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喋血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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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喋血救兵(6)

石敢当叫他两声,却是不应,怕他孤军深入遭遇不测,只好催马跟在他身后。追出三四里路远,终于又叫胡达尔杀死十余名落后的辽军。他尚觉不甘,还想拍马追杀,石敢当记挂公主安危,急忙伸手按住他的马头,劝他穷寇勿追。胡达尔一勒马缰,恨恨地骂了一声,这才收手。两人正欲掉转马头往回奔走,却忽地听到一阵嗬嗬呼喊之声,刚才被他们纵马追杀的那队辽兵竟又折了回来,人人脸上振奋,有恃无恐,全然不似刚才亡命逃跑的狼狈样子。

石敢当暗叫不妙,抬头看时,只见在这队残兵败将后面,火把连成一片,正有一大批辽军骑兵纵马赶来,远远瞧去,但见火光下衣甲鲜明,人头攒动,只怕至少也有两千多人马。难怪这群败兵之将胆敢回头挑衅,原来竟是强援已到。

五 师兄暗施援手

胡达尔饶是杀气再盛,见了这等场面,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汉不吃眼前亏,两人交换一记眼色,立即掉转马头,纵马狂奔。但最先退回来的那队辽兵立志要报一箭之仇,竟催马赶将上来,一面与二人厮杀,一面将二人死死拖住不放。

石、胡二人再回身杀得十余人,后面辽军的大队人马早已赶到。只听中军帅旗下一人将胡笳吹得乌乌作响,辽兵听到号令,并不向前冲杀,而是呼啦一声,由一队化作四队,每一队约有六七百人,由一位千夫长率领。但见人影幢幢,马匹嘶鸣,转眼之间,这四队人马就已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将石、胡二人远远围住。

石敢当虽然亦是带兵打仗之人,但见了辽军这般阵势,也不禁心下骇然。辽军大队人马围住他俩,只远远地看着他们与阵中那队最先退回的败军厮杀,却并不上前助战。石敢当知道辽军主帅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只待他俩杀光阵中这一小股辽兵,身疲力乏之时,辽军主帅便会吹响胡笳,催动四周围的大队骑兵向他们发难。面对这无数辽兵,任你再厉害的武林高手,只怕也如沧海一粟,难逃灭顶之灾。

石敢当正自心惊,忽然阵中一名辽军百夫长大叫一声,纵马挺枪,往他胸口便刺。石敢当凝神待敌,眼见长枪刺来,却不格挡,待对方冲至近前,忽地长剑一挥,早已将其脑袋削了下来。

阵中辽军一阵混乱,石、胡二人趁机挥剑砍杀,惨叫连连,血光冲天,片刻之间,又有数十名辽军被斩于马下。

两人回身四顾,眼见身边的尸体越来越多,辽军越来越少,忽地心中一惊,暗叫一声“糟糕”:怎的只顾厮杀,却忘了虎视在外围的辽军大队人马。倘若阵中这一小股辽军被杀光了,那四周数千名辽军便会立即掩杀过来,将我二人剁成肉酱。可是阵中这一队辽军人数虽少,但困兽犹斗,也极难应付,若不全力拼杀,只怕未等外围大队辽军冲杀过来,二人已丧身这一小股辽军之手。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两难境地。况且从开始至现在,两人已奋力斩杀辽军二百余人,饶是武功再好,可体力终究有限,此时早已汗流浃背,手臂酸麻,力气已大不如前。

在阵中拼杀的那一小股辽军纷纷坠马,不多时,已只剩下十余骑人马尚在苦苦支撑。面对石、胡二位强敌,眼见同伴纷纷战死,而身后的大军却并不上前助战,辽军至此方知己方主将是想以自己这一小股人马作代价,从体力上拖垮石、胡二人,然后再轻松将二人除去。至于自己是死是活,显然主帅是没有放在心上的了。

十余名辽军想明白此中关键,心中早已寒了,无心恋战,呼啸一声,倒拖枪柄,掉转马头,直往外围大军队伍中奔去。刚奔出数丈之遥,正在正南方向帅旗下坐镇指挥的辽军主帅将手中令旗一挥,四面辽军呼啦一声,立即张弓搭箭,只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那箭便如满天飞蝗一般,疾射而至。只一瞬间,那临阵退缩的十余名辽军连哼也来不及哼一声,便已连人带马,变成了一只只刺猬倒在地上。

