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浮世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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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三天的支农转眼就结束了,同学们带着各自的感受回到学校,系里决定放假一天让大家休息。这之后便是支农小结、表彰先进。评选先进采取团支部提名,群众评议,系党总支批准的办法,孟斐自然在提名之列,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最后公布的“支农先进个人”名单上竟然没有他。他倒无所谓,他并不是为得什么表彰才下乡的,而是支农,重要的是自己尽了力,看到灾后农村重又恢复了活力,获得了丰收,联想到自己的家乡大概也会这样,他心中充满快乐。再有,累的确累,却也磨砺了意志,经受了锻炼,这才是他所渴望的。然而,班上却也有不少人替他打抱不平。裘慧心中则最难受,她也并不太看重“支农先进个人”这个称号,而是觉得不公道,何况孟斐在她心上占据着无人替代的位置。她想约孟斐出去,两人找个地方,听他倾诉,给他安慰,可是,在这节骨眼上,她不敢轻率行动。她注意观察孟斐的神色,只见他言谈举止、待人接物一切照旧,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知道这是一种难得的心态。可是,她能想像,要做到这一点,孟斐内心一定有过痛苦的挣扎,仅仅是没有表露而已,但因此,她对孟斐的爱又深了一层。只是,她弄不懂这中间究竟是什么原因。她问李洁如,李洁如有些犹豫,似乎心中有数,但什么也没说,她不便继续追问。她一直心乱如麻,有一种预感,也许,这件事只是孟斐麻烦的开始,而非结束,她感到一种莫明其妙的担忧。

裘慧的猜测不错,李洁如真的知道孟斐未被评上先进的原因。最初,在团支部提名时就有过争论,五名支委,郑清泰首先提议把孟斐列为考虑对象,他的理由是孟斐的表现“有目共睹,当之无愧”。另一名支委娄玲表示赞同。但支部书记关富贵却持异议,认为孟斐在乡下三天,凡事不向支部请示,所作所为实质是个人英雄主义,倘提名孟斐为先进个人,无异于怂恿助长这种错误倾向。郑清泰和娄玲对此表示难以接受,仍坚持非有孟斐不可。

孟斐见他们为自己争得面红耳赤,认为既不值得也没必要,表示赞同关富贵的意见不列人评选名单,但他对关富贵的无端指责却难以接受,他申辩自己的一切行动皆出于对粮食的爱惜,作为一个农家子弟,彼时彼地,他非那样做不可,谈不上什么“个人英雄主义”,而且,他压根儿就没想当什么英雄,只想做个平凡的人……

他的话没说完,关富贵便回敬道,别嘴上说一套,做的却又是一套,难道你没感到自己红得发紫,学生总会、团支部,文学社。处处都有你的分,还写什么文章……唉,我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有的事非我自愿,那是组织的决定;有的事是我的爱好,谁也无权干预!孟斐激动得面孔抽搐,盯着关富贵说,支书同志,你有充分表达意见的自由,但请你尊重我的人格。

好了好了,你们别再争了,李洁如感到支委会火药味太浓,她望着关富贵说,现在赞成和反对的各两票,现在该我表态了,首先,我不赞成关富贵对孟斐的评价,至于理由,今后我再跟富贵个别交换;其次,我以为孟斐必须列人评选名单,否则就有违事实、有失公道。

三比二,关富贵无话可说,孟斐被列人评选名单,全班同学分组背靠背评议,孟斐获得多数同学肯定,意见汇总,由关富贵直接向系党总支回报,在谈到孟斐时,关富贵却掺杂了个人意见,缩小了群众赞同的比例,甚至耸人听闻地说,三天支农,孟斐一呼百应,同学们只听他的指挥,不知道有团支部,有辅导员,这样下去,还谈啥团的领导、党的领导?

