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外国文学评介丛书——屠格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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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主要代表作品(4)

叶琳娜单独会见了病后的英沙洛夫,他们从死神手里夺回了爱情,那相会的激情,自然不低于风雨教堂的相会,英沙洛夫对情人说:“叶琳娜,怜悯我吧--去!我觉得我会死的我受不了这样的激动。”

叶琳娜与英沙洛夫相爱,被她父亲知道了。于是,那本来不问家事的父亲,借机在家爆发了一场风暴,大抖其家长的威风。他将一切脏话,像暴风雨般倾倒在女儿头上。叶琳娜理直气壮地宣布,他已同她丈夫英沙洛夫结婚,并在下星期就起身,去保加利亚。父亲扬言要上告,把那黑山人打入监狱,送叶琳娜进修道院。女儿的婚事,也是母亲意想不到的,她因此而病倒在床。

但她毕竟是善良的母亲,不愿女儿当众出丑,于是她与丈夫谈判,答应替他偿还一切债务,并且当场交给他一千卢布现金,才算平息这场风波,使叶琳娜和英沙洛夫顺利地离开莫斯科。有趣的是,他们出发那天,一切就绪,他们坐上旅行雪撬要启程了。忽地,一乘驾着骏马的华丽的雪撬飞奔地来到了他们面前,从雪撬上跳下一个满身积雪的人,竟是她父亲;他斟了三杯酒,以父母的最后祝福,送走了这两个青年人。

在旅途中,英沙洛夫在维也纳差不多卧病两个月,到了三月末,才和妻子来到威尼斯。他希望从这里取道萨拉、经塞尔维亚、到保加利亚去;所有其他的道路都已断绝。多瑙河上战火正酣,英,法已对俄宣战,所有斯拉夫国家全部动起来了,准备起义。这之后,作品的情节急转直下。但作者似乎不忍心让他们匆匆地饮尽人生的苦酒,又给他们安排了威尼斯之行。这与风雨教堂、病后相会等场面一样,是全书最精彩的篇章之一。

作者以其诗意盎然的抒情笔触,描写了“美的城”威尼斯。他将威尼斯的风光,与主人公的情感融为一体。叶琳娜和英沙洛夫乘坐平底船在静静的大运河上游荡;他们约定,这一天不谈政治、战争,而尽情地享受威尼斯的自然美。他们欢乐地欣赏了美术馆的所有陈列品,观看了动人的歌剧《茶花女》然而,他们的欢乐太短促,不幸接踵而来:漫游威尼斯之后,英沙洛夫又一次病倒了。

他高烧得人事不知,稍一清醒仍念念不忘祖国的船只。这满载祖国人民的希望和深情的船只终于到来了。但是,英沙洛夫却没有挣扎过灾难深重的一夜。

英沙洛夫在归国的前夜,与世长辞了。

叶琳娜,这刚获得新生的俄国姑娘,你何去何从?是重新回到平庸的家庭,还是继续前进?

叶琳娜在给母亲的信中,对这个问题作了坚定的回答:“现在,除了德米特里的祖国,我没有别的祖国了。就是在德米特里死后,我也要忠于他的遗志,忠于他的终生事业我为什么要回到俄国来呢?我在俄国能做什么事?”于是,她毅然带着英沙洛夫的遗骸,乘风破浪到保加利亚去了。

《前夜》正是通过对叶琳娜成长过程的描与,揭示了俄罗斯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人。

在叶琳娜离开祖国时,舒宾说:“她丢在背后的尽是些什么人呢?她在这儿看见的尽是些什么人呢?库尔纳托夫斯基、伯尔森涅夫和不才我之辈:

这还是一批最最优秀的呢,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舒宾说的几个青年,都有其典型性。库尔纳托夫斯基是个新式官僚;舒宾是个才华横溢,但无坚定信仰的艺术家;伯尔森涅夫是他们当中最优秀的,善良好学,英沙洛夫称赞他有“纯金般的心田”。但他的信条是甘居第二位,“让阳光去照耀别的人!我们的暗淡的生活也自有它的骄傲和自己的幸福呢!”他父亲的这些遗言,就是他生活的座右铭;他没有创造精神。这些俄国青年,都是些不能高飞的燕雀。作者借舒宾之口,叹息道:“在我们中间,还没有一个人”,“如果我们中间真有什么像样的人,那么,那个年轻的姑娘,那个敏感的灵魂,也就不至于把我们扔在脑后,不至于从我们这儿鱼一样的溜到水里去了!”

