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6月18日,绥化行署一位副专员在去陕西省西安市参加全国小集镇建设会议的旅游途中,不幸遇难,以身殉职。这位副专员是绥化行署专员的后备干部,他的去世给组织部门的人事安排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后来,经过组织部门的推荐黑龙江省委常委批准,黑龙江省委任命牡丹江副市长马德继任绥化行署专员,一跃成为正厅级高官。这一消息,如同春雷一般,在马德的头顶上炸开了!
连马德都没有想到,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馅饼,竟然是一块狗头金。
为了欢送马德赴任,牡丹江市委和市政府联合举办欢送马德宴会,在牡丹江市政府宾馆隆重举行,参加这个宴会的规格,在牡丹江来说是空前的。市委在家的常委们、副书记和市政府的市长、副市长,全都出席了这次晚宴。宴会开始前,由常务副市长代表市委、市政府讲话,讲话中对马德的政绩和功绩,象征性地又客套般地大加赞赏了一番。
第二天,马德离开牡丹江市,牡丹江市政府一位领导干部陪同马德上任。据坊间传闻说,在绥化地区宾馆设午宴招待过后,这位干部走到服务员面前,用奇怪的口吻问:“同志!你知道我今天给绥化地区送来了一个什么?”
宾馆服务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十分吃惊地说:“不知道啊!那你说,你给我们送来了什么?”
这位副秘书长狠狠地说:“记住!给你们送来了一个王八犊子!”
“什么?王八犊子?你说谁是王八犊子啊?”
“那还用我明说么?马德他就是一个正装的王八犊子!”
当然,这个情节是马德出事后坊间流传的一个段子,至于其真实性有待考证。
马德1996年来到绥化地区以后,就开始了他在绥化政坛6年的“马德时代”。那么,“马德时代”给绥化政坛都带了什么呢?
初来绥化的马德,他的政治野心和贪婪野心,并没有完全暴露出来。因为他没有忘记在牡丹江市竞选市长时的“灰色时光”,为此,他必须做好三个方面的准备:一是要和当时的绥化地委书记赵洪彦搞好关系;二是平衡和处理好上下、左右关系;三是必须要有自己的“内线”网络和“铁杆”亲信。就目前形势来看,马德既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等闲视之。
马德首先要与时任绥化地委书记的赵洪彦搞好关系,他的理由有两点:一是赵洪彦是他的顶头上司,二是他与赵洪彦又是老乡。赵洪彦出生在克山县,而马德出生克东县,说他俩是老乡也不为过。
在绥化这个地盘上,只有地委书记赵洪彦才是真正的老大,行署专员马德在老二的位置上,必须做出“孝忠”老大的姿态来。这是马德的官场哲学。
赵洪彦是马德江湖中不可不提到的一位大哥级的人物。1944年1月18日,赵洪彦出生于黑龙江省克山县西河乡和平村的一个农民家庭。父亲是一位教书先生,因此,赵也算出身于书香门第。身为家中的长子,赵洪彦从小就受到了很好的教育。
中专毕业后,赵洪彦就被分配到克山县人民银行工作,6年后被调到县财政局工作,两年后被调到县委组织部当了一名干事。此之后他的仕途一路绿灯,又过了两年之后,他成为地区组织部的干事、黑龙江省委组织部科长、副处长、副厅级部务委员。1992年,赵洪彦被委以绥化地委副书记重任,后来又当上了权倾一方的绥化地委书记。
马德除了工作上经常向赵洪彦请示汇报以外,他瞄准每个节日敲开赵洪彦家门。1997年春节刚过去还不到3天,马德就来到了赵洪彦家。
两个人除了礼节性的客套之外,马德便对赵洪彦套起了“近乎”“赵书记,虽然说你是我的书记,我是你的部下,但咱俩更是老乡呢!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得到你在工作上对我的帮助,可我毕竟是身单力薄啊!”
赵洪彦用手捋了捋他那花白的银发,说:“马专员,你这些话说得我特别的爱听!克山和克东两个县连着,咱们俩都是饮的是那一方水,吃的是那一方粮而长大的。在这一点上,你马专员尽管放心,我赵洪彦决不能袖手旁观,我一定竭尽全力支持你!”
马德试探着说:“赵书记,春节刚过,我马德没什么准备,特意备下了点小钱,算是我给赵书记拜个晚年吧!”
马德说完,就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随手递给了赵洪彦。这时,赵洪彦大为惊奇,他慌忙地将这一信封又推了回去。马德一看,这赵洪彦是真的不收,还是故意推辞呢。马德伸出手来,一下子将赵洪彦的胳膊挡了回去,说道:“赵书记,你就不要这样了!如果你连我马德的面子都不给,那你我今后的工作怎么合作啊?怎么配合啊?我看,你就别把你看成是我的书记了,你把你当作是我的老大哥吧!今天,全当作兄弟孝敬哥哥,这总算可以了吧?”