真实情况是这样吗?总支书记马达乜斜着罗志刚。

并不完全如此,罗志刚想了想说,有的事他向我请示过,至于是否请示过团支部,我不了解,但我相信富贵同学是信得过的。孟斐有才气有能力,不仅在中文系而且在全校同学中有一定威望,怕就怕他踌躇满志,不恰当地估价自己,摆错个人与组织的位置,因此这个别吞吞吐吐,马达说,有什么就说。

我觉得抑制他一下有好处,这回,个人先进他就免了吧!看他的表现,今后评比还会有的,他果真有所收敛,有大的改进仍可以考虑嘛!马达当场未作表态,但次日中文系布告栏张贴的红榜上未见孟斐的名字。一些同学困惑不解,围着关富贵想问个究竟。

我何尝不想班上多一个先进,而且,汇报时,我亦曾据理力争,关富贵故作为难和诚挚地作着解释,可是,党总支是立足全局权衡的,我也不便去问,我们还是服从组织决定吧,可不能因此而影响班上的情绪,况且,争先进并不是目的,搞好学习,提高成绩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说着,他嗨嗨干笑了两声撒腿走开。

似乎谁也没去琢磨关富贵的话是对是错,有几分真几分假?事情好像如他说的那样,但半个月后,系里以“兼职过多,影响学习”为由,将孟斐的团支部宣传委员一职免了,于是,在同学中掀起了又一道震动波,尽管事情变化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孟斐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决定,但多数人都不再怀疑,这一切肯定是孟斐自己造成的,而李洁如和郑清泰清楚,固然这与孟斐的锋芒毕露心直口快多少有些关系,而更重要的是关富贵心胸狭窄,他一直认为自己生活在孟斐的阴影之下,全班同学表面上信服他,拥戴他,可许多人是装的,除田蒙等十来个人外,其他人都在应付他,而大伙儿真正服气的是孟斐。从表面现象上看,孟斐未能入选先进和支委免职,似乎是他关富贵如愿以偿,取得了胜利,可他能感受到人心都在孟斐一边,真正的失败者是他而非孟斐,不过,没关系,较量仍在继续,他有自己的优势,他不像有的学生干部,总是成绩平平,底气不足,不,两年多来,他的成绩不算顶尖的,却也在优秀者之列,而更为重要的是,系党总支信任他,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罗志刚信任他。罗志刚向他透露过,他们六〇届,按规划,毕业时将有四名同学留校,大体上,四个班每班一名。在他们班上,孟斐无疑对他构成最大的威胁,只要排除掉孟斐,那么毕业留校就非他莫属了,他常常为此而暗自发笑。这一心思,惟有他自己知道,连罗志刚那里也不敢泄露半点,为达到这个目的,他要精细地甚至诡秘地一步一步往前走,主客观条件对他均有利,因而,他充满信心。他不了解,孟斐从来就没想过毕业留校的事。孟斐只想尽量汲取知识,他相信“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只要有知识,还愁没地方用嘛。可惜的是,他跟关富贵之间缺少沟通,彼此从不坦露心迹,他觉得关富贵颇有城府,不便深谈。他不喜欢这一类人,除了工作上的必要联系,平素两人很少接触,这就加重了关富贵对他的防范和猜疑。关富贵也想过,自己如此对待无怨无仇的孟斐,是否过分了,是否有点不择手段甚至有些卑鄙?他自己承认像是有那么一点儿,但这怪不得自己,生存竞争,人皆难免,为了如花似锦的未来,他不能不这样做。顺着这样的思路一想,他终于感到心安理得了。

