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外国文学评介丛书-莫里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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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主要作品内容(5)

彼斯托始终摸不透老市长和科勒迪茨一伙人的真正意图,梦想事情能往好的方面发展。他想从贝尔奇舅舅卖煤的生意中得到一笔可观的佣金,买下房子,把弟妹和一些亲戚介绍到城里来工作。莉娜的头脑始终比较清醒,她知道丈夫斗不过这个世界,苦苦劝说丈夫。可是,这时候的彼斯托已经任何忠告都听不进去了。

在勃龙柯伊别墅举行的晚宴上,彼斯托一见到玛克托连娜就失去了常态。玛克托连娜却对他若即若离,而莉娜又始终别别扭扭。正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秘书彼得尔菲博士悄悄进来告诉他部里来了一位委员,要在今天夜里检查有关养猪场的卷宗,看来是有人告发勃龙柯伊了。彼斯托得到这个好消息后精神为之一振,确信他驾御市长他们的时机已经来临。

果然。市长派秘书来找他,他还没有来得及去见市长,科勒迪茨又亲自来了,对他说,如果他和他的妻子对这幢别墅满意的话,马上就可以正式签署契约。此时此刻彼斯托的胃口太大了,他不满足于一幢别墅,索性向科勒迪茨摊牌,提出安插弟妹和亲戚在本市工作的要求,甚至暗示养猪场帐目有问题,要求成立一个由他参加的三人辛迪加,接收破了产的养猪场,等等。科勒迪茨见彼斯托要价太高,找个借口同老市长商量对策去了。

彼斯托已经忘乎所以,大胆向玛克托连娜倾吐十多年来思慕之情。玛克托连娜为了稳住彼斯托,有意挑逗他,使他有些忘乎所以,心里飘飘然了,忘记了人们正在算计他。其实,玛克托连娜对彼斯托毫无感情,只是为了达到老市长所说的“在我们还没有把事情办妥之前,别让这个彼斯托偷偷溜走了”。也就是说,在他们做好手脚,把来查账的政府委员对付走之前,不能让彼斯托离开别墅。

等到彼斯托夫妇乘马车离开别墅,路经市政厅大楼时,天快亮了,但市长办公室仍灯火辉煌,彼斯托心里觉得蹊跷,莉娜还以为是工役在打扫房间。他们哪里会料到市长的亲信部下已经整整忙了一夜,把查账的委员打发走了。

彼斯托心里七上八下,毫无睡意,上午八点,准时去上班。他坐在办公室里显得疲惫无力,心中茫无头绪。突然,秘书彼得尔菲博士仓皇失措跑进来报告说,昨天夜里有人来过办公室。

彼斯托这才发现办公桌上的一些文件卷宗被人移动过了。他急忙掏出钥匙打开保险柜,发现有关养猪场的卷宗也被人动用过了。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昨天晚上他们使的是缓兵之计……他感到血一下子全涌到头上来,愤怒得全身颤抖。恰好这时市长派人来召他去一趟,他暗下决心:是算总账的时候了。

彼斯托开门见山向市长提出解决本城重大问题的具体办法,在谈到挽救养猪场的时候,他强调成立三人组成的辛迪加接管养猪场,再由市政厅从贷款中予以补贴。

市长全面出击,逐条驳斥他的建议,说明他的每一个想法都是卑鄙的。他强调匈牙利是一个由亲戚组成的国家,不仅彼斯托的亲戚应该得到照顾,那些不是他亲戚的人也应该得到照顾。接着他用教训人的口吻说,他之所以能当三十八年的市长,从不落选,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把任何一个亲戚安插在市政府机关工作。彼斯托反驳他们采取不正当的手段侵吞公款,他们利用的即使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也是在财务上有联系的亲戚。老市长毫不示弱,随即把话题转到成立辛迪加的事,提醒他彼斯托手里是否有钱。彼斯托说明,可以从贝尔奇舅舅卖煤给市政厅的款项中,得到合理的佣金,来筹集所需的资金。老市长听罢无情地揭穿了贝尔奇买空卖空的把戏,宣布已查明贝尔奇以次充好,把泥炭当作好煤卖给市政厅。彼斯托顿时感到天旋地转,看到自己现在完了,被亲戚拖累了。

