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举起这杯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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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乌云密布的日子(1)

乌云密布的日子

忍耐着向前再走一天--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忍受非人的凌辱--不要埋怨时代,不要埋怨人

忍耐着向前再走一天

忍耐,是寒冬里一枝腊梅花。“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人生遇到困难或苦难的时候,很多人会碰到如此的境地。就是越往前走,苦难越甚;越向前看,困难越大,不少人没有坚定的意志忍耐下来。这时候,有人开始绝望,有人开始放弃,更有人选择逃避,甚至有人选择了死亡。

面对苦难,特别是面对越来越厚的压在自己头上的乌云,人们看不到乌云散去的日子,更看不到乌云之上的“云上太阳”。因此,像《红梅赞》所咏唱的那样“风霜雨雪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的革命英雄气节,在任何时候都是可贵的,都是真正的腊梅花开的优秀品质。

现在,我们以红梅的品格,来看人生对待苦难的忍耐境界。

人们之所以称赞梅花,是在于她“欢喜漫天雪”,而不把“冻死苍蝇未足奇”的严冬放在眼里。对待苦难,我们既可以像梅花对待冬天一样,持一种欢喜的态度;也可以持一种“苍蝇”的悲观态度,而被冻死。对于同一事物持不同的认知态度,就会出现截然相反的两种结果。

那么,为什么有人能忍耐下来,有人不能忍耐下来,甚至胜利在最后五分钟的时候都坚持不下来?梅花与苍蝇的质的区别在哪里呢?就在于是否有坚定的人生信念。有了坚定的人生信念,“中国人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这个信念如果用普遍的意义来解释,就是相信冬天的前面不是秋。“文革”当中,有不少人没有熬过来,就在于他们缺少了这种眼光和信念。

很多时候,忍耐着坚持向前再走一天的路,苦难就会变成甘甜。

忍耐是梅花的报春,春天必然要来;忍耐是看见“云上太阳”,乌云越来越浓,而太阳会透过乌云让彩虹彰显在天上。

鲁祥云当年虽然在一夜之间承受了成年人的重担,但无奈接受重担的初期,并不知道苦难的熔炉会多么的炽烈,更不知道这炼金的过程会是如此的漫长。用他自己的话总结概括就是:“十年风雨十年泪。”

他父亲被“红卫兵”抓到黑屋子里去之后,文化大革命的大熔炉直接地开始熔炼他。严冬越来越冷,乌云越来越密。

在那个荒诞的世界,鲁祥云的炼狱,他爸爸的炼狱、他妈妈的炼狱,他弟兄的炼狱,他爷爷、奶奶、姥姥,还有更多的亲人的炼狱……革命者的炼狱、反革命者的炼狱,一切都在混沌初开,火炼金石。

是的,眼泪炼成的金子最珍贵!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鲁祥云,这个昨天还是个小孩子家家的,再一次立志要担起家庭的重担。家中原来父亲所要做的一切活计,完全落在了这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

挑水,这在当年的农村是第一的活儿。谁能不喝水呢?朱留村共有四眼井,北门外有一眼;在村东头有一眼,离鲁祥云家远,还有一眼在村西南,井又小,水也不好。最好的,离鲁祥云这最近的,就是贴大字报临胡同口那眼井了。

这眼井,泉又涌水又甜,大旱的时候,是全村的“救命井”。每天早上和傍晚,都是家家要挑水的时候,井台上是一个接一个前来挑水的人们。挑水,先要打水,打出水来才能挑到家里去。打水,井浅的,用担杖,担杖是把一根扁担在两头靠头二寸的地方,钻一个眼,然后用一根铁环穿在这个孔上,下面连着三四个铁扣的铁链环,最底下是个钩子。人们打水,就是把一面的钩子挂在桶系上,放到井的水平面,往旁边一摆,让桶里盛满了水,然后提上来,就叫打水。两只桶都打满了,再把两个桶摆得跟担杖差不多的距离,用担杖的两个钩各钩一个桶系,挑起来回家倒在缸里,就叫挑。

有时候,井深了,用担杖把桶放下去,钩不着水平面,就只能用水绳。人们害怕水桶掉到井里得人工下去用抓钩捞,因此水绳上都做成有弹性的钩子,在钩的弯曲处,从内里加一个弹性的铁片,只要桶系一进去,叭的一声就锁住了,要解锁,用手捏着按开就行。用水绳,无论桶在井里怎么摆,桶是不会掉到井里去的。

鲁祥云的父亲是个壮实的汉子,个头也不小,打水根本用不着水绳,只用担杖打水就行了。特别是在他风光的时候,鲁祥云早上跟着去打水,看不少人在井台上排队,见父亲挑着桶来了,都笑着打招呼,叫他先打。如果他不打,大家都不好意思打。等鲁先生打好了水,大家才再按次序打。鲁祥云当时觉得,如果自己长大了,有一天来打水,也应该是这个样。的确,如果没有“文革”之火的“炼金”,他很可能也享受到跟他父亲是一样的待遇。

如今,鲁祥云还没到该挑水的年龄,他就来挑水了。当他用挽了三道扣的担杖挑着桶来到这眼他爸爸来挑水的井旁边时,看到的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光景:不仅没有见到像他父亲来挑水那样“客气礼让”的场面,而且是人人怕沾着他什么似的。

