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当一听他愿意留下来协助自己护送公主,不由大喜过望,纳头向他拜了一拜,道:“如得二师兄相助,那可真是咱们大宋公主之福。小弟这厢代公主先行谢过。”
刘晋阳扶起他正色道:“三师弟,你也知道为兄的脾气,向来讨厌和官家的人打交道,我肯留下,实乃看你的面子,可不是想讨好什么公主。”
石敢当点头道:“小弟明白,多谢二师兄刚才仗义援手救了我们两个,更多谢二师兄答应小弟的请求。小弟这就带你去见公主如何?”
刘晋阳点点头道:“也好。”低头向山下望去,只见山下辽兵见追不上他们,又怕他们扔石头砸人,早已撤走了。三人怕是辽军耍诈,又在山头盘桓许久,见辽军真的走了,这才敢施展轻功,攀援下山。
三人来到山下,走到石、胡二人向辽军“打草谷”的地方,见那些被石敢当射杀的鸡羊都还在,不由大喜,急忙捡起,又找到两匹死马,砍了几条马腿提在手中。反正现时天气清寒,这些鸡羊马肉放一两日也不会发臭,谅来已够今后几天的伙食了。
胡达尔又从辽军尸体上搜出三只镔铁酒壶,打开一闻,里面装的均是辽民自酿的菊花酒,大喜之下,三人各占一壶,一边大口饮酒,一边提着鸡羊马腿,沿着原来的路径,直往东面山头攀援而去。
上得山来,在山石杂草中东行西绕,穿行甚久,到得公主栖身的那片树林,石敢当突然感觉到似乎有点不对劲,急忙扔下手中食物大步抢进,跑到众人聚集的那块大石头下,只见四野空空,哪里还有公主的身影?即便是其他人等,也是一个不见。就连地上铺就的杂草和燃烧着的篝火堆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根本就不曾有人在此停留过一样。
他这一惊之下,当真如坠冰窟,从头到脚都凉了,心中暗道:糟糕,咱们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六 七大高手伏诛
过不多时,便已天色大亮。石敢当胡达尔和刘晋阳三人早已在树林子里寻了个遍,就是不见公主和胡老爹等人踪影,而且连半点表明公主去向的线索也没寻到。石敢当一筹莫展,不住跺足,道:“这些辽狗当真狡猾,一伙人引咱们下山拖住咱们不放,另一伙人却悄无声息地爬上山来将公主掳走,此乃调虎离山之计,咱们居然毫无知觉,当真该死。只是公主栖身之所如此隐秘,咱们下山前后不过一两个时辰,他们又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公主的呢?当真令人费解。”
胡达尔想一想道:“石将军不必太过担心,依在下看来,辽国叛军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实际上就是留下了一条最大的线索。”
石敢当和刘晋阳同时看着他问:“哦,此话怎讲?”
胡达尔道:“咱们离开公主下山打草谷之时,公主身边还有不少人。若果这些人都被辽军杀了,尸体应该就在这树林子里,辽军心眼再好,也绝不会在杀人之后还挖个坑将他们埋了吧。”
石敢当点一点头,皱眉道:“可是树林里连一具尸体也见不到,这倒是奇了。”
胡达尔道:“这说明辽军并没有杀人,而是将那些伤兵及我老爹等人和公主一起押走了。人多行不快,前后不过才一个多时辰,他们押着三四十个伤兵和老弱百姓,自然走得不会太远。再说我们一直在山下,并未见有人下山,由此可见,公主定然还在山上,并未走得太远。咱们不妨扩大搜寻范围,再仔细找一找,总能找出些线索来。”
石、刘二人均自点头称是,三人又分头各自寻找,不出半个时辰,便已将整个东面山头都寻了个遍,仍是一无所获。再次碰头之后,石敢当越发为公主的安危担心,直急得眼圈儿发红,几乎流下泪来。他一路护送公主至此,一时大意,竟让辽人将公主掳了去,万一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非但无法向自己交待,更无法向皇上交待,回到京师,非得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不可。一时之间,他也慌了神。
正在着急之时,忽然听得远远的传来一声萧萧马嘶。石敢当一怔之下,已然听出正是大雪儿的叫声,急忙撮唇长啸一声,过得片刻,只听马蹄声响,一匹白马自树林灌木丛中奔了过来。
