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墨菊邻国青莲一座美丽而富庶的偏僻小城。
喧闹了一天,终于在夜幕落下后,开始有了冰冷的清静。
而座落城中心的金源赌坊,却依然灯光通明,人迹络绎不绝。
其间,有达官贵人,有街头游民,虽人潮济济,却井然有序。
赌坊别具一格的布局,即合理又更突显一种不同的气势。
偌大的赌坊,分为几个档次,二楼设立两个贵宾厅,一个名曰金厅,为赌资黄金十万以上的客人准备,一个名曰银厅,为赌资黄金万两以上的客人而设;
一楼设立四个分厅,分别为豪吧厅,供千资之客;随心厅,供百资之客;静心厅,供十资之客;最后一个名曰怡情厅,这是一个特设之厅,专为那些来坊观赏,并不真心想赌之人,在此小试一把,全做陶冶情趣。
自从四个月之前,赌坊做了这样的改造,已在短短的时间,便大名远扬,一跃从一个不入流,不出名的小赌馆,成了全国赫赫有名的大赌坊,不仅汇聚了全国成千上百的赌客,更吸引了数不清来观赏的人众。
老板青宇也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年青浪荡汉,成为全国知名人士。只是他从不接见任何来客来访,即使官至将相侯爷,也一概不见。
就在坊里的伙计提心吊胆之际,却也从不见有人会怪罪,时间已久,大家对他这种怪异不识事物之态,自然也就习已为常。
但令大家不习惯的却是,他对赌坊一个伙计的超常关爱。
赌坊老板青宇,男性,约二十几岁的年纪,而他关爱的伙计阿冷,男性,看那瘦弱娇嫩的样子,大约连二十都不到,试问,一个男人关心另一个男人,当然,会引起大家的侧目,但,他不仅无视众人的侧目,反倒越来越加过份。
时值大雪纷飞的严冬,青宇甚至提出让阿冷与自己同处一室的提议,此言已出,正围坐火炉烤火的几个伙计,一下全将头垂在了胸前,那种不自在的表情,倒象是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而青宇视若无睹,直接走到独坐一旁自斟自饮的阿冷身边,一边夺去他的酒碗,一边沉声喝斥”好了,不是说,每天只能喝一碗吗?怎么又不听话了呢?”那爱怜的语气,就象在对自己深爱的女人。
众伙计都不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却谁也不敢笑一声,现在,连大街上打更的老头,也知道阿冷在老板心中的地位,更何况他们呢?当然没人会自讨没趣,给自己惹麻烦。
别看老板平素一团和气,但发起脾气来,那番惊天动地的阵势,还真是吓死人。
谁也不会忘记两月前那冷酷的一幕。曾经有位官职相当高的达官,不知怎么竟然也会对阿冷这个大男人动了臆念,进而想却手调戏,结果,不仅被青宇当众打断手足,还无情的丢之门外。
害得大家还以为赌坊会面临关门大吉,所幸,虽不见老板出门,事情竟也不了了之。
自那以后,再没人敢多看阿冷一眼。
所以,即使老板再出格,也无人敢说一句流言非语。不过,他们也料到,老板注定要挨冷脸。
果然,阿冷轻咳几声之后,便沉脸将碗夺回,淡漠的声音没有一丝情感成份“今天想要多喝一碗,你别多事”
“不行,这么久了,你的身子都没好利落,我不许你再这样任性”青宇俊雅的五官因情不自禁的疼惜皱成了一团。
“你再多事,我立即走人”伴着阿冷冰凉的盯视,又传来几声咳嗽。
青宇只觉那咳嗽声,就象一根针,一直扎进自己的心头,他懊恼地掳了一把头发,对自己这莫名的感觉,他怎么也搞不清道不明。
多少个不眠的夜晚,他都在问自己,为何会对一个不起眼的小厮这样关心,想来想去,他只能给自己找一个这样的借口:因为赌坊改变的一切,皆因他的提议,出于报恩,他也应该关心他。
但他真的在意赌坊的兴隆与败落吗?
“你就是会拿这句话威胁我,都不知道,威胁不成,你这种样子,走出去能活多久?”青宇对他的不知好歹,实在无比气愤。
但,阿冷已不再多言,只是沉默着拿过酒碗,重新将酒倒满。
“唉....”青宇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在他对面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对自己总是不能左右他的意志,而烦乱不已。
“老板,君香斋的何老板求见阿冷”突然,有守在门口的伙计进来回禀。
“真讨厌,就说阿冷不在”青宇直接回绝,他正有气无处撒。
伙计应承一声退出这间专属赌坊伙计歇息的小屋。
青宇虽一气出言拒绝,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阿冷,不知为何,他就是身不由已地在意这个病央央的小子,随着回忆,他脑海浮现出四个多月之前,初见他的那一幕。
当阿冷乞丐一样的站在他面前,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说会帮他改造赌坊时,他不知怎么鬼迷心窍般,毫不迟疑便应承下来。
以至过了很多年,他都没想清楚,自己最初的答应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是因为他那自信从容的眼眸,还是那不胜痛楚的娇柔?
或许这便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缘份所然。
“阿冷,今晚搬到我屋里吧,你自己一个小屋,多冷清啊”青宇不由自主握住他冰凉的手,竟觉象女人一般柔弱无骨。
“放开,这样的话,这样的举动,只许有这一次”阿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完全没有因他是老板而有所收敛。
没有任何情感的冷漠,就象一把无情的手,生生撕裂青宇不胜关爱的心菲,几个月的隐忍,令他再也无法忍耐,不由抬高了音调“干嘛非要这么冷漠?接受别人的关心,对你难道是种痛苦?”
阿冷又情不自禁咳嗽了几声,当气息平缓之后,他漠然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就象屋外的冰棱,透明却寒气十足“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也没人让你忍受我的冷漠”
说完,放下喝空的酒碗,慢慢走回自己的小屋,在这赌坊,他不用做任何事,却可以得到最多的关照,他从没觉得理所当然,也从没觉得有所不安,他就象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机械地随着日升日落,消耗着自己痛苦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