叶琳娜寻找恋人,实则是在探讨俄罗斯需要什么样的人。

《前夜》反映的是俄国农奴制改革的“前夜”。改革有赖于“自觉的英雄”。屠格涅夫清醒地看到,在贵族中,即使是优秀分子,也不能肩负这伟大的历史使命,必须有“新人”。屠格涅夫塑造了平民知识分子英沙洛夫和叶琳娜的形象,在俄国文学史上打开了崭新的一页。叶琳娜的形象比英沙洛夫更丰满;而英沙洛夫更带有理想色彩。叶琳娜是理想的追求者,英沙洛夫赋予她的理想以实际内容并引向实践。因而,只有英沙洛夫,才是当时俄国所需要的“自觉的英雄”。

作者通过书中人急切地呼唤着:“我们的时代什么时候才能来?在我们中间,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呢?”他认为俄国的英沙洛夫出现之时,就临近俄国解放的“前夜”了;由于他同“现代人”集团一方面有联系,一方面又有分歧,并不完全认为他们中的车尔尼雪夫斯基等优秀分子就是英沙洛夫式的人物,所以他认为俄国出现英沙洛夫还有“一些时间”。在屠格涅夫看来,当时的俄国还没有具备产生英沙洛夫的社会条件。更主要的是,屠格涅夫笔下的英沙洛夫不是争取社会改造而是争取民族解放的英雄。正因为如此,他将英沙洛夫写成一个保加利亚人,以致使这个艺术形象有点轮廓模糊。

尽管如此,贯穿整个作品的,必须寻求有高度实践精神和献身精神的青年,来改造俄罗斯社会这一中心思想,在当时的俄国是有深刻的积极意义的。

正因为这样,《前夜》很快在俄国社会引起了强烈的反应。

《前夜》在艺术上也有其独特之处。它以叶琳娜的探索为中心线索,围绕这个线索,展示各种人物的性格,揭示俄国社会的矛盾和发展方向,故事脉络清晰、结构严谨。为了展示主人公典型性格形成的典型环境,作者运用了写传记的方法来交代叶琳娜周围人物的来龙去脉;这些传记的写法,又不尽一样,有的插叙,有的通过人物自身活动,有的用别人的口叙,变化有致,不千篇一律。作者还采用“日记”的形式,用整章的篇幅,让主人公进行“内心独白”,充分披露她的内心世界;这种心理刻画的手法,后来被不少中国作家吸取采用了。

《父与子》

长篇小说《父与子》是屠格涅夫的代表作。它写于一八六零年八月,完成于一八六一年六月。一八六二年发表在《俄罗斯导报》第二期上。

《父与子》的内容是这样的:

一八五九年五月的一个晴朗的日子,暖风轻拂,阳光洒满大地,到处呈现出充满生机,春意盎然的景象。在通往×省玛利因诺的公路上,正奔驰着一辆四轮敞篷马车。车上坐着两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其中一个年龄稍大,长着一张瘦长脸、宽广的前额和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淡茶色的连鬓胡子,穿着一件宽大的长外衣,这人叫巴札洛夫。他出身平民,祖父种过田,父亲是个乡村医生。他是彼得堡医科大学的毕业生。另一个是贵族青年阿尔卡狄·基尔沙诺夫。他们是同学。

巴札洛夫正直、诚实,有着清醒的头脑,富有朝气,而且学识丰富,对旧事物有着强烈的批判精神,因而深为他周围的同学所景仰;阿尔卡狄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假期到来,阿尔卡狄邀请巴札洛夫到他父亲的庄园里做客。

