了我们的歌……
“小希,你醒了?!”神木揽住刚醒的木野欣喜若狂,“天啊,这世上真的还有奇迹!”
“王子呢?”木野揉着眼,似乎刚从梦中醒来。
宁心的身体猛的一阵,连忙问道:“王子?你说哪个王子。”
“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说,‘醒来吧,我的公主”。”木野似乎仍然未从清醒。
我们一定会有再见的时候,我相信。
阿修罗一直沉声没有说话,可是这时却抬头向天空望,嘴里变幻着口型。
保重,我的兄弟。
保重,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