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却对侯爷上了心,结果弄成了这样,郁郁寡欢,最后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时不时还会胡言乱语,精神方面,多少有些问题。
独孤祁不闻不问,他侍妾那么多,这兰苑根本就是他的后宫,来过不来,一切都随他自由。皇帝还要翻绿头牌,他比皇帝来自由,随他喜好。
小青边说边为她家月夫人鸣不平,在小青眼中,月夫人便是世间最好的小姐,偏偏遇上了侯爷这样性格暴戾的男子,让她的一辈子就葬送在水深火热之中,没有人能够帮她脱离苦海。
在小青的念叨声中,缡络的眼皮开始打架,沉重到最后,掀不起来了,只好闭上了眼。
“络缡?络缡?”
小青推了两下她,不小心触及她的额头,好烫,手像是触了熊熊大火,顷刻间,便收了回来,是发烧了。
发烧了。
一个婢女哪能请得起大夫,何况听她说她脸上的杰作是侯爷干的,若是请大夫惊动了侯爷,自己跟她小命估计都不保了。
小青只得自己亲自动手,去厨房偷了点烧酒,帮她擦身子,满头大汗了一晚上,清晨发现她额头没有昨夜那般骇然的烫了,总算是渡过了一劫。
缡络醒来的时候,发现小青趴在床头睡着了,而她周边凌乱的东西,昭示了昨夜她的忙乱,还有自己迷糊之间意识到都是她一直在围绕着自己团团转,都是她在帮忙。
小青,谢谢你。
在侯府,你是第一个没有目的帮助我的,喜儿曾经帮助自己,那是因为四哥,那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缡络暗暗在心中下了个决定,若是它日小青需要帮忙,自己肯定会尽力而为。
小青醒来,缡络已经去看月夫人了,既然月夫人是小青在意的,自己便尝试能否帮上忙。
心病还是需要心药医,开导了良久,那月夫人还是没将自己的忠言给听进去,吊死在独孤祁那一株树上不愿意下来。
小青跟缡络面面相觑,还是相互无言。
缡络开了药方,让小青去抓药,心上行不通,只能先调理身子。
小青十分为难,原来独孤祁并不是个对所有女人都大方的,只有他宠幸过过后的女人,他才会打赏。
而月夫人只是宠幸了两回,还是在她很早刚进府的那阵子,那离今朝,已经有两年了,这两年内,月夫人跟小青在兰苑举步维艰,除了那些衣服,什么都没有了。别提抓药需要花钱了,伙食还依赖于厨房,抓药是额外支出,小青唉声叹气起来。
缡络从未真正在意过银子这东西过,这一刻,也发现了它的潜在价值跟重要性了。没有银子,真的是寸步难行。
之前因为在军营,银子没有随身,被掳来,根本就是分毫都没。
听了小青所言,她流露出恹恹之色,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多的不得已,她曾经都没有发觉。
在缡络的胆颤心惊中,第一天,独孤祁似乎遗忘了她这个人,没有来,第二天也是,第三天,还是如此。
缡络一度怀疑独孤祁已经把自己遗忘了,遗忘了正好,第四天,他却大摇大摆闯入。
独孤祁闯入的时候,缡络跟小青正好伺候月夫人睡下,月夫人的脾气越来越浮躁,需要耐心。
“你在干什么?”
独孤祁眯起眼,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匪夷所思,这个忙碌周全伺候着人背影看上去分明就是缡络那个该死的女人。
他刻意放任几日不管,就是听说了这月儿精神出了问题,将这女人丢入,让她们搞自相残杀的,可没指望她们成为好姐妹的。
这该死的女人,似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够收买人心,随遇而安,过得滋润。
秦府,就是一个前例。
如今若是眼前的情景不是出于自己的幻觉,那么这将成为第二个例子了。
缡络听到独孤祁愠怒的声音,掖被角的手微微一颤,咬了咬唇,镇定地转身,迎上他的视线,没有退缩半分。
独孤祁的声音有些响亮,月夫人原本是刚阖上眼没多久,立刻被惊醒,激动地朝着来人喊了一声,“侯爷。”一副楚楚可怜、喜极而泣的模样。
缡络暗暗叹息,自己说上上百句,在月夫人心中,估计抵不上独孤祁的一个字。
这就是差距啊。
小青见到独孤祁,行了个礼,激动过后,她觉得空气中有些异样的因子在流动。
夫人跟侯爷……
侯爷似乎不是刻意来看夫人的,瞧他那一双眼,落在的分明是这个新来的婢女身上。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人,误把恶人当好人了,亏自己还对她掏心掏肺的,若是她将自己曾经在她面前的牢骚抱怨都统统告诉侯爷,那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凄惨。
夫人如今这个样子了,自己是万万容不下半分损失的,没有自己的照料,根本就不会再有人会理会夫人了。