他是个知趣的人,知道父亲被人抓去了,没人给撑腰,就跟在人家排号的队伍最后边,一个一个跟着往上挨,挨着挨着,又来了一个,看到是鲁祥云在那里排号,就直接插在他前面。最后轮到鲁祥云打水了,他也学着爸爸打水的样子,好不容易用担杖把水桶放到井里,想摆动水桶,没想到,水桶没摆动,他倒掉到井里去了。

鲁姓的人家还是善良的,虽然鲁先生遇到这样的难处,但看到鲁祥云这个小孩子掉到井里,人们还是赶快想办法把他捞上来。水没打回家,母亲看到儿子遭这么大罪,抱着他就哭。哭得凄惨,让鲁祥云觉得心都颤抖了。为什么母亲不去打水?原因其实简单得很,就是母亲感觉没面子,没脸见人。

鲁祥云咬咬牙,不哭,再去打,一次只能打半桶水挑回来。后来,他叫人弄了个水绳,跟二弟两个去打水,特别是冬天,井台上结满了冰,像明镜儿似的,他们先把水桶顺着井边溜下去,打满了水,就顺着井沿往上拖,拖到井沿了,再两人拉上来。井台上的冰特别滑,一不小心,鲁祥云掉到井里去了,二弟赶快跑回家里去找妈妈,救上来以后,全家人就哭成一团。

忍受非人的凌辱

打水,成了鲁祥云弟兄两个的重要任务之一。有一次,鲁祥云让二弟先挑着桶去了。等他到了的时候,见把水打上来了。就问:“你怎么打上来了?”二弟说:“是俺同学他爹给打上来的。”

本来,按照街坊辈,该叫打水的这位是叔,因为二弟当时没说他是叔,提着他儿子的名字说他,这让他生气了。当时他还没走远,掉回头来,照着鲁祥云的二弟就是左右开弓两个耳光,边打边骂,骂得出了祖宗份儿。

弟弟哭得抖抖的,鲁祥云忍着心痛,上前来摸摸弟弟的脸,含着眼泪安慰弟弟说:“不要紧啊,小弟,不就挨了两巴掌吗?再说又不是别人打的……”

父亲蹲了黑屋子,当了“替罪羊”,被人日夜整来整去,但这条硬汉子,决不轻易跟家里人说所受的罪。送饭给父亲吃,是鲁祥云的事儿。

每天,他都是早早起来,从家里拿着母亲做好的饭,送到黑屋子里去。碰到看守和善一点的,就叫把饭拿进去,叫他父亲吃了,再打发鲁祥云回家。碰到那些“革命的”,就把饭篓子一踢,全踢翻了。鲁祥云扭起脖子刚要问凭什么,拳打脚踢就过来了,打得他满地“找牙”。被人家打够了,他才爬起来,收拾好碗筷,拿回家去。

他不敢跟妈妈说这事。母亲问他:“你爸吃了?”他就顺口说:“吃了。”这时,泪水就往他心里流。父亲捞不着饭吃,还不敢告诉母亲,他怕母亲会更伤心。苦水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他心里说:“爸爸啊,原谅我吧,我没有办法啊……”

家里没有吃的,没有烧的,他就跟二弟到山里去拾草,因为打了点烂木头,被红卫兵看见了,篓子被砸烂了,打得弟兄两人满身是青……

鲁祥云问弟弟:“痛不痛?”二弟说:“你痛不痛?你不痛我就不痛!”鲁祥云忍着痛说:“不痛啊,小弟。”说完,弟兄两人抱着大哭起来,直到黄昏的时候,看不大清人了,弟兄俩才在暮色中回家。回家后,母亲问怎么没拾着草,弟兄俩就编话说是贪玩儿,其实母亲知道在外边是又受了欺负,就自己含着泪不再说什么……

朱留村大队上有个粉坊,是“漏”地瓜粉条的,在村子东北头靠近大道的地方。每年秋后,地里的庄稼都收藏入库的时候,就是农闲了,粉坊也就开工了。早些年,这也是鲁祥云和他的伙伴们看热闹的好去处。

“漏粉条”先要推粉,把地瓜洗净,放在一个木头大槽子里,用铁铲切碎,再上磨推,边磨边加水,就磨成了地瓜浆,再放到水泥池子里,一个一个池子地沉淀过滤,最后把纯净的地瓜淀粉捞出来晒干,就可以“漏”粉了。先是用一些淀粉在锅里熬成糨糊状的“欠”,再和上淀粉揉成软软的粉团,就可以做粉条了。

“漏粉”,就是从大锅上头的房檩上吊一根绳子下来,把一个铁舀子底上凿些眼儿,一头吊在这根绳上,漏粉的人掌着瓢把,另一个人往漏瓢里加上和好的粉团,掌瓢的人就一手掌瓢一手轻轻地拍打着粉团,粉团就顺着漏瓢底下的眼儿变成了一根根粉条漏到锅里,锅里是烧得滚开的水,白白的粉条一经水煮就变成半透明的,这时,有人从锅边用两根三四尺长的棍子,把粉条捞出来,再有人拿出屋子,到外面架子上晾晒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