石敢当迎上去一看,正是大雪儿,却见它后面一条腿上被砍了两条深深的刀口,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鬃毛,不由心头一紧,又见原本与它形影不离的小雪儿并未跟来,心中猜想必定是辽军在捉拿公主时发现了这两匹白马,便想顺手牵走,孰料大小雪儿性子极烈,陌生人是近不得身的,奋力反抗踢打之下,终于惹恼了辽军,大雪儿虽然侥幸得以逃脱,但后腿却被辽人砍了两刀,受了重伤,而小雪儿却多半已落入辽人手中。
石敢当见大雪儿双目含泪,怔怔然望着南面方向,一动不动,忽地心中一动:莫非小雪儿与公主他们一起被辽军押着往南行去了?当即往南走去,那白马颇通人性,竟一直在前带路。三人跟着白马往南走了约莫七八里路远,东面山脉已尽,再往前走,便要折向西行,走上金沙滩南面的山峰了。
就在山间小路的拐弯处,那白马却忽然停住脚步,扭头左顾右盼,徘徊不前。刘晋阳皱眉道:“难道就在这里?”可是四野荒芜,并不见得有人。
胡达尔道:“这马一定是一路跟踪辽军走到这里,终被辽人发觉,辽人回头将它赶走了,或许它腿上的伤就是在此时此地被辽军砍的也未可知。”
石敢当轻轻抚摸着马头道:“马儿呀马儿,你若知道辽军朝哪条路上走了,就赶紧领咱们去追吧。要是迟了,公主和你的同伴都会有危险的。”
那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用头往他身上蹭了蹭,却并不上前带路,只是站在原地不住打转,看来它真是只跟踪辽人至此,下面的路径已无法辨别了。
石敢当正自发愁,大雪儿忽地引颈长嘶一声,山林幽静,声音传得极远。过不多久,似是回应它的呼叫一般,远远的,竟也传来一声马嘶,正是小雪儿的声音,却是由南面山峰上传来。石敢当精神大振,找到小雪儿,也便一定能找到公主。急忙牵着大雪儿,循着小雪儿声音传来的方向,大步走去。
走得三四里路远,脚下小路分出几条岔道,三人失却方向,正自犹疑,忽又听得小雪儿嘶叫一声,声音极其短促,似乎刚一开口发声,就被人用绳子捆住了嘴巴一般。但即便如此,石敢当一行还是听出了小雪儿所处之处,正在左近不远。三人不由大喜,立即拔出剑来,一路披荆斩棘,小心翼翼地寻过去。
一路寻寻觅觅,又走出一里多远,却已绕到山峰背后。山后比之山前,地势更为险峻,但见怪石嶙峋,杂草连天,走得几步,小路便被一块高宽各有数丈的巨石切断,再也无法前行半步。
石敢当心中暗自惊疑,刚才明明听见小雪儿在这边叫唤,怎地却又不见了?三人正欲回头,另觅路走,忽地听得那巨石背后传来一阵呼喝之声。石敢当脸色一变,侧耳一听,那人说的却是契丹话,自己一句也听不懂,只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胡达尔。胡达尔解释道:“那声音是在骂:你这畜生,再不听话,胡乱叫唤,小心老子一刀宰了你。”
石敢当皱皱眉头,却不明白这话到底意何所指,便道:“咱们上去看看。”三人轻轻跃上巨石,悄悄伏下身来,居高临下,探头一看,只见在那巨石之后,约莫十余丈远的地方,有一个山洞,洞口左右两边各有一名手持钢刀身形魁伟的大汉把守,左边那人身着紫色貂裘,右边那人身着红色狐裘,均头戴毡冠,作辽人打扮。旁边的石头上拴着一匹白马,嘴巴被绳索缚住,叫唤不得,正是小雪儿。想必刚才辽人骂的那句话,正是对它说的。
三人又朝那山洞中望去,却见那山洞外窄内宽,并不太深,而且洞道笔直,伏在高处,放眼一瞧,正好可以看见洞内情形。只见山洞里燃着数支火把,地上坐着三四十个人,都是脸朝里,背向外面,双手被绳索反缚在背后。另有两个穿紫色貂裘和三个穿红色狐裘与洞外两人打扮一致的辽人大汉不住地在这些人面前走来走去,并不时向他们大声喝问些什么。石敢当不懂辽话,但从这几个人脸上恶狠狠的神色看,说的显然不是什么善言善语。
胡达尔睁大眼睛瞧着,忽然低唤了一声:“老爹。”其实石敢当也早已认了出来,那些双手被缚坐在地上的人,正是升国公主和那些受伤的禁军以及符飞羽、胡老爹等人,眼见公主安然无恙,并未受到伤害,不由心中大定,暗道:公主果然是被辽狗抓走了。这伙辽狗忒也大胆了些,就凭这么六七个人居然就敢在我石敢当眼皮子底下抓人。钢牙一咬,便要从岩石上跳下救人。
胡达尔神色微变,急忙一把按住他,悄声道:“石将军千万别轻举妄动,这些辽人都是腹心部的高手,远非一般辽兵可比,咱们要救人,可得先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刘晋阳一怔,道:“腹心部?”