兰苑的女人失宠后,小青都看出了原本跟在她们身边伺候的人,也跟着怠慢了,不把主子当主子了,把主子看得比奴才还不如了。
“过来。”
独孤祁见缡络站在原地,胸臆间的怒火扬得更高。
月夫人看着独孤祁的表情有些不安,她嘴唇已咬的发白,她以为独孤祁发怒的对象是她自己。
独孤祁那一双寒星般的眼睛闪烁着不明所以的光芒,缡络知道自己再不过去,可能会连累月夫人跟小青,她垂了一下眼睛,意态疏淡地朝着他走近。
看她这副样子,独孤祁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连太阳穴周围的血管也在突突的跳动着,突然狠狠的一伸手,攥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拉,将她扯了过来,跌进了他的怀中。
独孤祁的另一只手抚上她依旧红肿但比昨日好多了的脸颊,若有所思地道,“过得很不错么,本侯的夫人。”
缡络低着头并未看他,脊背绷得僵直。
众所周知,独孤祁的侍妾,府内的下人一般一律统称她们为夫人。
独孤祁此言,分明是在暗示小青跟月夫人她的身份,实则是在贬低,而停在不知情的另外两人耳中,这分明是另有深意。
独孤祁俯下身来,唇角略一上扬,吻了缡络,轻轻的一吻,缡络却觉察到了他的故意,想要让月夫人对自己增加敌意。
鼻子擦到硬邦邦的面部,硌得有些生疼。
独孤祁松开她的时候,低低地道,“血。”
缡络不吝啬赠与他几滴血,似乎这已经成了习惯。他来找她,其中一样便是要血。
小青跟月夫人心头一惊,在她们听来,从侯爷口中吐出“血”这个字眼,那么代表着今晚由谁侍寝。
缡络虽然献了多次血,但却是例外,独孤祁对她生厌,所以连带的,对她的身子,也是不屑一顾。
其实缡络很庆幸这一点,她能够护住身心,对她来说,已经是最为不易的。
月夫人就比自己惨多了,失了身又失了心。
抬眼间,瞧见月夫人的眼神里黯了黯,带了刻意的压抑。
独孤祁就这样一瞬不瞬看着缡络,缡络垂着头,漠然不语,月夫人已经从床榻起来了,小青站在一边,一时间,房间内的氛围,充满着诡异。
“侯爷,宫内有人来了,陛下让你进宫一趟。”
外头有人气喘吁吁地进来禀报,一时未曾察觉里头的异样,打破了尴尬犹不自知。
“知道了。”
缡络有些感激此人的到来,独孤祁语气慵懒,尾音却又透出几分疾言厉色。
来人明显错愕了一下,但识趣地退下去了。
独孤祁看向缡络,瞧见了她松了一口气的神色,心头有些不痛快,还没给这个女人来个下马威呢。
今日就暂时放过她,父皇如今对自己有些不满,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不能行错差池,让太子有把柄可抓。
独孤祁没有扔下任何话,转身离开了,留下缡络一个人面对尴尬的残局。
小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竟然是兰苑新来的夫人。”那讥诮的语气,让缡络心底里莫名浮现几缕针扎般的难受来。
她不是,很想否认,但是独孤祁抛下的话,掷地有声,没人会怀疑。若非自己是当事人,若是自己站在小青的立场上来思考,也不会相信。
在侯府,没人会觉得独孤祁的话是无稽之谈。
事实上,自己真不是,当了一日的王妃罢了,而接下来却比下堂妇还不如。
心里一紧,唇角无力的沉下去,知道无论再说什么,都无异。
这一天,月夫人跟小青都容不下她,缡络晚上都没有住处,在树底下窝了一晚。
原本高烧刚退去,又因夜风寒重,病情加重,反复了起来,小青瞧到的时候,便是她一个人蜷缩在树底下瑟瑟发抖,没有意识地胡言乱语。
小青这下有些着急了,虽然恼恨她,但是看她这般可怜,也吓坏了,害怕她就这样烧坏了脑子,成了个废人。
小青到底还是个善良的人,找了管家去通知侯爷。
独孤祁来的时候,小青已经将缡络扶进屋内去了,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在发抖,发白的嘴唇已经被咬破了,嘴角还凝固着几滴妖艳的血渍。
独孤祁怔了一下,唇线抿得愈发冷毅了,他沉了声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青咬咬唇,还是说了实话,说她一夜都睡在外头,染上了风寒,结果就成了这副不堪一击的凄楚样。
独孤祁踌躇了下,伸手准备抱起她的时候,头凑近听到她冷不防的一声呓语“四哥”,当下将伸出的双臂,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嘴角抽搐,“黑衣。”黑衣很快进来,等候独孤祁的命令。
“将她给本侯送到郎明轩去,然后找陈大夫给她瞧下病,本侯可不希望她就这么轻易死去。”
郎明轩,是侯府的禁地,竟然让她入住,小青跟月夫人为之一愣。
夫人,不是都该住在兰苑吗?