你还别说,马德的一席话还真把赵洪彦说服了,这时的赵洪彦也不再推辞了,他轻轻地将书桌拉开把信封放进去,转过头来笑着对马德说:“谢谢你!真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马德接过话茬儿,认真地说:“赵书记你放心,政府这一头我一定按照你的指示去办,决不会有半点差错!”
这次送礼,马德到底送了多少钱,谁也不知道。不过,从那时起,马德逢年过节都去赵洪彦家去探望。直到马德案发以后,人们才知道赵洪彦与马德的关系。2000年4月,赵洪彦回到了哈尔滨,任黑龙江省人事厅厅长,省委组织部副部长。2002年5月,任黑龙江省人事厅党委书记。
检察机关在审讯马德时,他很不服气,并大吵大闹嚷道:“绥化买官卖官又不是从我马德开始的,我才来绥化多长时间?我所知道的,从我的前任就开始了,我还送给赵洪彦15万元呢!”
结果,马德的一句牢骚话,又牵出了另一个贪官赵洪彦。2003年8月,经黑龙江省第九届人大常委会第三十一次会议通过免去赵洪彦黑龙江省人事厅厅长职务,并接受审查。2004年7月12日,赵洪彦犯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牡丹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省委组织部副部长、人事厅厅长是主管全省干部人事工作的关键岗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出了问题,那么也就不难理解黑龙江省为何出现了建国以来最大的卖官案。
自从马德给赵洪彦送完礼以后,他和赵洪彦的关系的确比刚来绥化时接近了许多。攻克了赵洪彦这一座“碉堡”以后,马德对自己周围的部、办、局领导,开始实施了“一边打压,一边团结”的手法。不到一年的时间,马德身旁就有了十几个“铁哥们儿”和“亲信”。
这些“铁哥们儿”和“亲信”都为马德干些什么呢?他们的任务是,密切注视着地委书记赵洪彦的动静,密切关注着来自省里的各种信息。不管是大道的,还是小道的,统统地汇聚到马德的办公桌上,任马德去挑选和选择。这些人真的发挥了作用,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刺探了两个消息:一个是赵洪彦可能要升调到省里的重要部门工作,另一个是绥化行政公署可能要撤地设市。
这两个消息,对于马德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明摆着,赵洪彦一调走,绥化这一地盘那就是马德的了。到那时,马德真正地成为绥化政坛的“老大”了,真正地成为“封疆大吏”了。到那时,马德要风有风,要雨有雨!
可是,马德一连等待了一年多时间,也没有发现赵洪彦调升的“迹象”,更没有绥化行署撤地设市的消息!
就在马德一心想要攀升绥化地委书记之际,却接到黑龙江省委通知,绥化行署专员马德到中央党校学习,时期为一年。
接到这个通知,不亚于在马德心灵上发生了八级地震。按说,领导干部能参加中央党校的学习,那是镀金,是一生政治生涯当中的幸事。但马德没有这么想,他把党组织安排的学习,当作是一次仕途上的十字路口,准确地说是当作是官场上的又一次失意。
的确,马德到中央党校学习的消息传出之后,绥化地委和行署大院里立时传出了各种版本的说法:“马德的学习,那是省委对他的不信任,看来他在绥化那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马德肯定降级使用,赵洪彦不信任他,他是当不上地委书记了!”
“马德要调到外省工作,如果和他靠近并向他投资的,那可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
一时间,各种谣言四起。紧接着,这种不同版本的谣言,不但传遍了整个绥化,也当然传到了马德的耳朵里。
几乎没有什么送行仪式,马德就是这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北京,来到了中央党校,来到了地市级领导干部培训班。
一向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马德专员家门前,顿时“冷落鞍马稀”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特殊的人物,悄悄地敲开了马德家的楼门。他叫申佰臣,绥化正达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经理。
申佰臣的正达建筑安装工程公司在绥化只是一个中型建筑安装企业,申佰臣想巴结马德,就通过马德的司机介绍,跟马德吃了一顿“便饭”,并给马德送了一笔钱。但其后马德并没有帮申佰臣办什么事情,他们的交情仅止于此。
但是,正是在马德认为自己仕途失意、大多数人惟恐避之不及的关键时期,申佰臣却悄悄地进入马德的家庭,全心全意地帮助田雅芝渡过了“难关”。
马德去中央党校学习,他们的儿子在北京大学读书,只有田雅芝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留在了绥化。这时候申佰臣不失时机地来到了马德家中,他对田雅芝说:“田姨,现在这世上是世态炎凉啊!这些势力眼的人们,一看马专员上中央党校学习去了,就传出了很多谣言。这些人就连你家看都不看,管都不管了。田姨你不要怕,你们家的大事小情,我申佰臣包了!你也用不着不好意思开口。你记着,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儿子,好不好?”
