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外国文学评介丛书——塞万提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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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主要作品(5)

堂吉诃德住到客店里。演傀儡戏的名手贝德罗师傅为客人们演了一出戏。戏名是:《鼎鼎大名的堂盖斐罗斯解救梅丽珊德拉》。当演到堂盖斐罗斯从摩尔人手里救出妻子梅丽珊德拉、飞马逃跑、大队摩尔人从后面追来的时候,堂吉诃德看见那么多摩尔人,听到响成一片的鼓角声,觉得该为逃亡的一对出把力,就站起来,大喝一声:“不许追赶!不然的话,先得跟我打一仗!”说着他拔剑跳到戏台旁边,恶狠狠地向戏里那些摩尔人砍呀,刺呀,劈呀,有些傀儡被砍倒了,有些碎了脑袋,有些折了脚,有些剁成了块儿。

幸亏贝德多师傅一蹲身,缩着脖子趴下了,要不他那脑瓜儿也被劈作两半了。

没一会儿,一座戏台全被打塌了,道具和傀儡七零八落。看戏的乱作一团,吃惊不小。堂吉诃德却说:“游侠骑士是世界上少不了的;要不是有我在这里,英雄堂盖斐罗斯和美人梅丽珊德拉的下场就不堪设想!所以骑士道在这个世界上比什么都要紧,应该永远流传下去!”结果,他赔了贝德罗师傅一大笔钱,才算了事。

主仆二人又踏上了去萨拉果萨的道路。途中,他正要走上一个山头,听得震耳的鼓角声和枪声。这是驴鸣镇的人和附近村子里的人打群架。驴鸣镇的人因为学驴叫而遭到邻近村人的嘲笑。他们忍无可忍,就结队出来打架雪耻。堂吉诃德赶来劝架,提出只有四件事才该不顾生命财产,拿起武器奋战。

多嘴的桑乔插话说:“听人家学一声驴叫就发火是没道理的”,他自己就会学驴叫,说着手捂着鼻子学了一声驴叫,叫得非常响亮,震荡得周围山鸣谷应。刚学完他就被人打下驴来。堂吉诃德刚想动手,雨点似的石子一阵阵向他打来,数不尽的大弓和火枪都瞄着他,他见势不妙,抛下被打昏的桑乔跑了。那帮人把刚苏醒的桑乔抬放在驴背上,让他跟上了主人。

堂吉诃德主仆二人刚走出树林,遇到了一位漂亮的女猎人。原来是公爵夫妇在打猎。公爵夫妇邀请主仆二人到他们的堡垒里去,并按骑士礼节接待他们。堂吉诃德刚到门口,两名小厮把他抱下马,男女家人夹道欢迎,高呼:

“欢迎天字第一号的游侠骑士”。大家都拿着成瓶的香水往堂吉诃德和公爵夫妇身上洒。堂吉诃德确信自己是游侠骑士,而不是虚想的了。

公爵夫妇仿照骑士小说的一套,安排些奇事来捉弄他们主仆二人。

一天,公爵夫妇邀请他们主仆俩去打猎。夜色朦胧,忽见森林周围像着了火似的,四面八方响起号角声,好像有大队骑兵过境。公爵目瞪口呆,公爵夫人满面惊惶,堂吉诃德在诧怪,桑乔瑟瑟发抖。一个魔鬼前来送信,他说:“前来的六队魔法师,带着一辆凯旋车,车上是天下无双的达辛尼亚·台尔·托波索。她着了魔,现在和法兰西勇士蒙德西诺斯同来通知堂吉诃德,怎样为她解除魔法。”随即听到喇叭声、鼓声、炮声、枪声、可怕的车轮声,在拉杂喧嚣声中,魔鬼、老者、魔法师的车子过去了。接着就是和谐悦耳的音乐,随着音乐声,开来一辆凯旋车。车上坐着由小童装扮的达辛尼亚。魔法师对他们说,要解脱达辛尼亚的魔法,得叫桑乔脱下裤子,露出屁股,自己狠狠鞭打三千三百下,桑乔断然拒绝。“达辛尼亚”骂他是混账侍从、铁石心肠的傻瓜,公爵也说他太残忍,“残忍的人做不成总督。”桑乔无奈,只好嘟嘟囔囔地答应了。