胡达尔见辽军对自己人尚且如此残忍,对他二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心下早已慌了。石敢当一见辽军弓箭相向,心中也暗叫不妙,若是辽军大举围杀过来,二人勉力一战,也许还能趁乱冲杀出去,但对方若不问青红皂白,便以弓箭侍候,那他二人便是插上翅膀,也难逃万箭穿心的下场。

果不其然,阵中那一小股辽军悉数被歼之后,辽军主帅便将令旗往石、胡二人身上一指,四方辽军得令,立即将弓拉得满满的,将箭头对准了石、胡二人,嗖的一声,一齐放箭。契丹本游牧民族,自来剽勇善战,尤善弓马骑射。此时数千人一齐放箭,威力更是大得惊人。

石、胡二人立马阵中,只觉狂风吹面,那箭便像乌云盖顶一样,从四面八方狂泄下来。两人大惊之下,眼见避无可避,只得将手中长剑上下圆抡,舞得滴水不露,护住全身要害。只听叭叭之声不绝于耳,疾射而至的乱箭被尽数挡在身外。只是跨下的两匹坐骑却就没这么幸运了,一阵箭雨过后,两匹战马各中数十支箭,悲嘶一声,一齐倒在地上。石、胡二人一个筋斗,跃下马来,尚未站稳,辽军第二轮箭雨又袭了过来。胡达尔一不留神,左边肩头中了一箭,痛得大叫一声,反手拔出箭来扔在地上,道:“石将军,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石敢当浓眉一皱,一面挥剑挡箭,一面用眼角余光四下巡睃,忽道:“有了,先用尸体垒成人墙抵挡一阵。”胡达尔大喜道:“好计。”两人一手挥剑,横挑竖挡,织成一道剑网,护住全身,一手将地上的辽军尸体一具具提起,垒成一个一人多高的圆圈,将自己二人围在中间,辽军箭雨袭来,除少数几支落入圈中,其余尽数被“尸墙”挡住。

石、胡二人矮身躲在“尸墙”里,稍稍松了口气,正自为眼下处境发愁,忽见满天乌云散尽,辽军的箭雨竟停歇了下来,心中暗自奇怪,辽军射杀不到他俩,不知又会想出什么诡计对付他们。两人自“尸墙”内探头一望,不由神色大变,原来辽军见他二人躲在“尸墙”中,一时之间奈何不了他俩,竟然另生毒计,纷纷在箭头上绑上硝磺火药,想要用“火箭”来对付他们。这些带着硝磺火药的箭头被点燃之后,射到四周堆垒起来的尸体上,马上就会燃起熊熊大火。就算他俩不被乱箭射死,也必将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两人身临绝境,不由暗暗叫若。

远远的,只见辽军主帅将手中令旗高高一举,辽军便将火箭搭上弓弦,将引线放到火把上点燃,然后一齐向石、胡二人这边瞄准过来。石、胡二人听得四周围“哧哧”之声不绝于耳,引线被烧得火星直冒,上千支带着火药的箭头都往自己这边指来。两人相视一眼,脸现悲色,同时在心里叫了一声:吾命休矣。

眼见火箭上的引线就要哧哧燃尽,辽军主帅这才不慌不忙把令旗朝下一挥。众辽军得令,正欲松手放箭,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得西面山头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既似惊雷滚滚,又似万骑奔袭,直把众人的耳朵都几乎震聋了。抬头看时,只见数十丈高的山崖上,正有一块巨石呼呼滚将下来。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那巨石便已轰然一声,落到地上,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西面山脚下的辽军队伍之中,即时便有数十人被连人带马砸成肉酱。西面山坡是一面险恶陡峭的绝壁悬崖,那巨石从山头滚下,惯性使然,落地之后仍然呼呼滚出数丈,又有十数名辽军闪避不及,被巨石碾到,或折臂,或断足,倒在地上惨嚎不已。紧跟着又是砰的一声,第二块巨石又从天而降,西面辽军惊惶失措,纷纷驱马走避。