他霍地跳起来,像是抓住一根稻草,声嘶力竭地喊叫:

“昨天夜里,有人闯进我的办公室,用私自配的钥匙打开我的保险柜,偷走了养猪场的卷宗。”

市长用蔑视的眼光打量他,公开宣称是他命令人去搜查的,并从桌子上拿起一串保险柜钥匙说:

“检察长先生,那是我的保险柜,我只不过把它放在检察长的办公室罢了……”

这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彼斯托感到自己快窒息了,一切都化为乌有,计划和一切希望全完了,生活也完结了。

他意识到自己掉进猛兽群里了。他们把他骗进陷所里,他太不留神了,还不习惯于同骗子决斗。在这同时,他不禁们心自问:他果真是一个诚实的人么?他不想干他们所干的事情么?

老市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批阅文件,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彼斯托站了起来,想说点什么,可又想不出该说什么,只鞠了一躬,走了。

科勒迪茨从另一个房间走进市长办公室,提醒市长不要把今晚到玛克托连娜家吃饭 的事忘了,并说:

“你真高明!”

市长捋着稀疏的胡子,夸奖彼斯托是他在位期间遇到的最有才干的人:

“这家伙明天会回来的,将来会证明他是个有用的人材。”

市长和科勒迪茨一致认为,彼斯托加入他们一伙后,会是一个非常得力的助手,并商议由市长的女婿、科勒迪茨的儿子和彼斯托组成的三人辛迪加接管养猪场,继续营私舞弊。

就在这个时候,彼得尔菲博士疯也似地闯进市长办公室,报告检察长已开枪自杀,生命垂危。

市长愤怒地盯着彼得尔菲,命令他快去把整个医院动员起来抢救,又对自己的秘书说:

“马上给那个寡妇……,就是他的可怜的妻子……,送去五百庞克。”

“我再加一百,”科勒迪茨说,“这种时候是需要钱的。”

说完,他们都匆忙去抢救那个可怜的人去了。

《亲戚》产生的社会背景同一九二九年开始的世界经济危机对匈牙利的冲击,以及当时匈牙利社会结构所暴露出来的无法解决的危机有密切联系。其时,匈牙利面临严峻的局面,国民收入锐减;农业工人极端贫困,农村里儿童死亡率高得惊人,一家几个孩子合穿一条裤子和一双鞋子已成为常事;成百万人失业,即使有工作的人,领到的工资还不及一两年前工资的半数。在匈牙利,这一危机是以它特有的方式出现的:当权者拚命把危机造成的损失转嫁给劳动大众。当时,社会上贪污腐化、偷盗行贿成风,欺蒙拐骗事件层出不穷,社会道德一落千丈,具有半封建性质的匈牙利社会结构中所潜伏的各种固有弊病和祸害再也无法掩盖和隐藏了。这一切都说明这个社会已经病入膏肓,难以救药,该是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了。《亲戚》就是在这种状况下直接描写匈牙利当时社会生活最成功的一部小说。

在《亲戚》里,莫里兹着重塑造了一个具有两重性格的典型人物——彼斯托。他出身破落小贵族家庭,从小生活贫困,但富有正义感,青年时代曾立志为穷人谋福利。一个偶然的机缘使他当上市检察长,地位上升了,思想也随之改变。他放弃了为民谋福利的理想,转而想用所谓正当的手段巩固自己的地位,并增加自己的经济收入。但是,当时匈牙利社会的特征是“一个亲戚和贪污的泥潭”。统治阶级正是利用这种密如蜘蛛网似的社会关系,牢牢控制着国家机器,从这个“泥潭”里吮吸劳动人民的血汗。人们要么在这个“泥潭”里跟他们同流合污,要么被他们窒息死去。掌握全市命运的老市长、银行总经理和大贵族地主要彼斯托俯首听命,不许有任何越轨行为。而彼斯托固有的弱点,加上想要帮助弟弟妹妹和穷亲戚的家族观念,开始时无法抗拒他们的引诱,后来又没有勇气顶住他们的逼迫,最后愧见妻儿,开枪自杀。

