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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火神阿耆尼与佛陀双头瑞像(2)

在菩萨的多次化身中有一次化作祭司,是贝拿勒斯国王耶萨帕尼的王室成员。他引起贪官污吏卡拉卡的忌恨,因为他对卡拉卡判决不公的一件案子做出了公正的判决。卡拉卡挑起国王对菩萨深孚重望的担忧建议他让菩萨去做不可能做成之事,然后以他不能做成而把他处死。因此,耶萨帕尼要求菩萨在一天之内建起一座游乐园。

那天夜晚,正当菩萨卧床难眠、一筹莫展时,帝释天出现在他面前,向他保证游乐园将在早晨建好。第二天帝释天的许诺果然实现了,以后惊恐不安的耶萨帕尼又接连试验了几次,帝释天依次建造了一个内含七块宝石的湖,一座与此湖相配的宫殿,一件与宫殿的豪华匹配的珠宝。最后耶萨帕尼确信神助菩萨便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卡拉卡则被处死。

在这个本生故事中,佛的前世,也就是菩萨时,曾经化身成为一位正义的祭司,受到帝释天的帮助。于是,佛陀与火神阿耆尼的形象在这一点上就有了相似之处,即两者都有祭司的化身。再回头看关于佛陀双头瑞像的传说。

不论是贫士施金也好,贫女施钱也好,瑞像神变的结果都是双头,“胸上分现,胸下合体”。实际上,大多数佛教的瑞像都有现实的版本。如刘萨诃瑞像,刘萨诃关于佛像的预言,其实是透露出凉州瑞像寺的佛像存在一个佛头不稳、时有掉头的情况。所以,笔者认为,双头瑞像也是如此。画工收了贫人的钱,其值不足一人绘一尊佛像,仅够绘一身两头。但要知道,画匠的地位使他们无法擅自改变佛的形象:佛在佛教中处于至尊的地位,佛陀的形象是佛教神像中最为固定的一种,而不像菩萨那样千姿百态。此外,即使是在密教中,我们所看到的也是多头多臂的菩萨和神王,而没有多头多臂的佛。而且,往往是一颈上有数头,而不是多颈多头。

作为画匠,要想改变佛的形象,使画像与所受的钱价相等,那么,绘制佛前世的化身和把佛与一身两首的神联系起来不失为一种合理的设计。因此,笔者推测,画匠所绘的可能是佛一身两首的化身:佛前世曾为祭司,就可以将佛绘成祭司的形象;而为体现佛的主神地位,佛化身的祭司形象当然也该有神异之处,最为神化的祭司当然是阿耆尼,于是佛就被绘成了一身双头的、与阿耆尼相似的形象;阿耆尼是最老的祭司,佛的前世也作过祭司;这样,把佛绘成一个与阿耆尼相像的形象就无可非议了。而阿耆尼的一身两首形象正适合工匠收的工值,就出现了一身两首的佛陀。

四、各种双头瑞像在中国的传播

就现存的双头瑞像来看,其分布主要是西部地区。双头瑞像最早出现于盛唐,此种瑞像可能是随着唐代一些求法高僧西行带回的游记或粉本传播到中国的,比如说《大唐西域记》就将印度的圣迹介绍到中国,起到过相似的作用。当然,双头瑞像在唐代以前就可能已经传人,只是一时在中文文献或是图像中都难以找出更早的直接证据。像新疆龟兹的克孜尔彩绘的双头瑞像就可能是直接来源于印度的,但现在我们无法断定它的具体年代。《大唐西域记》等有关典籍只大致记录了双头瑞像的基本特征,甚至没有记录此像的坐立姿态,在当时,可能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重视。从盛唐的敦煌石窟及东部各石窟造像中都没有这一瑞像来看,当时双头瑞像绘制得很少,这或许是因为佛陀的双头形象很难让中原信徒接受。

巴中石窟的双头瑞像可以说是当时的特例。巴中石窟的双头瑞像是塑像,与两侧的佛像构成三佛的组合,这是独一无二的,具体是何意义现在还无从知晓。而巴中瑞像彩塑的风格是盛唐的汉地风格,所着右袒袈裟来源于印度,圆领云肩是中国式的,与阿耆尼颈下的璎珞有些相像。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就是这一瑞像不是直接来自于中国佛教典籍中双头瑞像的记载。因为,无论是《大唐西域记》还是《释迦方志》,其中记载的双头瑞像都是画像,而没有一例塑像。另外,其他地区出现的双头瑞像都大致按照故事的内容,仅出现两个供养人,巴中石窟083龛仅在龛外右侧就出现了四个供养人,因此,笔者甚至怀疑,巴中石窟这一龛所塑造的不是双头瑞像,而是我们现还不知晓的一种三佛题材。