其他三个方向的辽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纷纷引颈西瞧,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知经此一缓,那忘了射出的火箭立时便在手中爆炸燃烧起来,有人烧着了衣服,有人烧着了头发,众人大乱,纷纷丢下弓箭,扑打身上的火势。有的将胯下坐骑身上的马毛点着了,那马吃不住痛,四下惊走,横冲直撞,更是吓人。

石敢当心存惊疑,抬头往西首山头望去,远远的只见山顶人影一闪,又轰隆隆滚下两块大石头,一齐砸在辽军队伍中,辽军死伤更甚。石敢当一见之下,已知有人潜伏山头暗施援手,心中大喜,眼见四方辽军阵脚大乱,自顾不暇,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下一拉胡达尔,喝道:“快走!”两人同时从尸体堆中跃出,直朝辽军人数最少情势最为混乱的西边方向疾冲而去。只一眨眼间,便已奔到山脚下。混乱中,数名辽军从西面队伍中纵马冲出,举刀阻杀。

石敢当奔在最前面,连挥数剑,早已将其马腿砍断,辽军纷纷从马上栽倒下来,后面胡达尔跟着赶上,一刀一个,早已结果了几名辽军的性命。两人连杀数人,脚下步伐却并未放缓。辽军待要再追,两人早已施展轻功,手足并用,沿着峭壁,直往山顶爬行而去。

辽军主帅急忙吹响胡茄,将辽军全部集结于西面山下,下令放箭。众辽兵纷纷张弓搭箭,朝石、胡二人背后射来。石、胡二人听得山下弓弦震响,已觉不妙,急忙将身子蜷缩在一块凌空凸出的大石头上面,乱箭从二人身侧嗖嗖射过,射空之后又纷纷朝着辽军头顶落下,辽军猝不及防之下,竟被自己射出的箭倒回来伤了数十人。

辽军又是一阵混乱,急忙向后退却,待退得离山脚数丈之遥,谅再也不会被自己回落的箭射着了,这才又重新张弓射箭。但经此一缓,石、胡二人身手敏捷,早已爬至半山腰上,从山下射上去的箭,已极难碰到他俩了。

辽军主帅见二人竟从自己数千人的包围之中逃了出去,不由大怒,用契丹话大喝一声,立时便有两名辽军千夫长越众而出,走到山边,徒手往山上攀爬而去。这两名辽军千夫长参军以前,一直在江湖上闯荡,算得上是两位武林好手,尤善轻功,此时施展出来,竟似不在石、胡二人之下,只是片刻,便已追上二十余丈高。

石敢当回头一望,见竟有辽军追上山来,心中暗自冷笑,双足缠住一根青藤,身子后仰,倒掉下来,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居高临下,连发两箭,那两名辽军千夫长立时惨叫一声,从悬崖上跌将下去,也不知被射中了什么部位,是死是活。

辽军识得厉害,再也不敢派人攀援追赶,只远远地围在山下,一边大声叫骂一面空自放箭。

石、胡二人自辽军铁桶似的包围中冲杀出来,捡回一条性命,均在心中暗叫一声侥幸。两人不敢停留,一鼓作气,直往山顶攀爬而去。

来到山顶,不由长吁一口气。夜色下,却见山头立着一人,约莫五十多岁年纪,青袍长衫,背负长剑,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眼见辽军兀自在山脚下仰头大骂,他心头火起,双手一推,身前一块巨石便呼的飞出,直往辽军队伍中砸去。胡达尔见那石头少说也有一千余斤,被他只轻轻一推,便滚下山去,这份功力,当真罕见,不由“啊”的一下,惊叫出声,暗想:此人便是向辽军砸石头替我们解围之人了。心中暗自敬服。

便在这时,石敢当也借着头顶星月之光,看清了那人面相,不由一呆,跟着也“啊”的一声惊呼,旋即大步赶上,抓住那人手臂惊喜叫道:“二师兄,原来是你。”

那人被他这一声“二师兄”叫得一愣,上下打量他一眼,退后一步,满脸疑惑,并不答话。石敢当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布,急忙扯下,露出自己的脸来给那人看,嘴里急切道:“二师兄,我是小石呀。”

那人往他脸上细细一瞧,忽地一把抓住他的手高兴地笑道:“三师弟,原来是你,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原来这巧施援手救石、胡二人脱困的不是别人,正是石敢当的同门师兄刘晋阳。