一天,大家正在吃饭时,有个白胡子“三尾裙”求见,说他是冈达亚王国“三尾裙伯爵夫人”的侍从,巨人魔术家把她们都变成了长胡子的,求堂吉诃德主仆二人,去解救她们的灾难。堂吉诃德答应为她们“效劳”。但是,主仆二人得骑上飞木马才能到遥远的地方去和魔术家决斗。他们被蒙上眼睛,跨上木马,只觉得木马腾空而起,耳旁风声大作,面前灼热,胡子大部分烤煳了。原来木马旁边有的人在用大风箱对着他们鼓风,有的人在用烟火熏他们。公爵夫妇听着他们有趣的对话,乐不可支。最后,点燃木马的尾巴,马肚子里满满的花炮爆炸了,把烤得半焦的堂吉诃德和桑乔抛在地下。一场“决斗”就这样胜利了。桑乔说:“我把蒙眼睛的手绢掀到眉毛上,看见自己离天不过一两拃的远近。”堂吉诃德说:“我倒真是觉得在天空飞,而且将近火焰层了。”

公爵夫妇决定以堂吉诃德的名义答应让桑乔去做海岛的“总督”。临上任前,堂吉诃德多次作了有益的告诫。桑乔由许多人簇拥着,带着以总管为首的“随从”走马上任了。到任的第一天,就为他安排了三个告刁状的,桑乔应付裕如,审理得很好。但在吃饭时,总督医师说这道菜伤脾胃,那道菜香料多不让他吃饭,他大为恼火。桑乔做了七天“总督”,审案件、下指示、立法令、出公告忙得不亦乐乎。一天晚上,他饭没吃饱,酒没喝足,正在床上躺着,忽听人声、钟声、鼓声、号角声闹成一片。二十多个人举着火把,拿着剑,冲他高喊:“拿起武器呀,总督大人!”说是公爵的敌人已入侵海岛,让桑乔穿戴盔甲,统率他们打退敌人。可怜的桑乔被两块盾牌夹着,既不能弯腿,也不能迈步。刚起步就呼的一声跌倒在地下。那群恶作剧的家伙看他跌倒在地,就在他身上踩来踩去,不断用剑在他盾牌上乱砍。桑乔气愤已极,等天一亮,就辞去了“总督”职务。他说:“把人这样捉弄,只能一次,我凭上帝发誓:不论这里或那里,即使总督的官儿扣在两只盘子里端给我,要我接受呀,就是要我没有翅膀飞上天。”骑上他的灰毛驴儿走了。快走到公爵府的时候,不幸连人带驴一同掉进了地洞里。

且说堂吉诃德这几天在公爵府里也没有得到一刻安宁。

晚上,公爵夫人的一个侍女在堂吉诃德敞开的窗前对他唱歌求爱。因为他忠贞不二,永远是达辛尼亚的人,就关上了窗子。第二天晚上,侍女又来了,正当他用歌声谢绝侍女的“痴情”时,忽然在过道里出现了一条系着一百多个铃铛的绳索,随即又倒进一大口袋猫儿,尾巴上都系着小铃铛,铃铛声和猫叫声闹成一片,堂吉诃德毛骨悚然。恰有三只猫儿从窗格上落进堂吉诃德的卧房,东蹿西跳,好像屋子里来了成群的魔鬼,他举剑乱刺。不幸一只猫儿跳到了他的脸上,抓住鼻子乱咬,痛得他大叫大喊。公爵夫妇急忙赶来,从他脸上把猫儿拉下来。堂吉诃德的脸已经波抓得鲜血淋淋,鼻子也不很完整了。

堂吉诃德在屋里养伤时,公爵夫人的傅姆真的来向堂吉诃德求救。她说,她的女儿被一个大富农的儿子骗上手以后就抛弃了,告到公爵那里他也不管。她只好来求堂吉诃德为她们作主了。公爵夫妇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就决定让堂吉诃德和富农的儿子来一场决斗。富农的儿子闻信逃跑了,公爵让一名经过训练的小厮代替他。堂吉诃德在准备去决斗场的途中,听到桑乔在地洞里叫喊,就喊人把他救了上来。在决斗之前,小厮一眼瞧见了傅姆漂亮的女儿,就顿时爱上了她,他不顾公爵的策划,表示不愿拚命,愿意和她结婚。

当傅姆的女儿知道他是小厮的时候,也表示愿作小厮的正式妻子,不愿做绅士玩弄的女人。堂吉诃德不战而胜,大家为他欢呼!