先进个人未被评上,孟斐便预感到自己开始触霉头了,果然,支部委员免了,学生总会执委、学习部长虽没动,但他发现,该他出席的会却没接到通知,一次倒也罢了,几次下来,他变得形同虚设。他知道事出有因,却难免气忿,执委、部长不是谁任命的,而是经由学生分会提名,由全校各系学生代表票选产生的,尽管其中难免有内定之嫌,但毕竟经过公布候选人条件、投票、计票、公布选举结果等程序,何况,他的得票在学生总会成员中名列前茅,两年一次的改选,他又以高额票数连任。一切都是合理合法的,他没贿选拉票,更不是滥竽充数。任期内,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尽心尽力,有口皆碑,如今竟将他视为异类,他焉能受屈?他想非得讨个说法不可。在踏上通往学生总会那栋独立小屋的路上,他才走了几步却又踅了回来。两年来,自己跟学生总会几名执委一直相处不错,不让他与会,原因不问自明,不会是他们策划的,自己却上门“兴师问罪”,岂不是要让人家难堪,弄僵彼此的关系,何必呢?省下时间多读点书有什么不好?如今,在一部分同学中不是流传着一个说法,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吗?这虽然有些极端,但总比浑浑噩噩混日子好。书,再怎么读,总不至于会读死的,多读点书,总归有用,既如此,那就这样做吧!这想法似乎有点灰色,却让他从激愤回到了平静,他想摒弃种种杂念,夹着尾巴做人,从头修炼自己,只是,接二连三的挫折,让他感到愧对裘慧,因而有意无意地回避她,疏远她,他想用这种方式了却了两人的情缘。

可是,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支委免职是公开的事,裘慧当然知道,而学生总会对孟斐的做法,她从外文系的朱婕那里也已听说。朱婕是她的同乡,又是学生总会文艺部长,消息自然是可靠的,裘慧猜想孟斐向她隐瞒这事或许是怕她会有什么想法。她能有什么想法?没有,她只有痛苦,她弄不清孟斐遭到这一连串不公正对待的原因,更不明白关富贵出于嫉妒和私利在背后做手脚,她只知道孟斐太惹人瞩目,他崇尚名誉但并不追慕虚荣,他敢于直言而不花言巧语,他有时显得未免固执绝不圆滑,他待人真诚从不猜忌别人……这一切又有什么错?难道是爱情模糊了自己的眼睛,看不到一点儿他的缺点和不足?没有办法,谁让他们的心灵已那么紧地结合在一起?正因为如此,她才变得寝食难安,她觉察出孟斐的回避,但并不觉得受到什么伤害,而是不能听任这种状况继续下去,必须跟孟斐谈一次,哪怕遭致别人议论也不在乎。她不再通过李洁如,而是当着班上同学的面,边喊边追上已走出饭厅的孟斐。这是周末的傍晚,她的举动自然引发了同学们的种种想法和说法,她管不了也不想管,反正她已听不见,这会儿,她只想跟孟斐在一起。至于孟斐,虽然对她这一失常之举也感到惊诧,但他没有逃避,他收住脚步等她走了过来,笑道:有事?

对,有事。裘慧一反昔日的温柔,语气火辣辣地说,你凭什么7斯廑80处处回避我?没想到你变得这般怯懦,莫非你真的心中有鬼,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怎么会呢?孟斐并不气恼,他瞅了裘慧一眼说,别人不相信我,你总不至于不相信我吧?

信不信,我得问个明白再说。裘慧说着竟不顾人多眼杂,偎依着孟斐走出学校大门,倒让孟斐心中有些紧张,想把裘慧推开又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只好加快了脚步。他们并未踏上“爱情小道”去大雁湖流连,而是从相反的方向,走向附近一处古代名人墓地。那也是本市的一个景点,白天,这里游人如织,夜晚只有对对情侣在此盘桓,松风低吟,环境幽静,终究与学校拉开了一段距离。裘慧挽起了孟斐的臂膀,头倚在他的肩上。

裘慧,别,别这样……孟斐轻轻推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裘慧一惊,却偎得更紧了。

裘慧,我不配你爱,不配……

为什么?裘慧闪开来,见孟斐不说话,她的眼泪滚落下来,倏又猛然摇晃起孟斐的臂,说啊,为什么?我的情况,你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孟斐说,我正在走下坡路,对于未来,我不敢去想,有人说性格的缺陷往往造成命运的悲剧,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看,一九五七年刚发表作品红了一阵子,紧接着差点被划成右派;进了大学之后,两年之内受到学校和系里的器重,委以重任,我也全力以赴去做,生怕辜负了学校的信任和培养,结果呢?接二连三地遭到挫折。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你没有错,裘慧打断了孟斐的话,你太优秀了,难道优秀也是错?