江湖上人人皆知,当世第一大剑客、雪峰山灵霄隐者一生共收了三大弟子,大徒弟高义,早年投军随杨家将征辽,战死于幽州,二弟子刘晋阳,自幼随师习艺,二十多年前艺成下山,一直在江湖上闯荡。三弟子石敢当是灵霄隐者的关门弟子,拜入师门时,二师兄刘晋阳早已不在师父身边了。但在灵霄隐者九十大寿时,二师兄刘晋阳回雪峰山为师父拜寿,曾与这位小师弟见过一面,故此相识。刘晋阳出师之后,凭着师父传下的武功剑术,很快便在江湖上闯下了极为响亮的万儿,而且做上了江南武林盟主。近年来,石敢当虽未再见过这位二师兄,但他却打心里佩服这位二师兄,也牵挂着这位二师兄。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师兄弟俩一别经年,竟会在此时此境相遇。

他忍不住拉着刘晋阳的手,高兴地问:“二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晋阳道:“这段日子以来,我为了追杀江湖上一个成名的采花大盗,一直在宋辽边境一带走动。今天晚上,我住在离此不远的一家小客栈里,半夜时分,正巧赶上辽国叛军前来打草谷。本来我不想招惹他们,可他们却强行将住宿在我隔壁客房一位汉人商贩的妻子和女儿掳了去,我气愤不过,便远远一路跟来,终于在金沙滩入口处伺机将那母女救出,但我动手终究迟了一步,人虽救出,可那商贩的女儿却在路上就已、已被辽军玷污了。我将那对母女送上通往客栈的大路,心头越想越气,便想回头来找辽军晦气。谁知我在金沙滩追上那队打草谷回来的辽军时,却看见两位武功高强身手不凡的蒙面义士早已将那队辽狗杀得七零八落,抱头鼠窜。我不禁在心头暗暗喝彩,心想这二人与辽军作对,看来是友非敌,正想等他俩杀退辽兵之后,上前与其结纳一番。谁知转瞬之间,场中情势突变,辽军大队人马围杀过来,那二人被重兵围困,眼见便有性命之忧。我有心相救,但势单力薄,不易得手,临急生智,急忙爬上西面山头,擂下几块大石,砸在辽军阵中,将辽军阵脚打乱,好使两位趁机脱身。只是我未料到,那纵马追杀辽军大显神威之人,竟是数年未曾相见的三师弟你,还有这位……”说着,就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胡达尔。

石敢当忙介绍道:“这位是胡达尔胡兄弟,山东人氏,在辽国做兽皮生意,今日他杀的辽狗最多。”又向胡达尔介绍道:“这位是我二师兄刘晋阳。”

胡达尔急忙扯下脸上的蒙面黑巾,双手抱拳,向刘晋阳行了一礼,道:“原来是鼎鼎有名的江南武林盟主刘晋阳刘大哥,久仰久仰。”

刘晋阳也十分客气地抱拳回礼,道声:“幸会。”又问石敢当,“三师弟,你不是在汴京城吗,怎地忽然跑到辽国异邦来了?莫非契丹内乱,大宋要趁机用兵,皇上派你作前锋来打探消息?”

石敢当摇头道:“那倒不是。”眼见二师兄不是外人,而且他亦知自己一个人保护公主势单力薄,前途未卜,二师兄的武功比之自己只高不低,若能说动他留下协助自己护送公主,那今后的路途,可就好走多了。当下也不隐瞒,就将公主北上和亲遭遇辽国叛军,进退两难,处境堪忧,朝廷派他潜入辽国暗中接应公主回京,公主又执意要带领众人一起入关的事,向他和盘托出。

刘晋阳听了,皱眉道:“原来三师弟是为了保护公主而来,这可是趟苦差。”

石敢当道:“可不正是。小弟护着公主这一路走来,前有辽军堵截盘查,后有追兵拼死追杀,当真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而且照目下的脚程计算,此去雁门关,至少还有两日路程,这一路上,不知还有多少凶险在等着咱们,连我也渐感力不从心,难以应付。如果能得一位像二师哥这样的高手从旁相助,那就好办多了。”

刘晋阳明白他的心思,不禁笑道:“三师弟,你不用拿话挤兑我,反正为兄此间大事已了,陪你走这一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