克孜尔的彩绘与其他双头瑞像最大的不同是佛陀的手臂,他的四臂不是像后来的双头瑞像那样都生于两肩之下,而是一双手臂生于肩下,另一双手臂出于胸中。他的手势也与后来的不同,不是双手合十双手垂下,而是两手持物,一手提襟,一手垂下。佛的姿势虽是立式的,但不是直立的,而是略呈倒“S”形的,有点像菩萨的站姿。这些都说明它与后来的双头瑞像来自于不同的版本。比较起来,这尊瑞像从构图上更能说明“胸上分现,胸下合体”的特点,而不像其他的瑞像仅以双颈上各生一头来表现。从绘制的风格上来看,这一形象更接近于印度风格,而与中原的风格不同。克孜尔位于古代的龟兹,据《大唐西域记》载,龟兹佛教属小乘佛教,经教律仪都取自于印度,所以这尊瑞像的底本应该直接来源于印度。

吐蕃统治时期,双头瑞像开始出现在敦煌石窟,一直延续到宋代。敦煌石窟中的双头瑞像全部为画像,是不是就直接来源于中原的佛教典籍呢?不尽然,敦煌的双头瑞像虽然都是画像。与《大唐西域记》等的记载一致,但敦煌遗书中所记的瑞像神变的传说却与前者大不一样。正如前已提及的,两个故事的内容很不一样,这说明两者的来源不同。与双头瑞像同时出现的很多瑞像,如陈国圣容像等¨副就是来源于藏文《大藏经》中的记载。笔者推测,《大唐西域记》与敦煌遗书记载的不同也基于此,敦煌遗书中的记载可能来自另一版本,很可能是藏文典籍的译文。

敦煌遗书中的记载与《大唐西域记》等不同,敦煌壁画中有的双头瑞像却采用后者的内容做榜题,这或者可以认为是当时社会情况的一种反映。当时吐蕃统治敦煌,将一些人喜爱的佛教题材带人敦煌,其中就有双头瑞像。这种佛陀的双头形象,与吐蕃接受的印度大乘密宗的多头多臂的神像同时传人,但比起密宗的其他偶像来说,这种佛陀形象更容易让汉地佛教徒接受。这时的双头瑞像的四臂都生于肩下,没有出于胸中的,也应是与吐蕃多臂多头神像不从胸中生臂的造像习惯相一致。但是,敦煌僧众在绘制双头瑞像的同时,一方面接纳了这尊来自吐蕃的偶像,一方面又念念不忘保存唐朝的佛教典籍,于是他们在一些瑞像的榜题上用了《大唐西域记》的记载。以后的归义军虽然推翻了吐蕃的统治,但归义军政权在许多方面都延续了吐蕃时期的传统,保留双头瑞像就是一例。所以直到宋代,仍有双头瑞像的绘制。

到了西夏时期,双头瑞像又以新的面目出现。由于西夏佛教受吐蕃、宋、印度、回鹘等多元影响,西夏自身又具备很强的创新能力,佛教艺术呈现出丰富性和多样性的特点,从双头瑞像的身上就略见一斑。西夏没有继续吐蕃至宋以来在莫高窟绘制双头瑞像的传统,而是在东千佛洞进行绘制。更重要的是,西夏把双头瑞像作为重要的神像进行塑造,但此像与盛唐时期的双头瑞像彩塑已大大不同,其形象更接近于敦煌绘画,但佛陀不再穿右袒袈裟而是着右袒偏衫式袈裟。西夏双头瑞像与吐蕃时期敦煌壁画的相似,说明它受了吐蕃的影响;采用塑像的手法来表现,是西夏的创新;右袒偏衫式袈裟则可能是受中原儒学的影响,以露臂为不善,故以片衣覆右肩。

五、小结

综上所述,佛陀的双头瑞像来源于印度,其造型渊源很可能是印度原有的火神阿耆尼的双头形象。中国现存的各类双头瑞像的风格不一,传人过程和根据的传说也不尽相同。关于双头瑞像的传入与传播问题还存在许多疑问,笔者仅作出一些推测。其中,巴中石窟双头瑞像与两侧佛像所构成的三佛组合极为罕见,尚待进一步研究。以上是笔者个人对双头瑞像的一些粗浅的看法,可能有不妥之处,敬请方家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