第二天清早,堂吉诃德主仆二人就向公爵夫妇辞行,踏上了通往萨拉果萨的大道。当他们在客店里看到伪书《堂吉诃德》第二部把他们主仆二人污蔑得不像样时,就一心要揭露伪作者的谎言,决定不去萨拉果萨,而直达巴塞罗那,因为巴塞罗那也有比武。

路上,遇到侠盗罗盖·吉那特,由罗盖介绍,巴塞罗那城的富绅安东尼奥成了他们主仆二人的东道主。安东尼奥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一天,安东尼奥带堂吉诃德上街闲逛的时候,偷偷在他衣背上钉了一方羊皮纸,上面大字写道:“这是堂吉诃德·台·拉·曼却”。街上无论大人还是小孩看见堂吉诃德背上的标签,都跟着他,念着他的名字,他高兴地说:“游侠骑士真是高,谁当了骑士就名满天下,到处都知道他。”

安东尼奥带着堂吉诃德主仆二人到海船上参观,舰队司令按贵宾仪式的规格接待了他们。在海船上,他们听到了摩尔人里可德父女被西班牙当局驱逐之后悲欢离合的故事。大家同情他们的遭遇,愿意为他们留在西班牙而奔走。

一天清早,堂吉诃德披戴着全副盔甲到海边闲逛。忽见一位骑士迎面而来,也全身披桂,盾牌上画着一个亮晶晶的月亮,自称“白月骑士”。他对堂吉诃德说:“我为了自己的情人,特来和你比武!”他非让堂吉诃德承认达辛尼亚不如他的情人美。堂吉诃德接受了挑战。决斗的条件是:“白月骑士”赢了,堂吉诃德放下武器,在家呆一年,剑把子也不许碰。若是“白月骑士输了,他的脑袋由堂吉诃德处置。总督和安东尼奥闻信赶来,总督认为这不可能是认真决斗,也就同意了。“白月骑士”纵马猛冲,把堂吉诃德撞落马下,堂吉诃德被摔得浑身疼痛,昏头昏脑,只好放下武器。“白月骑士”

得胜之后,跃马扬鞭,扬长而去。安东尼奥派人探听“白月骑士”的来历,原来他仍是参孙学士,参孙这次又是专程来哄堂吉诃德回家的。

尽管堂吉诃德又烦闷、又气恼,也不得不按照决斗条件捆上自己的武器解甲归田。但他仍然念念不忘让桑乔继续打鞭子,以解救他的着魔的意中人达辛尼亚。

堂吉诃德回家以后,向往宁静的田园生活,想当个牧羊人。但因优郁成疾,终于卧床不起。临死前,觉得心里“豁然开朗,明白清楚”了,“知道那些书上都是胡说八道”,“荒谬的骑士小说每一本都讨厌,也深知阅读这种书是最无聊、最有害的事”,对毒害他的骑士小说“深恶痛绝”。并立下遗嘱,让他的惟一亲人、遗产的继承者--外甥女嫁一个从来没有读过骑士小说的人,否则就得不到他的遗产。奇情异想的拉·曼却绅士如此结束了一生。

参孙·卡拉斯科学士写了如下一首墓铭:

邈兮斯人,

勇毅绝伦,

不畏强暴,

不恤丧身,

谁谓痴愚,

震世立勋,

慷慨豪侠,

超凡绝尘,

一生惑幻,

临殁见真。

《堂吉诃德》第二部到此结束。

《堂吉诃德》无疑是一部讽刺作品。当时西班牙的专制王权用骑士的荣誉和骄傲鼓动封建贵族去建立世界霸权,而美化封建关系的骑士文学正适合他们的需要。因此,这种荒唐怪诞的骑士文学在当时西班牙和整个欧洲都广泛流行着。所谓骑士文学,盛行于中世纪的西欧,是欧洲封建制度的一种特殊产物,是封建世俗文学。骑士,是一种不从事生产劳动的职业武士,附属于一个国王或封建领主。中世纪,封建领主之间经常发生战争,领主们都养着许多武士以自卫,于是就逐渐形成了骑士制度。按照这个制度,骑士必须出身贵族,而且必须是基督徒。骑士必须忠于所属的君主,且为君主增光。

按照当时的风气,骑士必须有一名贵妇人或者美女作为情人。只有当他们得到情人的爱和鼓励时,他们才有无比的勇气。因此,他们常常表现为对情人的无限崇拜和爱慕,并甘愿为她们赴汤蹈火,铤而走险,这才是骑士的最高荣誉和美德。骑士文学,反映了骑士阶层的思想感情,内容一般是写英雄与美人之间的爱情的。

