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中,轩辕毓祁试过了所有的劝阻方法,而缡络却还是打定主意要嫁。
他迫不得已,说要随行送嫁,轩辕烈同意了,只有轩辕毓祁自己最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是将自己心尖上的肉,血淋淋地剜了下来,再送出去。
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楚,是极致的痛,是最残忍的刑罚。
缡络一身潋滟的红色,喜气洋洋,可她脸上却没有任何欢喜的表情。
负责送嫁的是四哥,她其实是不想让四哥送的,但四哥坚持,她也不由作罢。
北晋到西秦,中间隔了七十座城池,西秦使者也跟在北晋的送嫁给队伍中。
到了西秦的边关阳门关时,西秦庞大的迎嫁队伍,已经在那等待了。
按照规矩,到了阳门关的时候,四哥就该离开了。
第二天,缡络发现四哥乔装打扮成了一名随行的侍卫,混在迎嫁的队伍当中,趁隙没被人注意时,缡络怒斥了他。
若是被人发现,可要追究责任的。
但轩辕毓祁却满不在乎地道,“我一定要负责将你安全送到西秦镇侯府中。”
缡络隔了几天,才发现北晋到阳门关,都是北晋管辖范围,而自阳门关开始,便是西秦境内了。
北晋的旅途是安全,甚至是枯燥乏味的,而西秦则恰恰相反,从阳门关启程后,一路上,危机不断,惊险连连,一波接着一波。
时不时有刺客上门,连着几天,她都快夜不成寐了,饱受惊扰,外头刀剑声不断,她睡得着才怪。
她倒是不怕危险,四哥在,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这世上,四哥是待她最好的人,也不会陷她于危险之中。
她知道,四哥永远不知道,自己点头远嫁西秦,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看出了四哥对自己的情意,兄妹禁忌,她可以毁了自己,却不能毁了四哥。
怪不得四哥一直抵触自己跟子湛走到一起,原来是因为这个说不出口的因素。
四哥的隐忍,在这三个月之间,她都见识到了。
她看出四哥的异样,还是在那天光华殿答应父皇愿意嫁给独孤祁后的当晚,四哥悄然潜入自己的汐囡殿,在她的唇上落下滚烫的一吻。
当四哥离开的时候,她坐了起来,坐了一夜。
所以这三个月内,四哥花招用尽,自己都没有反悔,她怎能让四哥饱受天下人异样的目光呢。
她那个漂亮得过分的四哥,一直都是她轩辕缡络的骄傲。
她对四哥,并非没有点滴感觉的,打从知道四哥对自己的异样后,她想过了无数种可能,但没想过一起逃离,让父皇去承受惹怒西秦的后果。
这样陷北晋万民于水火之中的事情,她轩辕缡络做不出来。
即便她的善良,早在沙场中磨砺殆尽了。
自己问过四哥,这一路刺杀的到底是哪些人,按理说,她此次是头一次踏上西秦境内,不可能得罪任何人,没理由这么多人想要自己死。
缡络还清楚地记得四哥是这样回答自己的,“想独孤祁死的人那么多,自然不愿意他结这么强大的姻亲,何况缡络你还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要是你在这嫁途中受伤,这可不单是独孤祁的事了,追究下来,不但独孤祁要负全责,西秦也是要给一个说法的。北晋的国力虽不及西秦雄厚,但这关系到两国的邦交,西秦皇室也是要重视起来的。”
四哥又细说了数起独孤祁的恶行,缡络哭笑不得,莫非四哥还妄想自己打消念头,如今就算骑虎难下,也要走到尽头,不可能半途而废。
独孤祁,话说,自己对这个传奇般的男人,好奇心,真的是越来越重了。
她好奇的并不是他四国皆知的三点,好奇的是他得罪人之广,晚上难道能够睡得着觉吗?
自己这一路的颠簸旅程,已经受够了外界的侵扰,想必他饱受的纷扰更甚。
到了西秦的国都飞龙城,十里长街,铺满大红绒毯,沿着长长的街道,直到镇侯府门口。
周遭喜乐喧嚣,缡络安静地任由喜娘扶着,在礼官的赞贺声中盈盈下拜。
她的手中,握着潋滟的红绸,柔滑丝润,手感极佳,红绸的彼端,便是赫赫有名的西秦镇侯独孤祁,缡络未曾谋面的丑颜夫婿。
缡络看不见他的样子,大红的喜帕挡住了她的视线,整个世界,对她来说,是一片耀眼的红色。
今日来镇侯府主婚的是西秦皇帝独孤旭,礼节更不容废,周到到缡络倦意满身沾染上,整个侯府,都是礼乐声浓。
待由喜娘搀扶,到了喜房,坐上床榻后,她只觉得背后都有了汗意。
喜娘引缡络坐下后,很快便出去了,倒是身边的一个丫鬟说,“殿下正在外头周旋应酬宾客,恐怕一时半刻还脱不开身,王妃稍等,奴婢就在门外候着,王妃若有事,便叫奴婢一声,奴婢叫喜儿。”
声音脆生生的,很有喜气,果然名副其实。
这镇侯府的婢女,礼貌周全,看得出来调教得不错。
缡络规矩地等了一小时,等来的并不是独孤祁来揭喜帕,而是刚才这个叫喜儿的婢女,她满怀歉意地告诉缡络,刚才酒宴中有数十个宾客吃了不净的食物,呕吐不止,独孤祁身为主人,府中出了这等事,自然要周旋,还要查出真相,可能忙到无法过来了。
她说的倒是委婉,言辞中,全然都是为独孤祁开脱的,态度不卑不亢,挑不出刺来。
缡络让她也出去帮忙吧,自己先休息下,喜儿看了一眼还蒙着红绸的缡络,便离开了。
喜帕还是被撩开了,映入缡络眼帘的是一张漂亮得过分的熟悉容颜-----她的四哥轩辕毓祁。
“四哥,你怎么还在这里?”
缡络错愕不已,惊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