胡达尔低声说道:“在辽国,负责护卫皇宫的军队叫做宫卫军,宫卫军中有个侍卫司,是专门负责保护皇上安全的。而在侍卫司中,有一个极其隐秘的部门,就叫做腹心部,由皇上直接指挥。腹心部的高手精而少,只有二三十个人,均是由皇上亲自从各营中挑选出来的好手。现时腹心部共有‘三龙四虎十八骑卫’二十五人,个个武功高强,神通广大,而腹心部总统领萧震南……”
石敢当听到这个名字,忽地眉头一皱,道:“萧震南?”
胡达尔道:“将军认识他?”
石敢当忽地嘿嘿冷笑两声,不置可否,只说道:“你接着说。”
胡达尔奇怪地看他一眼,接着道:“腹心部总统领萧震南虽然年过半百,却号称契丹大内第一高手,只是此人心术不正,是个易反易复的小人,原本是圣上身边的人,但后来被秦国王耶律重元收买,成为了他逼宫窃国最得力的助手,当今圣上就是被他所弑。”
石敢当听到此处,忽地咬牙道:“萧震南这个狗贼,我定要亲手杀了他。”
胡达尔一时之间竟没有听出他话音有异,点头道:“对,此等叛国弑君的奸贼,人人得而诛之,谅他也威风不了多久。”
刘晋阳忽然问道:“那山洞中这些辽人是……?”
胡达尔道:“这七个辽人,正是腹心部中鼎鼎有名的‘三龙四虎’七大高手,穿紫色貂裘的职位较高,是‘三龙’,穿红色狐裘的地位稍低一等,是‘四虎’。守住洞口的两个人,其中面色白净年纪较轻的那一个是‘三龙’中的‘小白龙’白漂萍,满面络腮胡年纪较长的那一个是‘四虎’中的‘下山虎’郎彪。山洞里的分别是‘飞天神龙’尹天杰、‘独眼龙’耶律猛、‘白额虎’司马飞、‘拦路虎’金泉和‘笑面虎’萧思明。七人中以‘飞天神龙’尹天杰武功最高,‘笑面虎’萧思明则是腹心部统领萧震南之子。”
石敢当点点头,朝洞内瞧去,果然看见一个穿紫衣的大汉左眼斜戴着一只眼罩,只露出一只凶光四射的右眼在外面,想必此人便是“独眼龙”耶律猛了。又见一人年纪不大,生得一张笑嘻嘻的面孔,但却是笑里藏奸,让人感觉说不出的深沉与阴险,肯定便是“笑面虎”萧思明了。
胡达尔道:“为了捉拿大宋公主,反贼耶律重元居然派出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七大高手,公主的面子可不小啊。”
石敢当睁大眼睛看着,只见山洞里的五名辽人不住地用契丹话向坐在地上的公主等人喝问什么,地上众人不住摇头,不知是听不懂,还是回答不出辽人的问题。最后“独眼龙”耶律猛似乎恼怒起来,猛地拔出长剑,架在一名宋军的脖子上,嘴里仍然用契丹话大声吆喝着,吓得那名宋军全身发抖,不住摇头。
耶律猛见状,又把长剑往第二人脖子上架去,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杀人之势。那人也吓得脸孔发白,赶紧摇头。当他用长剑逼问到第六个人时,却已到了胡老爹头上。胡达尔眼见明晃晃的兵器架在老爹脖子上,不由脸色一变,吓得“啊呀”一声,轻声惊叫起来。
石敢当瞧着辽人的气势,不由皱眉轻声道:“奇怪,这伙辽人好像并非冲着咱们公主而来,似乎另有目的,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想向公主他们逼问什么秘密,只是那些辽人明知眼前这些全是汉人,不会听契丹话,却还要用契丹话来逼问他们,这不是鸡同鸭讲,白费唇舌吗?当真奇怪之至。哎,萧兄弟,你不是懂得契丹话么,快听一听他们到底讲了些什么。”
