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挽红楼之玉亦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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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自从黛玉兄妹进府,贾母对其百般照料,衣食起居各例皆如宝玉等,因黛玉新来乍到,恐其诸事不顺手,晨昏着人叮嘱看视一番,问寒问暖,也算稍定了思念之心。

众人之中,最高兴的还数宝玉,他本来就甚喜女孩儿,黛玉又是仙子般的样貌身段,竟是千里挑一的,早为之倾心,每日必去献上几番殷勤才算完事,黛玉每每故意疏远他,他却毫不自知,林珑没奈何,只得横插在里面,让宝玉赶快催着凤姐儿去督办学里事宜,‘你我也好在外头好好玩儿,没人拘束咱们’,宝玉听了,心中深以为是,每日聒噪凤姐数遍,又和林珑商议内里事宜,那阵仗,倒像做着百年的计较,也没多少时间去姐妹丫头们堆儿里混了。

而那凤姐办事也快,也不过两日,便都妥当了,宝玉和林珑辞了贾母,贾政等,二人便与贾家其他同宗谱兄弟一起上学,说是上学,哪里有半点上学的样子?竟是大闹天宫,要作上了天去,老师也是乐得清闲,每日只装模作样一番,也不管他们,小子们凭空多了许多自在,谁又回去说?只哄得主子高兴了就完事,是以众人不知学里之事,还道他二人真的用心苦读的一般,暂不多提。

且说黛玉这边,自来这几日,将家里养成的习性慢慢都改了过来,初时想念爹爹,每每暗自伤心,亏了林珑常开导她,又兼紫鹃,雪雁等殷殷劝慰,才渐渐好些了,日里和姐妹们一处赏诗赏画,或针线女红,倒也还罢了。

这天起床,洗漱完了,且先来拜见贾母,此时邢夫人等也都在,闲话一阵,姐妹们便一处会着往李纨处去,那李纨正教引着贾兰作诗词文章,一时人说‘姑娘们来了’,贾兰忙下地厮见,由小丫头带下去玩儿了,黛玉便就着桌上的东西看起来,贾兰的诗在左,李纨于其下红墨画上,在右侧点评,黛玉看了一回,笑道:

“平日家并不见大嫂子作诗,今看了评,不想竟是个诗翁了。”

李纨笑道:“什么诗翁,快别笑话我,我也不过略会看些,若叫我作诗可万万不行。”一时丫头上茶来,众姐妹都坐了。

探春想起一事,先笑道:“大嫂子,我昨儿和你说的诗社的事儿,你可和凤丫头说了没有?”李纨笑道:“一早就说了,还没音儿呢,凤丫头现在也懒了。”忙叫来一个丫头,让去问话,探春忙笑止道:“我不过白问问,大嫂子急什么?这会儿凤丫头许是忙呢,没工夫经管咱们这些小事。”

李纨笑道:“你不知道她,你若不催,她乐得不管,咱们这诗社一时半会儿也别想开起来。”

一时丫头去了,黛玉等都问‘什么诗社’,探春方笑道:“我见大家现在闲了,前段时间和大嫂子商议开个诗社,大家作诗玩,因人少,就没办起来,可巧你和二哥哥又来了,岂不正好?”

惜春便问道:“二哥哥可会作诗不会?”

黛玉忙笑道:“咱们只顽咱们的罢了,又叫他做什么。”

李纨笑道:“既宝玉都来,他自然也是要入社的了,怎么反不叫上他?”

黛玉笑道:“你们不知道二哥哥,若叫他作诗,还笑死人了呢,他只会‘押韵’,别的一概不会。”

大家听了,都笑道:“我们又会什么,也不过是没事瞎玩罢了。”黛玉见众人执意要将林珑纳入诗社,也只得莞尔不语。

便说起准备之事,笔砚纸墨,并茶水吃用等花费,色色皆不齐备的,正说话间,见小丫头回来了,连并凤姐处的一个丫头,笑道:“奶奶说可巧不巧,我刚去,正碰上二奶奶那边发放月例银子。”

李纨便问凤姐怎么说的,丫头笑道:“我说了,奶奶说,回去告诉你奶奶,什么‘监察御史’,说白了,就是个掏钱的,叫我掏钱也使得,只叫你们奶奶拿地抵押,若不然,明年我派人去将她地里的果蔬都收了,可叫她别心疼。”众人听了这话,无不大笑,李纨笑道:

“你们听听,我早料到她有这话,前儿太太问她月例银子可发了不曾,她还答‘因近来林妹妹要来,琐事多,一时耽搁了,左不过三五日,等事儿办完了便发’,既三五日,怎么今儿竟破天荒先给我了?又说出这分斤掰两的话来,哪像大家的奶奶?分明就是个市井泼皮,等她忙过这一阵,回头咱们偏闹她去,看她给是不给。”

众人都笑,独黛玉听了‘林妹妹要来,琐事多,一时耽搁了’,静静不语,见她二人推来让去,因又想道:建一个诗社,能用了几个钱,两人竟这样了,她二人妯娌,尚且如此,府内各人之间,不想亦知了。又思:各家自有各家的是非,我终究是个外人,又理那些做什么?自己尚顾管不来呢。

便借口头发松了,要用李纨的梳子,向雪雁使了一个眼色,摇摇走至里间去,一番交代,雪雁忙到凤姐那边去了。

这边大家又闲话一阵,也不过是些有的没的,至中午吃了饭,各自且先回各自处,无需多述。

话往回说,且说雪雁一径至凤姐处来,此时正是人多回话的时候,执事儿媳妇们都在檐下站着,雪雁便也不进去,那些媳妇们有认得雪雁者,便忙凑上来笑道:

“姑娘若有事,何不就进去?你哪比得我们?”

