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外国文学评介丛书——屠格涅夫
5460500000008

第8章 主要代表作品(5)

巴札洛夫相当深刻地认识自己的任务,不仅在于否定贵族制度,在于破坏旧世界,还在于改造社会,组织合理的社会。因而他无情地揭露贵族自由主义者的伪善;他嘲笑巴威尔自诩为自由主义者,也不过是每一个月里帮忙使一个农人少挨一顿打。一次,他曾慷慨激昂地驳斥巴威尔说:“我们整个忙着干一些无聊的事情,我们白费时间谈论可是事实上需要解决的却是我们每天的面包。”巴札洛夫就是这样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重视实践、反对巴威尔那种抽象的空谈。他们的论战,常常引起尼古拉的不安和阿尔卡狄的埋怨。阿尔卡狄总是站在基尔沙诺夫老一辈们的一边,反对对他父辈们的轻蔑和嘲笑。在他看来,儿子无论如何是不能审判父亲的。所以,阿尔卡狄也不是一个革命者,而是一个软弱的、爱自由的少爷。巴札洛夫常常和他发生争论,并批评他的贵族习气。有一次,他批评阿尔卡狄说:“你不会战斗,你却以为自己是一个勇敢的小伙子,可是我们却要战斗。”在这个贵族之家里,巴札洛夫孤军奋战,他充满信心,迎接一个又一个新的挑战。

有一天清晨,巴札洛夫在花园的凉亭里偶然遇见了尼古拉的情妇费尼奇加。她是个二十几岁的美丽的少妇。他虽是老爷的情妇,但没有因为受地主的恩宠而变成一个庸俗的地主太太。由于她出身平民,她很自然地对巴札洛夫这个没有绅士气派的医生产生好感。在她看来,巴札洛夫是一个朴素的人。

他博学,有才能。他们的接近,引起了巴威尔的嫉妒。因为巴威尔在费尼奇加身上,发现了他早年失去的恋人--公爵夫人的幻影而深深地迷恋着她。

他总像影子似地窥视着她的行动。当他发现巴札洛夫和费尼奇加接近,这就成为他对巴札洛夫展开新的挑战的导火线,于是他布宣与巴札洛夫决斗。实质上,这是巴威尔与巴札洛夫思想矛盾尖锐化的反映;这表明,巴威尔要做最后的挣扎,与巴札洛夫决一死战了。

巴札洛夫认为决斗是很荒唐的,但他还是毅然接受了巴威尔的挑战;他决心以决斗对巴威尔做最后的裁决,打破他对自己力量的迷信,戳穿他在虚荣心掩盖下的虚弱本质。

决斗是在一个明媚清新的早晨进行的。浅蓝明净的天空飘起几片彩云,晶莹的露珠撒满在草茎和树叶上面,银子似地闪闪发光。百灵鸟的声音打破了这清晨的宁静。巴札洛夫一早就来到了他们约定的树林里等待巴威尔。决斗开始,尽管巴威尔抱着决心打死对方的阴暗心理,抢先瞄准巴札洛夫开枪了,但他到底是一个空虚的躯壳,失去了精神力量的支撑,他射出的仇恨的子弹,从巴札洛夫耳边“嘶”的一声擦了过去,没有打中;镇定自若的巴札洛夫并没有瞄准,就打伤了巴威尔的大腿。巴札洛夫无心打死他,只是用子弹摧垮他那虚弱的精神堡垒。巴威尔负伤后,巴札洛夫没有忘记医生的义务,为他验伤并看护他。

决斗宣告了巴威尔的彻底失败。他为他的高傲、为他的失败而不满意自己,但他无论如何不肯跟巴札洛夫和解。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落后的人”,自己的贵族派头同社会气息太不调和了。从此以后,巴威尔就离开了祖国,在孤独和寂寞中,消磨余生。

巴札洛夫告别了基尔沙诺夫贵族庄园。

巴札洛夫在城里,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贵族阿金左娃夫人。

阿金左娃是一个美丽、聪明而又有教养的贵妇人。她身材修长,有着一双聪慧而明亮的眼睛,在她的脸上显露出一种亲切而温柔的力量。她的不平常的生活经历,使她不同于一般只沉溺于庸俗享乐的上流社会妇女。她自幼生活在一个破产的贵族家庭里,二十岁时,被一个富豪阿金左夫看中了,那是一个四十六岁的古怪的忧郁病患者。他们同居了六年,阿金左夫临死把全部财产都遗留给她,从此她就在乡下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里,过着清闲而安逸的阔太太生活。但她没有让光阴在孤寂中虚度,她读了不少好书。她有广泛的兴趣,但她没有迷醉。她虽没有一定的偏见和坚定的信仰,但她也从来不轻易放弃自己的主张,对许多事物她都看得很清楚。当她与巴札洛夫相遇后,这个有着渊博的知识,敢于否定一切权威的人,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喜欢这个年轻人的温厚和真挚。他们第一次见面,尽管巴札洛夫有点儿促不安,但还是同她从容地、活泼地足足谈了三个多小时,并接受了她的邀请到她家去做客。

三天后,巴札洛夫和阿尔卡狄应邀来到了离城四十维尔伏的尼柯尔斯柯耶村。阿金左娃的庄子座落在一座倾斜的、没有掩蔽的小山上,这是一所有绿色的屋顶、白的柱子、富丽堂皇、陈设精雅的宅子。女主人热情的接待,在巴札洛夫心中产生了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喜悦。她的美貌、聪颖和她的“独立的性格”,还有那不同凡俗的风度,引起了巴札洛夫的爱慕。他认为她是一个有脑筋的人,“她还经历过人生”。而阿金左娃也喜欢倾听巴札洛夫那富有独创性的精辟的见解和犀利的谈吐,虽然她很少赞同巴札洛夫的意见。

