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姐想用脚踢上教室的门前，祭泠忽然对我们轻声喊道。
浑身雪白的他，出现在红色世界中一个小小的门后面，这样的画面有种奇异的反差感。
「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祭泠老师？」亭佳有活力地问道。
「我的办公桌上，妳看一下，应该有圭峰新泡的一壶『厌世玉浆』，」祭泠边调整白色长围巾边说，「倒满满一杯给苗苗喝，记得喔，是满满一杯。」
「遵命！」亭佳学姐笑着说，她的笑里带了点粉红色的诡异，在门关上的同时，她八卦地在我耳边说，「祭泠老师好关心妳唷，苗苗，你们刚刚在课堂上有没有什么特殊进展啊？不然祭泠老师怎么舍得让阿杰去接替妳呢？」
「学、学姐，妳、妳在胡说什么啊？」我紧张地瞪大眼睛。
刚刚课堂上我就昏睡了啊！怎么可能有什么什么进展？拜托妳别再把我乱配对了好吗？
「呵呵呵呵……」亭佳学姐笑着腾出抓着我那堆杂物的手，其中一根手指，嘻嘻哈哈地戳着我的脸颊，「苗苗在害羞耶，好可爱喔、好可爱喔！苗苗知道吗？整个办公室都很看好妳跟祭泠老师的发展耶！」
「什、什么发展啊？」我差点没失控大叫，但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一准备要说出口时，音量就莫名减小许多。
「当然是脸红心跳甜蜜粉红色的发展啊！」
不要用这么笼统、抽象的形容词来回答我！谁听得懂妳要表达什么啊？
「学、学姐……我真的要说……我跟祭泠他……」
「苗苗，妳不用多说什么了，我全都知道！」亭佳学姐继续戳着我的脸颊，「毕竟妳跟祭泠老师是人鬼殊途的跨种族浪漫恋情嘛！艳主任又很排斥办公室恋情，这件事大伙儿都不会明着讲、明着讨论的！不过呀，苗苗，妳知道吗？上一回和枉城补习班中元节庆祝活动时，妳哭着『叫魂』的那一幕真的好感人喔……」
心脏有种被掐住的感觉，我苦恼地看着仍在滔滔不绝的亭佳学姐。
「学姐……」
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再想起中元节夜晚发生的事？
我好想说出这句话，自从中元节结束到现在，每次有人或是恶鬼扯到一点点那晚的回忆，试图和我聊些什么时，我就好想好想说出这句话。
但是，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
「什么事？」
亭佳学姐笑着看着我，她的微笑忽然收起，我的胃跟着绞痛。
「苗苗！祭泠老师说的真的没错欸！妳的脸色好差好差喔，这几天都几点睡啊？」
「那个，我想应该和睡觉时间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么说妳真的生病了！是这样吗？」
亭佳学姐紧张地握住我的肩膀，用力摇晃我的身体。
「苗苗，哪里不舒服妳都要说喔！圭峰老师除了治疗伤口、缝补断肢很厉害外，看病抓药什么也很厉害的！上次阿杰发高烧到四十一点八度，就是拿圭峰老师开的药单去中药店抓药的喔！你看阿杰现在脑子多清醒，如果拖下去，他可能会发烧烧成笨蛋呢！」
「他本来就没有多聪明吧……」我无声地说。
幸好专心说着圭峰有多优秀的亭佳学姐完全没听到，她松开我的脖子，手舞足蹈地抓着我那叠纸张杂物乱挥舞，巨细靡遗地描述阿杰在补习班发烧到四十一点八度时，整个人如何陷入可怕的福尔摩斯角色扮演地狱，还说起没有人听得懂的英文。
白色、黄色、粉红色，影印纸、笔记本活页纸、工读生的某张说明书，它们在亭佳学姐小巧却有力的手中滑动着，逐渐滑成扇形。
我愣愣地，看着其中一张印有横线的笔记本活页纸，上头有着铅笔依照黑板祭泠画的解说图，仔细描绘复制下来的什么分子聚合又分裂怎么样的图，但是吸引我聚精会神看着的，是一个被前面那讲义盖到的原子笔痕迹……
亭佳学姐象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她停止挥动双手模仿阿杰，高举的右手缓缓地移到眼前。
亭佳学姐翻出我刚才一直在看的那张活页纸，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侵犯到了什么。
那一瞬间，我突然好想冲上前拍掉亭佳学姐的手。
可是，那根本没有什么啊！
那只是一张很普通、很无聊，每个国中生上课上到腻，在放空前一刻都会乱画出来的涂鸦啊！
「苗苗……」
亭佳学姐皱着眉头，看起来忧心忡忡，她将纸翻转，好让我画的那张涂鸦能完全面对我。
那是一个有着长过腰际头发的小人涂鸦，穿着样式奇特的衣物，有张笑歪的嘴巴，以及两个倒三角形眼睛。在小人的外头，我画了一个方框困住他，使他看起来就像被关在简陋的监牢，或是什么大冰块里。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常常无意识地画出这个小人涂鸦。
「那张纸怎么了吗？」我紧张地问。
「嗯……其实没什么啦。」亭佳学姐又换上平日灿烂的笑容，她将画有小人的那面纸转向自己，与其他纸张杂物好好堆栈后，抱在怀里，「只是觉得……苗苗画的图好可爱喔！嗯嗯，真的好可爱喔！」
学姐难得地在撒谎，技巧很差，就连我都能一眼看出来。
我慢慢走向亭佳学姐，好意地说：「学姐，我的东西还是自己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