雪雁只摇头笑着不肯,说道:“左右也是闲着,等等也罢了。”

一时间,那些人便都借此机上来说话,又是‘你家姑娘今年几岁了?’‘听说林二爷并不是家生的哥哥,倒不知是哪头的亲戚?’‘林姑娘好个模样,不知小时可曾与人定下亲事没有’,及至自报家门,说‘若此后姑娘,二爷有什么吩咐,我们帮得上的,尽管找我们’,五花八门,七口八舌,讨好卖乖,极力奉承,那边早有人铺下暖垫子给雪雁坐,雪雁见渐渐说得不像了,里面一时半会儿也办不完的事儿,便寻一借口且先走,转一圈去再来。

那凤姐一早起来便是兜头的事儿,此时才看着人打点好送宫里的东西,水来不及喝一口,见一个媳妇来回,乃是此后一月学里的支出,凤姐看着一样样说过了,便觉繁冗纷乱,项目多杂,更兼不少古怪物事,正要问时,听外面隐隐有交谈之声,不觉沉下脸来,让平儿去看看是哪个。

平儿忙出来,不一时,进来说‘问了,媳妇们说,才是雪雁说话呢。’

凤姐便忙让进来,平儿笑道:“她见二奶奶忙,就先走了,不然叫小丫头去叫罢?”

凤姐想了一回,笑道:“不用,我知道什么事了,定是又提昨天的话,来叫我免掉她那份月例的。”

平儿听了,且不言语,待门外众媳妇都各自手头事都办完了,独剩她二人,方说道:“我昨儿听林姑娘说,也觉太显外道了,可今日细细回想,竟是觉得也该这么着,咱府上人多口杂,且别说老太太多疼宝玉,他们背地里暗嚼舌头,每每气不忿,连说四姑娘‘明明是宁府上的人,倒成这边正经小姐主子’的人有呢,二奶奶说可笑不可笑?”

凤姐喝了口茶,冷笑道:“那些糊涂油蒙心,烂了嘴的,口里什么话说不出来?这也罢了,你若留心暗查,那些背地里说我的话不知多少呢,我要认真生气,早气死几百回了,如今也只装不知道罢了,——也难怪她多心。”

正说着,雪雁又回来了,凤姐便笑道:“你走的也快,才我刚要叫你,你就没影儿了。”说笑毕,雪雁才回了黛玉的话,果然应了凤姐所猜,凤姐客套几句,雪雁笑道:

“二奶奶只听我们姑娘的罢,我们家也不难在这上头,何必只是谦来让去的,本来没什么,说得多了,倒显得古怪了。”凤姐见她小小年纪,说话行事倒与其他丫头不同,心中暗暗称奇,见如此,也就罢了,让平儿将前儿别人送的茶叶给黛玉和林珑各捎去一包,雪雁客气相谢,告辞走了,一时送走了她,凤姐笑道:“如何,我猜得再不错罢?”两人都笑。

至下午,黛玉看了一回书,闲作了两句诗,正没趣味,见探春拿了奇巧绣样来,说要做绣鞋,便也跟着瞧看,因黛玉早听说探春有一个亲兄弟,名叫贾环的,见探春深为精心,便随口笑道:“可是给环兄弟做的?”

探春便笑道:“他丫头七八个,何用我给他做?不过是我没事做着玩罢了,或一高兴,谁能穿就给谁。”

黛玉来得日子少,并不知这里乾坤,想起一事,歪头笑问道:“三妹妹,昨儿姨娘拦你,说了那许多话,脸都红了,竟是为何?”

探春冷笑一声,道:“还能说什么,不过是那些抱怨的话罢了,——趁着学里没带出环儿那份儿,她气不忿,叫我去和凤丫头说去,我哪管得来那些!纵管得了,我也懒得为他们出这份心,她们爱说什么,全凭她们说去,姐姐来的日子浅,住久了就知道,这样的笑话还多着呢。”

黛玉听了这话,兼见她形容,心下明白了几分,淡淡一笑,并不多说,扭头翻看炕桌上的绣样,思绪立生:便是赵姨娘有千般不是,终究是她生母,如今她满面厌弃,话中颇多鄙夷轻蔑之味,血肉之亲,可冰冷至斯,倒真真让人心惊了。

而脑中忽生出一念来:倘若宝玉和贾环调换过来,或姨娘所处乃太太之位,倒不知她那时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