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骜把长剑架在慕容林的脖子上:“慕容长风,你要是攻城,我就会手起剑落,那么慕容林就是因你而死。你到底是要救他,还是要杀他?”
慕容长风犹豫了一下。他实在想不通父亲为什么会在独孤骜的手里,此刻他不是应该在北去的路上吗?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这就麻烦了:要让父亲活命,只能放弃攻城,之前那么多年的准备就都付之东流,自己的天下大业也要功亏一篑;但是……难道真的要不顾父亲的性命,强行攻城?
独孤骜看出了慕容长风内心的挣扎,趁机提议道:“不如这样如何:你暂停攻城,我回去和皇上商量一下你父亲的事情,再派人去寻找柳子君。只要柳子君答应跟你走,我就绝不阻拦,怎么样?”
还没等慕容长风回答,慕容林马上替他拒绝:“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长风,如果你不能完成祖宗的大业,我死不瞑目!”
话音未落,慕容林一矮身形避开独孤骜的长剑,身子向女儿墙的垛口上一歪,脚下用力一蹬,翻身就滚下了城墙。城上城下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心都悬了起来。眼看就有了生机,谁也没料到慕容林会来这么一手。
就连独孤骜也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刚才他一直注视着城下的慕容长风。铁青离垛口最近,赶紧腾身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慕容林的一个衣角。那衣角显然承受不住慕容林的重量,“刺啦”一声撕裂,慕容林还是顺着城墙滚了出去。
大家都惊慌地涌过去,扒着垛口看向继续滚落的慕容林,一时间手足无措。
慕容长风马上就回过神来,双脚轻踩马镫一跃上了马背,再双足一点马鞍就不顾一切地腾身向城墙飞去,他要在慕容林落地之前把他救下来。
城墙上忽然一阵疾风掠过,一个物件闪着银光从众人头顶飞过,以极快的速度向城下坠去。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疑惑目光中,只见正在滚落的慕容林突地停住了下坠的势头,他魁梧的身躯在空中顿了顿,又以奇怪的姿势向上升去。
铁青最先醒悟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身边搭在城墙上的绳子,抓住绳子就向上拉,啸鸣等人也赶紧过来帮忙,片刻的功夫就把慕容林给拉了上来。
别看描述起来用这么多不笔墨,其实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还没等慕容长风到达城墙,慕容林已经被独孤骜他们给拉了上去,城墙上再次布满了弓箭手,只等他一到达城下就开始射击。慕容长风无奈,只好懊恼地转身飞跃回去。错过了这个时机,再想救父亲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转身一看,独孤骜的手里正缠着一根银色的细绳,细绳的另一端带着几个弯弯的银钩。此刻其中的一个银钩就挂在慕容林的腰带上。慕容林面如死灰,用绝望而怨毒的眼神盯着独孤骜。
独孤骜不顾慕容林的恨意,自如地从他腰里把银钩摘下来,若无其事地放入自己腰间挂好。独孤骜刚要安排人带走慕容林,却见一个身影挤到近前,焦急地悄声问道:“独孤骜,你怎么样?”
独孤骜循声一看,原来是柳子君,他不由得楞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我没事,你来干嘛?”
柳子君刚要回答,一转眼看到了被铁青他们簇拥着的慕容林,吃惊地失声叫道:“慕容林?他不是被人救走了吗,怎么会在这?”
独孤骜得意地一笑:“他运气不太好,不巧被我的人碰到了,就顺便请了回来。”其实是他和柳子君去天牢的时候就发觉情况有异,这才赶紧出去安排人四处拦截,结果慕容林刚刚从暗道口出来,就被铁青他们抓到了。
柳子君钦佩地看着独孤骜,神色自豪无比:“你可真厉害。”然后柳子君简单问了城外的情况,听说为首之人是慕容长风,知道了他的来意,就明白了慕容林出现的原因。
独孤骜先安排人把慕容林带着看管起来,才有些嗔怪地看着柳子君,面容严肃,声音也很严厉:“不是说了让你待在家里吗,你怎么不听话?”
