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三国之杀死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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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荀 彧(1)

他是曹操的第一位谋臣,在曹操的戎马生涯中,几乎每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都有他活跃的身影。无数谋士因为他的儒士之风、王佐之才而投奔曹营。他毕生怀着“中兴汉室”的政治理想,却错把曹操视为匡扶汉室的唯一人选,结果终身所侍的竟是“汉贼”。这种错位的人生注定是个悲剧,他最终忧郁而亡。他就是曹魏第一谋臣——荀彧。

名门之后

荀彧(公元163—212年),字文若,出生于颍川颍阴(今河南许昌)。

据说荀氏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黄帝时期,相传黄帝有二十五个儿子,黄帝赐给他们十二个姓氏,而荀氏就是其中之一。从这层意义上来看,荀氏族人可是正宗的“龙的传人”,“荀氏八龙”似乎也能在传说中找到某个支撑点。当然,这只是传说,可能并不足为信。

说起颖川荀氏,我们不妨翻开史籍,《中华姓氏大典》载《广韵·谆》曰:“荀,姓。本姓郇,后去邑为荀。今出颍川。”《姓解·四六》说:“颍川荀氏有二出:其一,皇帝十四子之一姓也。又,周文王庶子,封于郇,其后子孙去邑加草……”《古今姓氏书辨征》言:“汉宣帝名询,当时改荀为孙,以避上讳。故刘向校荀卿书,谓之《孙卿子》。十一代遂,居颍川,复本姓。遂生淑,淑生爽,爽生表……”

根据史料的记载,我们可以看出荀遂是孙卿(即战国末期思想家、教育学家荀子,因避汉宣帝刘询讳,而“荀”与“孙”二字古音相通,故又称孙卿)的十一代孙。后来,荀遂带着族人在颍川定居下来,然后生下儿子荀淑,而荀淑就是荀彧的亲爷爷。由此推算,荀彧就是荀子的第十四代孙。

这里且不提他的老祖先荀子,毕竟他老祖先再怎么有名,到荀彧那时也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我们还是看看荀子的后人到了汉朝末年是什么光景吧。我们只消翻一下《三国志》,就可窥得荀彧家族在三国时期的鼎盛之势。荀彧的祖父荀淑,生了八个儿子,个个都是才俊,时称“八龙”。荀淑曾经当过朗陵的县令,是东汉桓帝和灵帝时期的名士,他品行高洁,学识渊博,有“神君”之称,与颍川郡的钟皓、韩韶、陈寔合称为“颍川四长”。荀彧的父亲荀绲,是荀淑的次子,世人谓之“荀二龙”,曾任济南相。荀彧的叔父荀爽,十二岁就精通儒家经典,名气很大。董卓当政时,征召他入朝为官,仅三个月就位至司空,其才华在“八龙”中可谓无双,因此后人对他有“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美誉。荀攸是荀彧的堂侄,其祖父荀昙,官至广陵太守。荀昙的兄长荀昱,与李鹰、王畅、杜密等人号为“八俊”,声名显赫。荀攸的父亲荀彝,做过州从事,早亡。可见,荀彧一家真是人才辈出,没有一个“废柴”。

三国之后,荀氏后人有所建树者,更是数不胜数,政坛里多达官显贵,文坛中多才俊名流。荀氏的宗庙祠堂中有这样一副对联:八龙并俊;二玉齐芳。上联中的“八龙”我们都知道指的是荀淑的八个儿子,而“二玉”典指西晋朝时期荀崧(东汉荀淑的六世孙)的两个儿子荀蕤、荀羡。荀蕤,字令远,历官秘书郎、尚书左丞、建威将军、吴国内史,深为文帝倚重。荀羡,字令则,少年时有大志,后娶了公主,官至驸马都尉,后任徐州刺史,监徐、兖诸军事。

一直到两晋时期,荀氏还是天下的仕族望门。即使当时最有名望的王、谢两族,也“不遑多让”、无需谦恭。我们都记得小学课本里刘禹锡的千古名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王、谢就是高贵世族的代名词,可世人只知道王、谢两族,却不知荀氏的名望一点也不亚于他们。南北朝时期,荀伯子仍不将谢氏放在眼里,他对琅邪王弘说:“天下高贵的家族,只有荀、王两家,谢晦这样的人根本不值一提(谢晦是谢安的弟弟,是荀伯子的妻弟)。”