莫里兹借助彼斯托个人悲剧的描写,对统治阶级的代表如老市长、银行经理等人的暴露是极其充分、深刻的。无怪乎小说在报纸上连载时,读者纷纷猜测,书中的市长是不是指某某市的市长,等等。莫里兹对这些猜测只置之一笑,说:“谁穿着这件外套不合身,就别穿在身上。如果好奇心使您憋得难受,您可以大胆地认识一下您自己,因为我的意图是用它来唤起良心……”这就说明,书里的约拉特诺克城并不是哪一座确定的城市,而是当时整个匈牙利社会的缩影,里面活动的人物都是具有典型意义的。

《亲戚》的思想意义甚至超越匈牙利国界。一九四九年这部小说第一次被翻译成罗马尼亚文出版时,罗马尼亚的文艺评论家指出:它的活动舞台和人物在三十年代的罗马尼亚也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遗憾的是,莫里兹并没有真正看到工人阶级的力量,对他所寄予希望的较为正直、规矩的破落中、小贵族家庭出身的知识分子仍抱有伤感的惋惜。这反映了莫里兹世界观的局限性,他虽然深深同情劳动人民的不幸处境,但对巳经登上政治舞台的工人阶级和它的历史使命,缺乏深刻的了解。所以,他的作品里的主人公并没有找到真正的出路,也说明为什么他作品里主要人物的命运大多以悲剧告终的原因。

《强盗》

《强盗》是莫里兹后期创作的重要作品,于一九三七年出版。这部小说以十九世纪匈牙利农村为背景,描写一个青年农民不堪忍受封建社会的压迫和贫穷生活的折磨,走上反抗的道路,最后跟同伙们一起逃亡美洲的经过。

贵妇人蒂阿站在窗前,凝视着离伯爵庄园不远的芦苇丛。窗外,傍晚的紫光沉重地压在芦苇丛上,反射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光辉;蒙蒙细雨像一层厚厚的玻璃罩,遮挡着芦苇丛后面时隐时现的秘密。芦苇丛里,野禽时而长鸣,时而尖声呼号;今人恐惧的声音不断掠过芦苇丛上空。

蒂阿对这里的生活感到陌生、不可理解,把额头贴在窗棂上,陷入命运的回忆中……惟一值得回忆的人,两年前已经故去,眼下这桩婚事…… 猛然间,她心里感到一种本能的刺激,心房几乎停止了跳动。一个陌生的男子躲藏在那里,用一双火热的锐利眼睛窥视着她。蒂阿合上眼睛,心里忐忑不安;关于这一带地区流传着强盗出没的故事,她是不大相信的。当她睁开眼睛时,那个人头已经隐没到神秘的黑暗中去了。

蒂阿是位年轻寡妇,前不久,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她同安多罗伯爵认识,现在是以伯爵未婚妻身分来这座庄园做客的。这一瞬间的景象,使她内心产生一种不愉快的感觉,觉得自己处于一种没有保障的地位。这时,使女推门进来请她去用晚餐。

蒂阿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装饰得十分富丽堂皇的大厅。她未来的公公亚隆伯爵兴高采烈地招呼她,仿佛是这位未婚儿媳的情人;未来的婆婆是一位肥胖的女人,长着鹰钩鼻子,皮肤有些发黄,对任何人都摆出一副冷淡的脸孔,对蒂阿也不例外。她的未婚夫安多罗从来不使她难堪,她也从来没有给过他爱情。在蒂阿的印象里,他有点像他的母亲。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亚隆伯爵把蒂阿引到桌子旁,伯爵夫人却阻止说:

“我们稍微等一等,亲爱的,总管还没有来呢。”

蒂阿暗自忖度:总管的迟到,会不会跟那秘密出现的人头有某种关系?