王妃是住沁雅轩的,以前那个较为得宠的明月倒是另有居所,住在明月居,其她女人,似乎都没有例外过,即便是疏影夫人,也没有受过这般待遇。
独孤祁拂袖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月夫人跟小青。
缡络意识不明,她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被一个人抱在怀中,一个很舒服的怀抱,她莫名多了几分心安,脸下意识往那人的胸膛上蹭了蹭,调整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缡络这一次染上的风寒,因原先遭受了雪凝玉露之毒之后抵抗力极低,十分严重。昏昏沉沉之中,她根本就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入了郎明轩后,独孤祁并未前去看过她。
这几天,他忙于政务,暗中跟太子争夺一派人马,根本就无从顾及那个被他扔入了郎明轩的女人。
等到他停下忙碌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天了。
“黑衣,那女人怎么样了?”
独孤祁还记得之前自己是将这女人丢给黑衣的。
“昨日刚醒。”
黑衣的言辞,还是他一贯的简洁风格。
“侯爷,王妃来了五次郎明轩了,想要进去,被我阻止了。”
郎明轩是侯府的禁地,除了独孤祁之外,没人能进去,黑衣是被授命的,缡络是独孤祁开口安置在那的,但王妃并没有得令,何况别人以为她是真的,黑衣却知道她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梦香儿那女人,太瞧得起她自己了。
“黑衣,做的很好。那女人,不是一向挺安分的吗?怎么这次,这般迫不及待,行事有些出格。”
独孤祁喃喃道。
还不是爱上了侯爷,这一次缡络跟别的女人不同,也难怪梦香儿再也坐不住了,开始紧张了。
何况这几日侯爷忙碌跟太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一次也没有去过沁雅轩,梦香儿估计以为她自己失宠了。
侯爷这几日的血引都是直接从疏影夫人那取来的,自己去的,疏影夫人自然不会主动跟梦香儿招供侯爷只是饮血没有上她的床。
疏影夫人跟梦香儿格格不入,是整个王府都知晓的。只不过疏影夫人身份及不上梦香儿,很多地方还是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独孤祁是深夜去的郎明轩,缡络已经睡熟了,房内的烛火还未熄,她的脸颊露在被子外头,脸上的红肿是消褪了,不过整张脸没有血色,苍白的可怕。
她的呼吸声很均匀,睡得很熟,一副恬静可人的模样。
可是,那一副娴雅的表面下,有着一颗蛇蝎心肠。
思及此,他那颗平静的心,再也静不下来了。
凭什么她睡得这般安稳?
独孤祁手指微蜷轻叩两下她的脸颊,她却依然没有醒来。
他冷冷地开口,“别装睡了。”
缡络仿佛猛然间坐起身来,迷离的双眸眨了眨,瞳孔中印出了一个清晰的人影,那分明是……独孤祁。
那个阴魂不散的独孤祁。
缡络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他怎么又来了?
其实他已经很久不曾来了,只是她昨日醒来,所以觉得时间间隔得很短很短罢了。
缡络乏力的开口,“你又想干什么?”
“本侯想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勾起缡络的下颔,轻佻地付诸一笑。
缡络心头猛然一惊,这下,心跳跳得很快,宛若破膛而出。
难道真要陷入另一个绝境中吗?
她心里头萦绕着一股莫名的恐慌,缓缓地,向四肢蔓延开来。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了“失身又是心”这五个骇然的字眼来?
倒退,她想要抽身整个人往后倒退。
但是事实上,她一动也没动,宛若是一个无动于衷的木偶,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努力克制自己慌乱的情绪,不想要让他察觉出异样来。
她在赌,赌那渺茫的机率,他不会碰自己。在他眼中,自己这副身体想必是肮脏到了极点,他不屑一顾。
不管如何,她非赌不可。
“怎么,害怕了?”
独孤祁藐了她一眼,口气有些懒洋洋的意味。
缡络不作声,依旧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木头。”
脸颊被他修长的食指给顶到了一边,头偏了过去,侧了个角度。
独孤祁不耐烦的勾了勾下巴,不怒反笑,缡络忽然听他似乎说了一句,“装模作样。”
难道自己的伪装被他给看出了苗头,她瞳眸剧烈一缩。
“放心,你这副肮脏的身子,本侯不屑碰,本侯不会碰轩辕毓祁穿过的破鞋,也只有他才会把你当宝贝捧着。”
他口气嘲弄意味极浓。
缡络见惯了独孤祁的阴晴不定,也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心头唯一担心的是,四哥不知道怎么样了?
自己昏睡多日,一点消息也没有听闻,希望四哥吉人自有天相。
“奉劝你一句,别死得太早,本侯可是还没有享受够折磨你的乐趣呢。你要是轻易死了,本侯的日子,可就无趣了。要知道,本侯可是花了一番功夫跟精力将你从北晋娶回来的,天骄公主的美名,还真是声名远扬。可惜啊,两年前成了臭名昭著了,若非本侯善心大发,你这辈子还真要当老姑婆了,成为北晋皇室的笑柄。”
缡络只看到独孤祁的喉结在动,他的话,她以为影响不大,谁知道还是在心中投下了一块巨石,子湛,那个尘封的记忆,尘封的清俊男子,又重新跃了出来,
从心里涌出的哀恸袭遍她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