王、谢、荀三族同样德高望重,同是望族豪门,荀氏为何有这么足的底气?究其根源,就在于荀氏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是书香门第。“有勇不如有智,有智不如有学”,在中国封建历史中,文化人是最受推崇的,而文化名门自然也是备受世人尊崇的。荀氏作为名门望族,其影响力和号召力之巨大是不言而喻的。颖川作为荀氏的重要郡望,又地近许都,因此荀氏一门的人才尽为曹操所用不足为奇,其中最有名的当然要属荀彧和荀攸(字公达,荀彧的侄子,比荀彧还大六岁)。

出身名门的荀彧,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官二代”。可是,有着高贵血统的荀彧,并没有不学无术,成为一个花花公子。相反,他虽然继承了先辈的“聪明基因”,还是勤勉好学,所以小时候就聪慧过人。南阳名士何颙见到荀彧后,极为惊讶,称其:“王佐才也。”

何颙当时是名士集团的领袖,此话一出,自然传得沸沸扬扬,荀彧一下子就红了。而何颙的话,更像是一种预言。

荀令留香

三国里荀彧不仅有才,还很帅,是貌似潘安的美男子。《典略》中说:“(荀)彧为人伟美。”意思是说,荀彧生而伟岸,仪容俊美。

《三国志》的作者陈寿是吝于夸人漂亮的,他若夸一句“外貌甚伟”,那这人肯定是个帅哥了。但他在《三国志》中对荀令君的外貌竟做了这样的描述:“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风,然机鉴先识,未能充其志也。”一句“清秀通雅”,就活灵活现地把荀彧的脱俗风华勾勒出来。潘勖《荀彧碑文》也称荀彧“瑰姿奇表”。就连三国第一狂人祢衡也说:“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要知道,在古代,主持追悼会的必须是相貌出众之人,那样主人家会觉得风光。祢衡说这话虽然嘴欠,是暗讽荀彧没什么本事,但也从侧面说明荀彧有多帅了。

他长得帅也就罢了,据传还经常熏香,熏香跟“洒香水”差不多。其实在我国,熏香的传统由来已久,战国时期人们就已经开始利用香草驱除蚊虫、熏染衣物、净化空气了。如《周礼秋官司寇第五》曾记载:“翦氏掌除蠹物,以攻禜攻之。以莽草熏之,凡庶蛊之事。”在古代,从士大夫到平民百姓,无论男女,都有随身佩戴香物的风俗。“容臭(即香囊)”佩戴于身,既可美身,又可表示对他人的尊敬。

可见,荀彧爱熏香,并不是臭美,而是一种洁身自好的表现。据晋代习凿齿《襄阳记》载,荀彧性喜香,常将衣服薰香,若去别人家做客,坐处三日仍有香气萦绕。这就是“荀令留香”典故的由来。可是,为什么是“荀令留香”而不是“荀彧留香”呢?那是因为荀彧生前做过尚书令,“荀令”是为尊称。

此后,多以“荀令香”或“令君香”来形容大臣的风度神采,也泛指人风流倜傥。后人对此也多有吟诵,唐王维《春日直门下省早朝》:“遥闻待中佩,暗识令君香。”南朝张正见《艳歌行》也有诗云:“满酌胡姬酒,多烧荀令香。”

像荀彧这样的美男子,不仅有君子气质,儒雅秀美,举手投足间还有幽幽香气袭来,三国文臣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荀彧之姓——“荀”字本意就是一种香草,其字“文若”,更让人觉得人如其名,而荀彧长得有模有样,又熏香,所以,他从里到外都散发幽兰之香,君子之气。是故,后人多称其为令君。

荀令留香,其衣香长留,然其“名”却未及其“香”。“渔樵闲话里,笑谈古今事”,遍览三国豪杰,人们记住更多的是曹操的多疑,刘备的仁义,周瑜的风流,诸葛的多智,关羽的忠义,司马懿的诡诈,郭嘉的早亡。拜《三国演义》所赐,这些乱世英雄被后人顶礼膜拜,而令君则被淹没在历史的潮流之中,引人扼腕而叹。

高鹗曾赋诗云:

荀令衣香去尚留,明河长夜阻牵牛。

便归碧落天应老,仅隔红墙月亦愁。

万里龙城追梦幻,千张凤纸记绸缪。

麻姑见惯沧桑景,不省人间有白头。

史上最小的新郎

荀彧不仅聪明而且俊美,如果放到现在,让他去拍电影,绝对会成为偶像派加实力派,说不定还能当个什么“天王”。话说,就是这么一个帅哥加奇才,竟在一岁的时候结了婚,可以说成为了史上最小的新郎,这完全可以收进世界吉尼斯纪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荀彧娶的竟然是唐衡的女儿。唐衡又是何人呢?唐衡最初是桓帝时小黄门,后来与宦官单超、左悺、具瑗、徐璜合谋诛灭外戚梁冀,立了大功,而被封为汝阳侯,并与四位宦官并称为“五侯”。

那时,权倾一时的唐衡一心想结交士林,便寻思着把女儿(天知道他这个女儿是怎么来的)嫁给汝南傅公明,但傅公明拒绝了他。唐衡心里自然不高兴,便想转手,这时他想到了荀绲。

对于这段故事,《典略》中有这样的记述:“中常侍唐衡欲以女妻汝南傅公明,公明不娶。转以与彧,父绲慕唐衡势力,为彧娶之。”“父绲慕唐衡势力”,由此看出,荀彧他爸想攀附唐衡,便让荀彧成了包办婚姻的牺牲品。

不过,《后汉书·荀彧传》却给出了不同的解释,书中记载:“绲畏惮宦官,乃为彧娶中常侍唐衡女。彧以少有才名,故得免于讥议。”也就是说,荀彧的父亲由于忌惮宦官的势力,怕得罪唐衡,才委屈自己儿子,勉强应之。那么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荀彧他爸到底是想巴结权势,还是不得已而为之呢?

裴松之认为荀绲为荀彧娶唐家小姐,并不是为攀附宦官,他做了这样的解释:汉纪云唐衡以桓帝延熹七年死,计彧于时年始二岁,则彧婚之日,衡之没久矣。慕势之言为不然也。绲八龙之一,必非苟得者也,将有逼而然,何云慕势哉?昔郑忽以违齐致讥,隽生以拒霍见美,致讥在於失援,见美嘉其虑远,并无交至之害,故得各全其志耳。至於阉竖用事,四海屏气;左悺、唐衡,杀生在口。故于时谚云“左回天,唐独坐”,言威权莫二也。顺之则六亲以安,忤违则大祸立至;斯诚以存易亡,蒙耻期全之日。昔蒋诩姻于王氏,无损清高之操,绲之此婚,庸何伤乎!

裴大哥的分析可谓是滴水不漏,可见荀彧他爸应了这门亲事实属情非得已。荀氏乃名门望族,又是书香门第,如果不是受到胁迫是断然不会与宦官为伍,自毁清誉的。当时,五常侍气焰十分嚣张,唐衡(五常侍之一)是汉桓帝身边的红人和亲信,他之前嫁女未遂,抛给荀绲,若荀绲再拂了他的意,恐怕唐衡这“纯爷们”就要向荀绲兴师问罪了。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有前车之鉴的。同为“五侯”之一的徐璜,人称“徐卧虎”,他的侄子徐宣是下邳的县令,看上了汝南太守李暠的女儿,便派人去提亲。没想到,对方一口回绝,徐宣这个流氓就带人直接把人抢了回来,先奸后杀。后来有人告发,东海相就斩了徐宣。徐璜知道后,便向皇帝哭诉,皇帝大怒,竟是非不分,下令将黄浮断发,贬作右校,这个昏君!唐衡他兄弟就是这么一个狠角色,可想而知,唐衡也不是什么善主了。试问,荀彧他爸敢对唐衡说个“不”字么?

所以,荀彧只好悲壮地结了婚。不过,那时荀彧只是一岁的娃娃,所以是不可能拜天地、入洞房的。因此,两人订的应该是娃娃亲,唐家大小姐很可能入了荀家,做了“童养媳”。

据《后汉书·荀彧传》记载,荀彧“少有才名,故得免于讥议”。至于荀彧是否因婚姻而受到非议,仅凭《后汉书》中的记载并不能得出结论。不过,由于唐家的地位特殊,而荀家又是大族,荀彧的婚姻遭到非议恐是在所难免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推测,荀绲内心的真实想法如何,荀彧有没有遭人非议,我们不得而知。历史就是历史,我们不可能还其原貌,只能窥其万一。