两位青年朋友静静地坐在颠簸的马车上。长途旅行,都有些倦意,只有那马蹄的“得得”的有节奏的声音,打破大自然的寂静。车窗外一幅幅画面,飞驰般地掠过地们的眼前。路旁村子里,木屋倒塌,谷仓倾斜。农民们都穿着破旧的衣服,骑着瘦弱的小马,甚至连那些被饥饿的农民剥去树皮的柳树,站在路旁也像一排衣衫褴褛的乞丐。瘦小的母牛贪婪地乱嚼着沟边的野草。

阿尔卡狄注视着车窗外这幅萧条荒凉的景象,不由得发出叹息:“不,这不是一个富裕的地方!”他在思索着,“生活不能照这样下去,改革是绝对必需的。”

一刻钟以后,马车停在一所红铁皮屋顶、灰色墙壁的新的木头宅子的台阶前,这便是阿尔卡狄的家--玛利因诺,又叫“新”,农民却给它起了一个绰号--“穷庄”。

阿尔卡狄的父亲尼古拉·基尔沙诺夫热情地带着一副母亲般的慈爱的笑容,迎接两位年轻人的到来,内心的兴奋使他好像有点慌张,又有点胆怯。

他头发完全灰白,身子倒结实,不过背显得有点驼。尼古拉是个拥有两千个农奴和几千亩土地的贵族地主。他年轻时的生活很幸福,自从他妻子病逝后,他就过着一种孤独的疏懒的生活。后来,他对田地改革的事情感到兴趣,便动手做起来,建立模范“农庄”;附近的人称他为“赤色分子”。但他的改革,并没有减轻农民的负担;农民常以拒交地租,损坏农具,作为对他的反抗,这使他很苦恼。他常常喜欢一个人独自沉思,回忆幸福的往事,从中寻求安慰;或是沉醉在朗诵普希金的诗歌的意境中以及动听的大提琴的乐曲声中。这是一个性格温和、多愁善感的地主老爷。他用热情的甚至带有几分阿谀的口吻,欢迎巴札洛夫的到来。

这时,阿尔卡狄的伯父巴威尔·基尔沙诺夫来到了客厅。他看起来大约有四十五岁,中等身材,穿着一套深色的英国式的衣服,系一条时髦的领结。

这个举止高傲,有着一副优雅风度的绅士来到了两个年轻人的面前,他从裤袋里把他那粉红色长指甲的好看的手,伸给他的侄儿,口里说:“欢迎。”

尼古拉把他介绍给巴札洛夫。巴威尔以一种对平民的轻蔑态度来对待巴札洛夫,他只稍微弯了一下他的柔软的身子,并且微微一笑,算是招呼了巴札洛夫;他并不伸手给客人,反而把它收回到裤袋里去了。而不拘礼节的巴札洛夫却根本没把这个像古董似的贵族放在眼里。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就埋下了冲突的种子。

巴威尔年轻的时候是个放荡的纨子弟,后来成了上尉军官。一个光辉的前程在等待着他。就在这时,他结识了一位美丽而风流的公爵夫人。但他的追求失败了,从此他就萎靡不振,在空虚孤寂中生活着。他长期漂流在外,许多年以后,才回到俄国,接受了他弟弟尼古拉的邀请,来到了玛利因诺寄居。巴威尔和所有贵族地主一样,坚信贵族制度不可动摇的原则,维护贵族地主的利益;否定当时的解放运动,否定与他们阶级相对立的平民革命民主主义者。

巴札洛夫的到来,扰乱了玛利因诺的安宁,在那些避世而居的贵族地主的生活中掀起了波澜。巴札洛夫从来到这里之后,就集中精力从事科学实验,他从一清旱起就去捉青蛙,然后就解剖、研究,整天坐在他的小屋里,孜孜不倦地工作着。有时他也和仆人的小孩在一起,回答孩子们所提出的各种天真的问题。这里的佣人也都喜欢他,因为他们觉得他是他们的同类,而不是老爷。可是他那平民的气质和藐视贵族的态度,却使巴威尔感到威胁。巴威尔憎恶这个“学医的家伙”,用他的话说就是他的“贵族气质受不了巴札洛夫的冷淡”。