塞万提斯憎恨骑士制度和美化这种制度的骑士文学。他要唤醒人们从脱离现实生活的无边无际的幻想里觉醒过来。

他在“《堂吉诃德》序”中说,写这部小说的意图,“不过是要摧毁骑士文学在世俗间的信用和权威”,“把骑士文学的万恶地盘完全捣毁”。塞万提斯非常出色地做到了这一点。他嘲笑了堂吉诃德那种脱离现实的骑士行为,一个牧师在公爵的宴会席上对堂吉诃德说:“傻瓜,是谁使你相信自己是打败巨人和强盗的游侠骑士呢?去吧,回家去看管你的孩子--如果你有孩子的话--,干些正经事吧,别再周游世界,建造空中楼阁,使你自己成为普天下人的笑柄吧。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游侠骑士?在西班牙,你哪里碰得到巨人,在拉·曼却哪里碰得到妖怪呢?”(第二部第三十章)作家不仅以讽刺的笔法模仿了骑士小说的题材,说明骑士小说是“荒谬绝伦”的,“作孽的”,而且还无情地嘲笑了骑士小说的叙述方式和文体。例如:吉诃德受封骑士的可笑情景;吉诃德向妇女们献殷勤的礼节;每到性命攸关的大冒险时,骑士向情人祷告的场面,等等。作家借主教之口对骑士文学进行了总的抨击,说骑士文学内容是“千篇一律”的,情节是“支离破碎”的,“风格是粗犷的,武艺是不可信的,爱情是矫揉造作的,文雅是虚伪的,战争是冗长的,理路是笨拙的,航海是描写过火的”,总之是“无益于人的族类的”。

应该把这些“荒谬书本的作者打到地狱中心去。”因为塞万提斯对骑士制度和骑士文学进行了如此辛辣的讽刺和无情的嘲笑,所以《堂吉诃德》一书出版后,西班牙就再没有出现过新的骑士文学。

《堂吉诃德》之所以成为世界文学名著,不只是因为它彻底捣毁了当时泛滥于西班牙和全欧洲的骑士文学,更主要地,它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它忠实于现实生活,作品中的人物是从中世纪“神”的桎梏中解放出来的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它以巨大的艺术魅力,展现出一幅当时西班牙社会的广阔的现实画面,揭露了十六世纪末、十七世纪初西班牙封建制度的黑暗和不平。

作家一方面写了封建贵族和僧侣阶级的腐化堕落,荒淫无耻;一方面写了广大农民和手工艺人贫困破产,流离失所;一方面写了统治者的残酷暴虐;一方面写了被压迫者、被剥削者的痛苦呻吟。塞万提斯以近代史诗的形式写了腓力普二世时期西班牙人民的生活史,表达了人民的思想、感情和愿望,反映了人文主义的理想。

《堂吉诃德》描绘了一幅完整的社会画面:从贫穷的乡村到杂乱的城镇,从偏僻的小客店到豪华的公爵城堡,从平原到深山涉及到西班牙社会各个阶层约七百个人物,其中有公爵夫妇、封建地主、僧侣、市民、士兵、牧羊人、农民、演员、商人、理发师、妓女、强盗等;还接触到当时的政治、经济、道德、文化和风土人情等各个方面。

塞万提斯憎恨那些封建地主、贵族、统治者以及他们的爪牙。小说中描写了贵族青年斐南陀的腐化堕落,从而揭露了封建贵族荒淫无耻的生活。通过对公爵夫妇的描写,揭露了封建贵族豪华淫逸,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寄生性和腐朽性。他们在彬彬有礼、慷慨仁慈的假面具下,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为了弥补精神上的空虚无聊,不择手段地拿堂吉诃德主仆二人开心,疯狂的恶作剧达到了顶点。

小说中写了广大人民对专制政权的厌恶和憎恨,当桑乔谈到做官的时候,他的老婆说:“你还是过你的生活,让世界上所有的政府全滚蛋吧,你出娘胎时不需要政府,活到现在也不需要政府,到年老归天也可以不需要政府。世界上多少人没有依靠政府,也活得很不错哩。”(第二部第五章)小说对贪财、受贿、腐败无能的官吏们也作了深刻的揭露,作家借桑乔之口说:

“凡是新官上任,没有一个不想去发财的”,“这岛上的总督这样,别处的总督也是这样的。”

小说中对维护封建制度的上层建筑的社会意识形态,如封建法律,进行了谴责和鞭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