有时巴札洛夫的言论激怒了她或触怒了她的趣味和高雅的习惯,她也不怪他。她显然是对他发生了兴趣;而巴札洛夫也是如此,他需要爱情。他沉浸在对阿金左娃的热恋之中,但这种感情使他痛苦、也使他愤怒。照他自己说,这种浪漫主义的爱情,是荒唐的、不可宽恕的愚蠢,这种矛盾心理折磨着他。

一天,巴札洛夫同她在花园里散步。他突然声音抑郁地对她说,他打算不久回到他父亲的村子里去,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好像有什么东西刺疼她的心,使她自己也觉得惊奇就在这天晚上,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阿金左娃对巴札洛夫倾诉自己没有生活欲望和生活热情的苦恼;巴札洛夫清醒地看出,这个坐在天鹅绒椅子上,满身花边的贵族太太在卖弄风骚,寻求感情刺激。然而巴札洛夫及时转过背来。他还是向阿金左娃吐露了心底的秘密,表白了自己的爱情。这种冒险的尝试,在巴札洛夫心里并没有产生第一次表白爱情时的甜蜜,反而在他心中产生强烈的、痛苦的激情。他遭到了拒绝。巴札洛夫经历了感情和理智上的严酷的斗争。他并不了解阿金左娃,她虽然有时对贵族生活感到厌倦,但她害怕破坏这种平静的、悠闲的生活。在阿金左娃看来,“上帝知道这会引起什么样的事情来,这是不可轻易玩弄的,无论如何,世界上最好的还是平静。”贵族的地位和传统的道德观念,使她不能逾越贵族道德所能允许的界限。巴札洛夫的到来,只能满足她一时的好奇心,并不能使她对巴札洛夫产生真正的爱情。

爱情的失败,尽管给巴札洛夫带来极大的痛苦,但主要的是他不满意自己。唯一使他自慰的是他虽然爱阿金左娃,但他没有对她说恭维话,没有停止对她的贵族气派的攻击;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骄傲,当事实证明阿金左娃并不爱他时,他忍着内心的痛苦,毅然离开了阿金左娃。后来,巴札洛夫第二次到阿金左娃家时,他早已恢复了理性。阿金左娃虽然挽留巴札洛夫住下去,然而,巴札洛夫却非常理智地告诉她:“谢谢你留我住下可是我觉得我已经在不是我自己的圈子里,耽搁得太久了,飞鱼能够在空中支持一个时候,不过它们不久就得跳回水里去了,请你也答应我回到自己原来的环境里去吧。”这时,阿金左娃望着曾经爱过她的巴札洛夫,她可怜他,便带着同情地伸出手给他,可是巴札洛夫后退了一步说:“不,我是一个穷人,可是我到现在还没有受到别人的周济。”他讨厌这位图清闲、爱幻想的贵妇人对他的同情的怜悯。他终于控制了自己的感情,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圈子--父母的家中。

巴札洛夫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他的到来给他年老的双亲带来了无限的欢乐和欣慰。他们用颤抖的声音喊着“叶纽沙”,特别是巴札洛夫的母亲,这个又胖又矮的老太太,用幸福的满含泪水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爱子。她眼里表示的不只是深爱和温情,那里还有忧愁。

巴札洛夫的父亲瓦西里是个乡村医生。他不惜花任何代价来完成儿子的教育。巴札洛夫是他的希望和骄傲,他认为像他儿子这样的人是不能够用平常的尺度来衡量的。他的母亲阿利娜性格温厚、心肠善良。两位老人家无微不至地关心儿子。母亲为了给儿子装饰屋子,从邻居那里讨了一点花来;父亲则每天早晨天刚亮就去找管家季莫费以奇商量,用他那打颤的手掏出一张一张破钞票,差遣季莫费以奇去买各种东西,特别关照他买好的饮食可是巴札洛夫对自己的父母却有些过分的严峻和冷漠。为了排遣自己内心的郁闷,他狂热地工作。但不久,工作的狂热消退了,苦恼的厌倦和沉闷的烦躁抓住了他。他的一切动作都显出来一种奇怪的疲倦,连他的脚步,那本来是坚定、快速、勇敢的,现在也改变了。他不再一个人散步,他常常到村子里去和农民谈话。但农民并不理解他,因为他所探讨的什么农民的人生观,以及俄罗斯的力量和将来等等问题,并不是农民所关心的。他们最感兴趣的是土地问题、面包问题,因此,农民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位和善的老爷,一个逗人发笑的小丑罢了。

在这乡村的沉闷的日子里,巴札洛夫常常帮助他父亲给人治病。有一次,附近村子的一个农民患伤寒,很快就死了。巴札洛夫在解剖这个由于伤寒病致死的尸体时,不慎割破了手指,受了病菌感染。巴札洛夫在和病魔搏斗中是坚强的和勇敢的。他挣扎着,后来由于高烧,他整夜都是在一种半昏迷的睡眠状态中。年老的双亲悲痛万分,他们目不转睛地望着儿子,守护在他的身旁。整个宅子似乎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愁容。

只有巴札洛夫自己在清醒时,冷静地、清楚地了解:一桩极不幸的、意外的、不可避免的事情即将发生。他挣扎着,他想“一个老年人,至少还有时间从容地跟生命分离,可是我我还要办那么多的事情,我不要死,我还有使命。”

但是,死神终于征服了他。就这样,一颗热烈的、反抗的心停止了跳动;一个平民知识分子结束了他的一生。他被埋葬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的一个小小的乡村公墓里。他的双亲常常互相搀扶着来到这座坟前,悲恸地为早逝的爱子祈祷。全书以衰老的双亲恸哭在巴札洛夫的墓前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