不,我有错,孟斐说,我太有个性,而我们身处的是一个提倡共性,不容个性的时代,这就决定了我人生的某个阶段、某几个阶段会跟集体、跟组织、跟时代发生碰撞,我反复琢磨过,我这一生将命运多舛,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既然我生就了一副率直狷介、疾恶如仇、执言仗义、敢作敢为的性格,那么,倒霉则难免了,倒霉并非我情愿的,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任何个人是难以甚至不可能跟集体、跟组织、跟社会抗衡的,我只能认命了……

这不像你讲的话!裘慧喁喁地说,听你这样讲,我的心在抽搐我是这样想的,孟斐说,当然,我会像鲁迅先生所讲的那样,缩在一边,舔干净伤口上的血,然后再往前走。

斐,你不要再说了,我的心再也承受不住了,裘慧哭着搂紧了孟斐的脖子,脸贴着孟斐的脸厮磨着,然又吻起他来,而孟斐却没有回应,以至裘慧感到自己接触的仿佛是个木偶,她旋即闪开,啜泣着跑向一边。

裘慧,你听我说,孟斐追了过去,我倒霉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愿意你因为我也跟着倒霉,那将会使我承受双重的痛苦,而你也同样。

我愿意,裘慧说,毕业后我们就结婚,夫妻本来就要同甘共苦嘛!你太单纯,没有过身临炼狱的感受,不知道生比死更难受的体会。孟斐沉吟有晌,才艰难地说出了下面的话:你应当找一个性格沉稳、本分、有家庭观念、有责任感的人作终身伴侣……

这就是你今晚要对我说的话?裘慧瞪大眼睛看着月光下的孟斐,声音发颤,你是存心要跟我分手?你一点儿都不留恋?

孟斐紧抿了一下嘴唇,说,是的,为了你一生的幸福,我必须这样做,也许,你一时难以接受,但将来你会理解的。

我现在就能接受,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跟你说一句话……裘慧冲孟斐大声嚷道,突然一转身跑开了。

孟斐怔怔地站着,泥塑木雕似的。不知什么时候,他才向学校走去,他仿佛带着脚镣,走得很慢,很艰难,一路蹒跚,他想努力调整自己的心境和情绪。回到宿舍,他有意现出了笑,可他自己却看不到,满脸有掩饰不住的优郁。同舍的郑清泰关切地望了他一眼,卜太平却开了句玩笑爱情小道”别有韵味吧?不意隔壁的田蒙走了进来,酸溜溜地说,哟,想不到学习部长也耐不住寂寞,谈起恋爱来了。孟斐始终未作答理,他鞋子一脱便上了床。

田蒙从其神态上,敏锐地作出判断:看来孟斐与裘慧情况不妙,他极想得到证实,遂说道,哎,孟斐,谈谈爱情体验嘛,也让我们学学,别独自品尝哟!孟斐依然不吭声,扯起被子把头蒙住。

还是部长哩,未免太小气了……田蒙似乎不依不挠。

你烦不烦?郑清泰冲田蒙吼道,用力将他推出门,说,回床上挺尸去!宿舍复归平静。孟斐躺着但无睡意,他能想像裘慧经受的打击,他回忆了两人相见时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的确是替她着想的,裘慧恨他,不是气话,是真的,但他作出这一痛苦抉择,迟早会得到她的理解。他如此果断地作出决定,多少也有些无奈,不可能没有留恋,只是他不想说出。就把这份情愫深埋在心灵中吧!他希望裘慧尽快从痛苦中摆脱出来,还原她单纯、开朗、快乐的本性,这世界有许多比他优秀的青年,这座大学校园里就有的是,他想,等她有了理想的感情归宿时,就会自然而然地把他忘掉,这正是他所期待、所祈祷的。想到这,孟斐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最近,种种困扰,弄得他心力交瘁,他太累太困,终于,他睡着了,并少有地发出沉重的鼾声。