弃袁投曹

永汉元年(公元189年),举孝廉,荀彧任守宫令。

荀彧也算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不过守宫令是个什么样的官职呢?百度给出了这样的解释:官名,东汉置,属少府,掌皇盗窃案所用纸笔墨及尚书诸财用、封泥。简单地说,就是专职掌管皇帝的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显而易见,这是个吃闲饭的差事。让有“王佐之才”的荀彧做这样的工作,真是大材小用了。

荀彧进京赴任的这一年——公元189年,是历史上很重要的一年。这一年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汉灵帝死,汉少帝刘辩继位,外戚何进辅政。大将军何进和司隶校尉袁绍商量,想诛杀把持朝政的宦官,于是不顾群臣的反对私召凉州军阀董卓入京平叛。可是,因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何进被宦官张让等人所杀。随后,袁绍带兵入宫,杀尽宦官,控制了朝廷大局。

而董卓这时也率军进入了洛阳,并把何进的部众纳入了麾下,又指使自己的干儿子吕布杀了丁原,并吞其众。由此董卓势力日盛,得以据兵专政,他废黜少帝,立陈留王刘协为帝,自封为太尉,还坐上了相国的位子。董卓随后又逼走袁绍等人,独揽军政大权。

董卓在洛阳烧杀淫掠,荀彧自然看不过去,便弃官归家。

荀彧知道天下必将大乱,回到家就对乡亲父老说:“颍川,四战之地也,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宜亟去之,无久留。”荀彧真有远见,分析得头头是道。他知道天下英雄早晚会群起声讨董卓,而颖川距洛阳不远,肯定免不了战火之灾。可是,荀彧的乡邻眷恋故土,不肯离去,荀彧只好带着自家人离开了颖川。

这时,恰好冀州牧韩馥来招荀彧,邀他前去共事,而荀彧的胞弟荀谌也在冀州。荀彧就带着家眷奔向了冀州。到了冀州,才发现袁绍(字本初)已经接管了冀州,所以袁绍同时也顺理成章地接管了荀彧。可是,冀州怎么会落于袁绍之手呢?

原来,当时无处安身的袁绍想给自己找一块根据地“闹革命”,他手下的谋士逢纪为他出谋道:“冀州乃富庶之地,主公何不取之?”袁绍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想取冀州,可冀州兵多将广,城高且厚,怎么攻得下来啊?”逢纪微微一笑,说:“这有何难?主公可派人与公孙瓒相约取冀州,公孙瓒必然起兵。韩馥得知,必请主公进城相助,彼时再取冀州,如探囊取物耳。”袁绍依计行事,韩馥果然中计,欲请袁绍前来相助,便请手下谋士前来商议。有人劝说韩馥不可引狼入室,这时,荀彧他弟弟荀谌在一旁煽风点火,说袁本初如何如何神勇,如何如何忠义,断不会有无义之举。韩馥这“傻小子”就这样把冀州拱手让给了别人。

话说荀彧到了冀州,袁绍对他待之以上宾之礼。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就发现袁绍此人刚愎自用,“终不能成大事”,于初平二年(公元191年),弃袁投曹。

曹操见荀彧来投,大喜:“吾之子房也!”估计曹操早就听闻荀彧有“王佐之才”,所以他就把荀彧比作开国的张良。曹操这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得到了有王佐之才的荀彧,他更看重的是荀彧带来的附加价值。得到了荀彧,也就意味着得到了荀氏家族的支持。

曹操见荀彧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一块“馅饼”,恐怕做梦都会笑的。不过,从这句话中,我们也可以听出另一层含义,那就是曹操把自己比作了刘邦。荀彧是聪明人,听了这话,心里肯定会想:曹阿瞒有大志,是只潜力股,我果然没看错人啊。

荀彧弃袁从曹时,曹操势弱,兵少将寡;而袁绍“四世三公”,家底很厚,背景很大。许多人包括他的弟弟荀谌,想破脑袋可能都不会明白为什么荀彧会“跳槽”。可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荀彧从曹,不是命中注定,而是自己的选择。

兖州之乱

荀彧跑去跟曹操闹革命的时候,年仅二十九岁。当时,董卓那厮祸乱朝廷,天下诸侯群起而伐之,不过,各路军阀当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都不会真刀真枪地与董卓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