听到申佰臣这滚烫滚烫的话语,田雅芝的心里热乎乎地暖。之后,看到申佰臣一次次地为马德家罐气、买米、购面,又一次次地为马家送些土特产品时,田雅芝就像是打碎了的五味瓶,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马德到北京上学之后,每当重要节日的时候,申佰臣提前就把马德家需要的物品、食品,统统地购买齐全,并将这些东西搬到马德的家中。当然,每当马德在北京与家中通电话的时候,田雅芝发自内心地向马德介绍了申佰臣的一举一动。
落寞中的马德看清了,也看透了他属下这群人的嘴脸。他从心里暗暗地感激申佰臣的“诚实”,佩服申佰臣的“为人”。同时,马德也更加憎恨自己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属下。
很快一年过去了,2000年马德从中央党校学习毕业后,风风光光地回到了绥化地区。此时,赵洪彦调任黑龙江省人事厅厅长,马德不但没有调走,反而升任绥化地委书记。与此同时,绥化地区还要撤地改市。这一改市,马德的权力可就大了。
为什么呢?因为地区行署是省里的派出机构,能够管辖的人、事、财权范围有限。一旦由地改市,则市一级可完全掌控当地的人、财、物。
一听到马德主政绥化的消息,马德属下们突然回过味来,就像苍蝇见血一样,又一次铺天盖地涌了进马德家门。这时马德的家,又恢复了过去的“热闹”。溜须拍马的,点头哈腰的,没事愣是能整出事的,来来往往地穿梭在马德的办公室或者家里,毫不疲倦地忙碌着。
可是,现在想与马德交朋友、套近乎,那可是不好使了!
马德回到绥化后,他没有忘记“门可罗雀”的日日夜夜,也没有忘记重情重义的申佰臣。
有一天,申佰臣一如既往地来到了马德家,恰巧马德也在家里。闲谈中,马德无限感慨地说:“小申啊!我现在从心眼里往外地感谢你啊!没有你的帮助和支持,还不知你田姨要遭多大罪呢?”
申佰臣拦过话语,说:“这算不得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还是我必须做的!”
马德略微地摇了摇头,说:“那可不见得呀!你也看到那些人了吧?我有用的时候,就想狗一样地摇尾乞怜。我没有用的时候,就想兔子一样地躲得远远的。我马德决不是忘恩负义的势利小人,我要知恩图报。你放心好了,从今之后,只要我马德在绥化待上一天,我就让你幸福二十四小时!”
申佰臣一听,眼睛立时就亮了,情不自禁地说:“好!太好了!真好啊!马书记,我谢谢你,我真得好好地谢谢你呀!”
马德听完申佰臣的话,头一扭,用手指着申佰臣,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申佰臣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叫你马书记呀!”
马德显示出非常不满的样子:“你小子叫错了!在家里,你不用叫我什么书记,一家人么!你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就当我的干儿子吧!”
申佰臣一听,张着大嘴,惊讶得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马德一看申佰臣的样子,说道:“我和你田姨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家里一个人影儿都没有。我们的儿子常年在北京读书,没个孩子在身边也很孤单,你对我们又是这么好,你就认做我们的干儿子吧!你看怎么样?”
申佰臣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马德面前,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喊了一声:“爸!”
紧接着,申佰臣将身体挪移,冲着田雅芝,又磕了三个响头,喊了一声:“妈!”
从这以后,申佰臣的正达建筑安装工程有限公司,如同吹气球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跻身于绥化市几大建筑企业之中。可以不夸张地说,申佰在绥化地盘上几乎是呼风唤雨!
当申佰臣得知绥化地区要筹建绥化广播电视大厦工程时,还没等他去找他“干爸”时,马德已将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里,告诉他这个消息,并嘱咐他如何运作。
马德亲自打电话,让地区建委主任“重点考虑”申佰臣。马德开口要干工程,别人是抢不走的。绥化广播电视大厦的承建任务就选定了正达建筑安装工程公司。申佰臣如愿以偿,但是他不会忘恩,他拉上了田雅芝一起运作这个工程。2001年初,绥化广播电视大厦工程完毕以后,申佰臣分给了田雅芝200万人民币,这是马德受贿数目中最大的一笔款项。而申佰臣在这次工程项目中所获得的利润是多少,到目前仍是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