翌日是星期天,按习惯,同学们都要睡个懒觉,有的甚至早饭都不吃。孟斐却不,开饭时间他来到饭厅,他想留心观察裘慧,在这里有意磨蹭了好一阵子,直到最后一批稀稀拉拉的同学也离开了,炊事员开始清理饭厅,也未见裘慧的影子,而且也没看到李洁如。中午,他依旧准时出现,仍不见裘慧,但见了李洁如,洁如拿了两份饭回宿舍。他估计可能是代裘慧捎的,遂跟过去小声问道:替谁带的?

明知故问是不?李洁如板着面孔应道,脚步未停。

她,她怎么了?孟斐紧张起来,追着问。

你问我,我问谁?从昨晚到现在,她就一直没起来,像得了大病似的,不吃不喝也不开口。

也许,这要怪我,你听我解释。孟斐说。

你吃过了就不顾别人,李洁如没好气地说,在羽毛球场等着,我过会儿来。

孟斐像个孩子直点头,朝中文系大楼前的羽毛球场走去。

几分钟后,李洁如来到孟斐跟前。

她吃了吗?孟斐问道。

李洁如摇了摇头,然后扫了孟斐一眼问道:你们究竟怎么了?昨晚不是还在一块儿的吗?

问题就出在昨晚……孟斐叹了口气便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遍。

你是显示自己的崇高还是出于无奈呢?有必要这样做吗?洁如说。

我全是为了她好,我想过一千遍一万遍,倘若她跟我结合,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我是不赞成读书期间谈恋爱的,尤其是那种整天卿卿我我、爱情至上的做法我一向看不惯,但我也不赞成硬性禁止,爱情也有健康的、积极向上的一面,比如你跟裘慧,我就觉得处理得较好,可谁知你们会是这样的结局?你的决定太匆忙太突然,裘慧缺乏任何思想准备,你没跟她商量,不能平等待人,感情这东西有它脆弱的一面,一碰就碎,你就是这样做的。

是的,我想与其长痛不如短痛。

可你考虑过她能承受得了吗?当然,你有说出自己想法的自由,这想法未必没有一点道理,只是你太急,你似乎急于想摆脱她。你以为在替她着想,是无私的,可这无私里恰恰包裹着自私,你的抉择自然使她失望。而你的自私更让她失望,你的评论文章条分缕析、层层剥笋、逻辑严密、说理充分,怎么在对待感情一事上,线条那么粗呢?别说是裘慧,叫任何一个女孩也受不了的。李洁如说。

那怎么办?洁如,帮帮我吧!我不是你们之间的粘合剂,尤其事情刚刚发生过,想劝说裘慧跟你重归于好,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我没这意思,孟斐赶紧声明。

你别嘴硬,感情这玩艺儿很难说,没准什么时候你会后悔,还是顺其自然吧!我担心的是,这件事对她的刺激会不会影响她的学习和生活,甚至影响到她的人生道路,因为失恋和感情的挫折带给人的忧伤、痛苦,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这样的事,我们从电影里,从小说中,还有亲朋好友的闲聊中知道的还少吗?我不是危言耸听,孟斐,尽管你巳不做支部工作,但你仍是学生骨干,别说裘慧跟你有那层关系,即使是另外一位同学,怕也要替她想想吧!对,对,那我该怎么做?孟斐直哂嘴,洁如,她跟你最要好,信得过你,你一定要设法开导她,求你了。

说,我自然要说,可我也没把握。从表面看,裘慧温柔、娴静,然而,她也有刚毅决断的一面,她一旦拿定主张想做什么,别人是很难改变的。我只希望她能尽快摆脱痛苦,归于平静,找回欢乐。

需要我做什么,言一声,孟斐说,我一定配合你。

噢,遇到她,务必要自然,不要有意地回避,不能做恋人,起码还是同学嘛!明白了。孟斐见李洁如不再想说什么了,便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