柳子君从他的严厉里听出了关心,心里一暖,语气轻松,眼神里却藏着担忧:“我闲得无聊,听到这里很热闹,就出来看看。”
其实当时的真实情况是:柳子君听到了外面的嘈杂,看看张虎他们都是一脸紧张的神情,再联想到独孤骜奇怪的叮嘱,就起了疑心。她叫过张虎:“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张虎期期艾艾地不敢看她的脸色:“没……什么事。”
柳子君也不多言,起身拿起自己的长剑就向门口走去:“你不说,我就自己出去看个究竟。”
吓得张虎赶紧挡在她面前:“子君姑娘,帮主吩咐过千万不能让你出去,我告诉你就是了。”
于是张虎就告诉了柳子君大致经过,包括锡陌国的战事,慕容林的脱逃,叛军的围城,还有独孤骜要帮冷傲天退敌的决定。
柳子君很疑惑独孤骜为什么要帮助冷傲天,不过她知道独孤骜不是冲动之人,他心思缜密有勇有谋,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于是柳子君就决定来助独孤骜一臂之力。不管有什么危险,她都要和他共进退。
当然张虎他们开始是不肯的,柳子君冲他微微一笑:“要么你们陪我去,要么我就把你们打晕之后自己去,你选哪个?”
张虎无奈,他知道柳子君说到做到,只好提心吊胆地陪着柳子君去找独孤骜。现在见了独孤骜,张虎有些愧疚地低声请罪:“帮主,子君姑娘她……”
独孤骜冲张虎了然地点点头,他知道张虎他们的苦衷,也知道柳子君的用意,心里很感动,也有些担心:这里到处都有冷傲天的耳目,柳子君这一出现恐怕就再也藏不住了。也罢,既然如此还不如暴露得更加彻底,也让冷傲天不敢轻举妄动。于是独孤骜拉过柳子君面向众人,高声宣布:“这就是我们大华的神女柳子君,她来和我们共同抗敌,大家有没有信心击退叛军?”
这一招果然奏效,刚才面临人数众多的叛军还有些萎缩的士兵们,马上举起兵器高呼:“神女保佑,必胜无疑!”城墙上下的大华百姓和守军都热血沸腾:他们也听说了有神女出世,现在传说中给大家带来甘霖的神女柳子君居然就在眼前,哪里还有不胜的道理?
柳子君收到独孤骜示意的眼神,上前一步站在一个石头上,慷慨激昂:“我和大家共进退,誓死保卫华都!”
“誓死保卫华都!”众人也情绪高昂地跟着呐喊。
看着面前一脸虔诚崇拜的众多士兵,柳子君心里忍不住失笑:自己本来很厌烦被作为精神领袖糊弄百姓,现在却主动站出来如此这般,真的是世事不由人。
此时天色虽然很黑,在明亮的火把下两边的人也能互相看得见。城上的守军看到城下黑压压的一大片盔明甲亮的叛军,心里都很担忧。
城墙很宽,柳子君他们站在城墙上靠近城内的这一侧,城外的慕容长风只能看到很多个人头晃来晃去,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大华士兵的高呼他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神女”这个称呼让他心里一喜:难道柳子君终于出现了?那就太好了,能得到柳子君就算成功了一半。
至于柳子君的神女身份和神秘能力,其实慕容长风是不信的,他更愿意相信那是锡陌国为了得到柳子君而放出来的虚假信息。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独孤骜还是冷傲天都是不肯让自己得到柳子君的,那么只能用武力来逼迫他们就范。
想到出事之前父亲的叮嘱和刚才父亲的决绝表现,慕容长风思索片刻,一咬牙下定决心,攻城!看来今天只能牺牲掉父亲的性命了,不然就算救了父亲,他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天下霸业是父亲几十年的心愿,自己不能让他老人家死不瞑目。
于是慕容长风长剑一指,身后的四大高手马上会意,悄无声息地向南门处掠去。既然独孤骜和柳子君在东门,那南门的防守一定没这么严密,凭四大高手的身手,再加上士兵的强攻配合,肯定可以攻下来。
慕容长风则招来另外几个高手,给他们分配任务,然后就开始组织人马攻城,他要让独孤骜分身乏术。
此时御书房的冷傲天面容仍然镇定,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城墙处传来的阵阵战鼓声和喊杀声让他担心不已,不知道独孤骜能不能给他守住城门。好在有暗卫随时传递消息,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阵阵惊喜。