胡达尔侧耳听了片刻,脸色犹疑,摇头道:“相距太远,我也听不大清楚。”
石敢当瞧他一眼,将信将疑,道:“这伙辽人,当真古怪。”
忽地山洞中传来一声惊叫,原来是“独眼龙”耶律猛逼问半天无果,盛怒之下,竟在一名宋人百姓背上砍了一剑。
刘晋阳不由动容道:“情势所迫,再等下去,公主只怕会有危险,咱们得赶紧设法救人才行。”
胡达尔点点头,却又皱眉道:“三龙四虎,个个武功都不在你我之下,咱们贸然下去救人,只怕还未冲进山洞,便给人发觉了。若对方恼羞成怒,或先杀了公主,或以公主性命要挟咱们弃械投降,咱们可就大大不妙了。”
石敢当道:“对,无论用什么法子救人,都得先干掉外面这两个放哨的家伙,否则咱们一现身,他俩就出声示警,给洞内的辽狗知道了有了警觉,想要救人,可就难了。最好是先暗中将外面两人放倒,再出其不意冲进洞去,一举将辽狗击杀。”
刘晋阳道:“咱们三人,要杀这小白龙和下山虎原也不难,可要速战速决,做得无声无息不给洞内众人发觉,可就不大容易。”
石敢当想了一想,忽地瞧见拴在洞口石头上的小雪儿正在烦躁不安地尥蹶子,不由眉头一展,心生一计,道:“咱们想要救人,可就全都着落在这两匹白马身上了。”当下悄声把心中计谋跟胡、刘二人说了一遍,两个听后,连连点头。
当下三人又悄然自岩石上跃回原地,观察了一下地形,见岩石左边一侧有一片荆棘丛,再过去便是万丈悬崖,要想去到岩石那边的山洞,如果不从岩石顶上跃过,就必须得冒险从这片生满尖刺的荆棘上走过。石敢当看了一下,心中已然有数,赶着大雪儿,沿着岩石左侧,踏着荆棘,悄然绕道过去。
那持刀把守洞口的小白龙白漂萍和下山虎郎彪正在小声说话,忽地听得岩石旁边有些响动,立即警觉,两人手握钢刀,正要上前察看,却自岩石侧边的荆棘丛中缓缓走出一匹白马,那马看见拴在洞口的这一匹白马,立即欢跳着跑过来。
白漂萍识得此马是拴在洞口这匹白马的同伴,马通人性,这马能不顾山高路险寻到这里来与同伴相会亦属正常,他心中并无半点怀疑。契丹人喜好骑射,见到这样一匹好马,顿生喜爱之心,刀交左手,悄然上前,走到这白马身边,正要趁它与同伴耳鬓厮磨亲热之际一举将它擒住占为己有,忽地一道剑光自马腹下一闪而出,噗哧一声,一柄长剑已闪电般插入他咽喉。那藏身马腹突然施袭之人,正是刘晋阳。
郎彪听见异响,已觉不妙,立即挺刀来救,胡达尔早已悄无声息地自岩石上一跃而下,连人带剑化作一缕寒光,直刺郎彪后背。郎彪能跻身于腹心部七大顶尖高手之列,武功方面,自有其过人之处。他一听脑后风响,已知有人偷袭,大惊之下,不及回头,钢刀便已反手挥出,迎向对方兵器。
胡达尔知道刀剑一交,铮然作响,必会引起洞中辽人警觉,剑招不敢使老,便立即撤了回来。郎彪正要回身迎敌,便在这时,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如流星赶月,疾射而至,正中他右边太阳穴,箭尖带着一丝血迹,自左边太阳穴透出。郎彪连哼也来不及哼上一声,便已倒地毙命。这放箭之人,自然便是石敢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