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一个白衣夫人厉声斥道,拿起桌角上那个戒尺冷对着银面。银面撩袍跪下,磕了三个头,桌案上摆着两道灵牌,上书:
“先妣楼氏之灵位”
“幼妹楼千月之灵位”。
“知不知错?”啪地一声打下去,清脆而又响亮,戒尺落下,妇人抖了一抖,像是打在了她身上一般。
银面公子双唇微启:“不知!”
接着又是一声清响,妇人问道:“知不知错?”
“孩儿无错!”
又是啪地一声。
“孩儿无错。”夫人打一次,他就倔强地喊一声,他无错,为什么要认错?
啪啪啪啪,夫人气极,戒尺如雨点般落下,公子的背上已露出点点血迹,但他仍是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任凭妇人责打。
夫人扔下戒尺,摇摇欲坠,无力而又痛心地责问:“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无所顾忌?嫌你的命太长了吗?你可知道当初为了救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跟九泉之下的姐姐交待?”
说到最后,已是声泪俱下的哭诉。
“姨娘!”公子站起来扶住她,低声安慰道:“如果不用慑魂术,你现在连我的尸体都见不到,况且我也没被它反噬,只是受了一点轻伤罢了。”
妇人不语,只顾低头垂泪,幸好没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她如何是好?
“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要杀我,难道是他?”他托起下巴试探性地猜测,妇人一愣,然后悲声道:“应该不是他,怎么可能会是他?”
“那应该就是贤王。”银面公子冷笑。
妇人一把将银面公子推开,顿时面色如土,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不孝子!贤王是你的生身父亲,你怎么能怀疑他?”
“我的生身父亲?”公子冷笑更甚,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啊,生身父亲!可是十年前,我险些丧生在我的生身父亲手中!”
“月儿!”妇人再也忍不住喝止了他,“贤王是被逼无奈,你不该怨他。”
“月儿已经死了,姨娘,我是千绝。”向来沉静的他竟然吼了起来,把夫人惊了一跳,夫人没想到,他对“月儿”这个名字竟然这么排斥。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人,闭上眼睛,发出一块冗长的叹息,摘下银面,露出一张颠倒横生的脸,衬上那鲜红的唇,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妖异。
修长的食指抚上眉心,那里有一处浅浅的疤痕。
“母亲,哥哥!”他抚着灵位轻轻叫道,眼中流露着别人不曾见过的温柔。正在他兀自出神之际,一道急促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思绪,大统领红鹰前来禀报,说朝廷里来人了。
秀眉瞬间紧拧,重新将银面扣在脸上,大步走向正厅。
“他们到哪了?”
“已经快过五里界了。”二统领飞燕回话。
“把他们阻在五里界外,如果让他们进了五里界,你们两个就不用回来了。”
“这……”两位统领犹豫了一下,“来者,是太子殿子!”
慕容千寻?千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然后他垂下眼眸,挥挥手说道:“去吧,我不想见慕容家的任何人!”
浩浩荡荡的仪仗绵延了十几里,两顶八抬金顶大轿停在了五里界外,慕容千寻坐在轿内把扇子挥得虎虎生风,发丝乱舞。
他的面前站着一群绝色美女,英姿飒爽,冷酷凌厉,惯看风月的他从不知道女人竟然可以用这种美来形容,真是别有一番韵味。但是,现在不是看美女的时候。
想想刚才,真是险象环生,刚踏过五里界,便被一阵箭雨给逼了回去,他的大轿上现在还插着几枝箭呢。慕容千绝,你胆子真是不小。
“太子爷可是奉了圣上之意前来迎贤王世子回京,尔等快给咱家让开。”太监总管摆着兰花指怒视着她们,奈何两个统领根本不买他的帐,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太子没辙跨出轿外,“本宫徒步上山,可否?”
“不可。”红鹰道。
“为何?”太子跨前一步,与五里界的界碑齐平。
十年了,他竟然恨了贤王整整十年,现在贤王病得快死了,他还是不肯回去看上一眼,真是够绝情的。
绿柳挡在他的面前,与他相隔不到一步之远,冷冰冰的警告他:“太子殿下,别再往前走了。”
太子又跨前一小步,森森一笑:“难道你们还能杀了本宫不成?”
目光如刀,冷酷凌厉,强烈的压迫铺天盖地逼来,压得她们抬不起头,太子冷哼一声,淡淡地一眼扫过,睥睨苍生。
嗖地一支箭贴着他的脸飞过,颤颤巍巍地钉到了树上,禁军们吓了一跳,集体后退了一步,绿柳耳边的头发飘落了下来。
这是警告,她们心头一凛,然后齐齐地望向太子,开口道:“太子殿下请回,莫要为难我们。”
“放肆!还不快请太子进庄。”正在太子将要发怒之际,一道清脆的女声巧妙地插了进来。
红鹰单膝跪地,“庄主有令,任何人不得踏进五里界,否则命我等提头去见。”
夫人不理她们,走到太子的面前屈了屈膝,“殿下请进。”
十年了,她早该回去了。
太子感激地朝夫人笑笑,道:“多谢夫人。”
走了五里,才见到山庄的真面目,两旁高山林立,山庄依山傍水顺势而建,在山头上还筑着高高的城墙,是山庄,倒不如说是城堡更贴切一点。
山庄门前立着一个大牌楼,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断情山庄。
苍劲有力,但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绝望和悲凉,万物都有灵魂,哪怕是几个字,写这几个字的人当时一定绝望透顶了,所以这字才透着一股怨气,看得人极不舒服。
庄内却别有洞天,四处春意融融,花草丛中,三三两两的婢女集在一起,或玩耍,或绣花,偶尔有几人端茶送水,一队队的侍卫有条不紊地巡逻,竟比宫里的侍卫一点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