一天,巴威尔问阿尔卡狄:“巴札洛夫是怎样一个人?”阿尔卡狄是这样回答的:“他是一个虚无主义者”“是一个用批评的眼光去看一切的人--他不服从任何权威,他不跟着旁人信仰任何原则,不管这个原则是怎样被人认为神圣不可侵犯。”出于贵族阶级的本性,巴威尔清楚地意识到他与巴札洛夫是势不两立的,他用心灵的全部力量来憎恶他。而阿尔卡狄的父亲尼古拉却与巴威尔有些不同,他认为巴札洛夫博学、有才干;巴札洛夫所从事的科学研究也常常吸引着他。有时,他悄悄地来到巴札洛夫的小屋里,细心地看他做实验。但巴札洛夫的到来,使尼古拉在精神上也感到压力,并且还担心巴札洛夫给阿尔卡狄的影响是不好的。有一天,巴札洛夫在细致地考察了尼古拉的庄园后,对阿尔卡狄说:“你父亲是个好人,但他落后了。”说这话时,正好被尼古拉听见了,他足足站了两分钟才悄悄走开。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过去,他哀叹着对巴威尔说:“都是落后的人了,我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也许巴札洛夫是对的。”可是,巴威尔却不认输,他说,我却不这么容易认输投降我看得很清楚,我要跟那个学医的家伙打一仗。”

果然就在这天傍晚喝茶的时候,他们开始了交锋。这天,巴威尔走进客厅,就已经准备好作战了。他只等找一个口实就向敌人进攻,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巴札洛夫和往常一样,这个傲慢不羁的平民知识分子打心眼里藐视这些贵族地主,他从来都厌烦和他们辩论。他并不热衷于宣传自己的主张,他重视的是实践。因此,这一天,他照例在“老基尔沙诺夫”们面前不多讲话,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茶,不说一句活。巴威尔实在等得不耐烦了,最终他总算找到了一个开战的机会实现了他的愿望。

当他们的话题转到了附近一个地主身上,巴札洛夫随口轻蔑地说:“没有出息的下流贵族”,这直接触怒了巴威尔,他气得嘴唇在打颤,于是将自己对巴札洛夫的满腔的仇恨和怒火一古脑倾泻出来。他振振有辞地向巴札洛夫发动了攻击,大肆颂扬他所崇拜的英国的贵族制度和他们的美德。他狠狠地对巴札洛夫说什么,英国的自由是贵族阶级给它的,也是由贵族阶级来维持的。他警告说:“贵族制度是一个原则,在我们这个时代里只有不道德的或是没有头脑的人,才能不要原则地过日子。”巴札洛夫毫不示弱,他面对着那个外强中干的论敌,给以有力的驳斥。巴札洛夫指出,一切的贵族地主都是寄生者,没有行动的力量,所以,他们是不值得尊重的。请看下面这段富有戏剧性的对话:

巴札洛夫:“目前最有用的事就是否定--我们便否定,”

“否定一切。”

巴威尔:“怎么,不仅艺术和诗,可是连

说起来太可怕了”

巴札洛夫:“一切。”(巴札洛夫镇静地再说一遍)。

巴威尔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这虽然采用的是含蓄的笔调,但可看出巴札洛夫对现存政权和农奴制度的彻底否定。巴札洛夫在争论中表现了他的非凡的气概,把巴威尔驳斥得张口结舌、无言可对。

在另一次争论中,巴威尔又挑战似地问巴札洛夫是否也否定日常生活中“公认的法则”,这无疑是暗示着国家、财产、法律以至宗教等等,巴札洛夫不直接回答他,而反问道:“这是审问吗?”巴威尔的脸色不禁为之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