亚隆伯爵殷勤地把蒂阿让到壁炉旁精致的圈椅上坐下,伯爵夫人和安多罗也过来跟她攀谈。蒂阿正考虑要不要把刚才看到的一切讲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总管和他的妻子来了。总管长着一张红红的狐狸脸,是个虐待下人、盘剥佃户的能手,却深得亚隆伯爵一家的赏识。总管夫人温柔、美丽,显然比丈夫年轻多了。

经过一阵寒暄,亚隆伯爵就催促大家入席。

蒂阿没有心思品尝仆人一道接着一道端上来的山珍海味,时不时用眼睛盯着厅门,心里在责备自己没及时将芦苇丛里出现的怪事告诉他们。

正当他们在相互劝酒时,大厅的门推开了,强盗出现在大厅门口。

“不许动,谁想保住性命的话。”

蒂阿认出,刚才在芦苇丛里出现的就是这个头颅,在黑暗中闪烁的也是这双眼睛。她心想,这恐怖的场面是不是预先布置好的呢?

强盗从容不迫地举起枪,拉开扳机,说:

“把钱都放到桌面上来!”

强盗身后又出现一个农民模样的人,神色紧张地盯住他们,摆出一副随时都可以射击的架势。

在强盗的威逼下,安多罗乖乖地把装有三百块钱的精致钱夹子放在桌上,总管也把那装满现钞的沉甸甸的钱袋交出来。

强盗拿到钱后,并没有马上离去的意思,只见他脸上略带笑容地说:

“你们对客人连一杯酒也不招待,这对我来说,实在是难于接受的。”

强盗强迫总管为他斟酒,并要在场的人跟他碰杯,还毫不客气地坐下来用手抓起一只鸡腿,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气氛稍微缓和了些,接着,强盗同伯爵和伯爵夫人开始了一场舌战。

伯爵夫人首先带着自负的口气追问: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难道不害臊?为什么要抢走别人的东西?”

强盗放下酒杯,微笑地说:

“每个人都有他找钱的地方。要知道,这就是我的本行呀!”

“不知羞耻的流氓,……把钱拿回来,否则就把你吊起来。”

强盗不动声色,说:“你听着,这是一桩两厢情愿的买卖。一方愿意给,另一方愿意要,就像你们放债那样。”

当强盗说出自己就是大名鼎鼎的强盗约斯卡时,亚隆伯爵几乎瘫了;安多罗已经半死不活,一双眼睛流着眼泪;只有蒂阿勇敢地等待着子弹射穿她的头部,夺去她的生命……强盗仍谈笑自若,显得很悠闲,自言自语地说:

“我们来的正是时候,像这样精美可口的菜肴,我还没有尝过呢……这不是一件小事……跟庄园外面的人们有很大的区别……我不愿意让我的同伴都陷入危险的境地……”

接着强盗把伯爵们奚落一番后,又逼着管家承认自己是狗,“专为有权势的人效劳”。

强盗又盯着蒂阿,仿佛只有他们俩才是知音似的。他温情地望着她的眼睛,好像是向她表示: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讨取她的欢心。

“那是金子的吗?”蒂阿指着强盗手腕上的金链子问道。

蒂阿同强盗搭讪使大家都很吃惊,蒂阿自己也吓了一跳。强盗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蒂阿,顺手脱下金链放在桌面上。蒂阿真想伸手去摸一摸,但当她瞧见那男人又粗又大的手臂对,就不动了。只有干体力活的人,才会把金链磨损成现在这个样子。于是她用一种讽刺的口吻问道:

“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偷来的吗?”

强盗微笑着轻声回答:

“不,……不是偷来的……是抢来的哪!”

起先蒂阿还以为他是一位匿名隐姓的花花公子,现在她完全明白了,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她便带着傲慢的神态观察他,嘴角稍微动了动,镇定地说:

“那也是一样的。”

伯爵夫人很不满意蒂阿这种冒险行为;安多罗显得激动和紧张;亚隆伯爵坐在强盗和蒂阿中间,嘴里喃喃些什么;总管仍然缩作一团。总之,大家都以为最后的紧张时刻到了。

强盗反而友善地端详着这位年轻美貌的少妇:

“不,这是完全不同的。要知道,偷,这并不是老爷们的行径。你们也是不偷的嘛!”

强盗发现餐桌中央摆着一只金杯,顺手抓起金杯和金链子,命令总管递过去给他的同伴。

“喂,都看见了吧,……它已经是属于我的了……难道说这也是偷的吗?”

“偷的!”蒂阿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