叛军的为首之人是慕容长风,这倒是没太出乎冷傲天的预料,从慕容长风逃脱的那天开始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慕容林居然在独孤骜的手里,这让他高兴之余又有些怀疑独孤骜的用心,难道天牢的事情也是他干的?不对,独孤骜没理由这么做。最让他兴奋的就是柳子君的出现,果然能振奋军心。转念一想,冷傲天赶紧吩咐暗卫如此这般,这次一定不能让柳子君再次走掉了。暗卫领命而去,不提。
东门处的独孤骜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正在他思量着该怎么办才能掩人耳目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帮主,我来了。”来人是飞鹰帮的副帮主完颜烈,独孤骜在决定帮大华退敌之后,就下急令把他召来。独孤骜心里一松,这完颜烈武功高强不说,他的易容术也是首屈一指的,他来了就好办多了。于是独孤骜在完颜烈耳边低声交待了自己的意图,完颜烈连连点头:“放心,交给我好了。”
独孤骜简单地给双方做了介绍,然后高声对着周围的将士们说道:“这里太危险,带神女下去休息吧。”说着示意柳子君跟着完颜烈走。完颜烈特意叫了几个身材和柳子君差不多的帮里兄弟,一行人飞快地跃入附近的民宅。
片刻之后,从民宅里面走出来三个人:完颜烈和两个男人。他们全部换上了大华军队的服饰,一身蓝衣,头盔和甲胄齐全。守在一边的暗卫仔细查看了他们的面容体态,发现他们面容刚毅体态豪迈,确实是之前进入民宅的几个人,没有一个是柳子君假扮的。显然柳子君和其他人留在了民宅里面,暗卫放心地继续躲在暗中监视。
独孤骜一边注视着城外的慕容长风在调兵遣将,一边叫过啸鸣:“萧将军,火油和棉布准备得怎么样了?”
啸鸣满头大汗地赶过来:“启禀大帅,都按照大帅的指示准备好了。”
独孤骜点点头,果断地命令:“召集两千弓箭手分成三队,把处理过的箭发给第一队,让他们做好射击的准备,等我的命令;安排两千将士分成两队负责滚木擂石;两千人负责防守,其中一队负责举盾牌,万一有叛军冲上城墙就由他们诛杀;剩下的一千人做为后备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调用。”啸鸣也很干练,叫来几个千夫长,几个手势就搞定了。
啸鸣知道独孤骜对守军的将领不熟悉,特意带他们来见过独孤骜,又分别明确了他们各自要负责的队伍。赞赏地点点头,这个啸鸣是个人才:“诸将听令,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安排,一定要听我的号令才能行动。”
众将领命,散开各自组织自己的队伍去了。完颜烈带着两个人来到独孤骜面前:“帮主,我给你安排两个侍卫,让他们贴身保护你。”说着冲独孤骜一挤眼。独孤骜会意,郑重其事地答应:“那就留下吧,你去帮助啸鸣指挥,你们两个跟我来。”
独孤骜带着那两个“侍卫”走向垛口,为了表示心里没鬼,他并没有刻意去看两个人的相貌,不过还是知道了右手边的那个就是柳子君。因为左边的“侍卫”故意咳嗽一声,他听出来那人的声音是张虎。独孤骜装作无意地转头去看柳子君,却见那人剑眉朗目,面容黧黑刚毅,下巴方正,鼻翼宽大,嘴巴也阔大厚实,再看看那软甲下面壮硕魁梧的身材,这分明就是一个粗线条的男人,哪里有一点柳子君的影子?
那人看出了独孤骜的疑惑,咧嘴冲他微微一笑。这一笑,此人眼中的魅态尽显,风情万种的风韵表明,这正是柳子君。看样子她的衣服里面也做了处理,使她看起来粗壮魁梧。
独孤骜和柳子君对视一笑,朝城下看去。此时城下的慕容长风也已经做好了攻城的准备,只见他狠狠地一挥手,顿时战鼓齐鸣,一大批叛军抬着云梯呐喊着冲向城墙,看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估计人数没有一万也足有八千。果然慕容长风用的是人海战术,他想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