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可新春天才开始短短的时间,村长就平添了一份心思。其实一到春天村事长就得忙碌起来了。春天昏年的开始么,村里面那么多的、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由村长主持,村长不忙碌才怪了呢。但现在呢,这一份心思却让村长忙什么都忙不出兴致来。原因呢,说起来也不复杂,是出在要福身上。要福是村长家的狗。村长家的狗以前是叫阿福的。
但冬天乡长过来喝酒,见了这条狗多少有了点感兴趣的样子,他说,你这狗够丑的啊。你给它烫发涂口红了吧?村长说哪里哪里,阿福是公狗,能涂那个?毛也不是烫的,人家天生的嘛。乡长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这狗够丑的了。村长说,阿福丑归丑,可在我跟前听话啊。不光听话,在村里还挺有威信的呢。村里所有的狗都听阿福的哩。阿福叫一声,它们都得夹起尾巴。
乡长就笑了,说你村长老黑家的狗嘛,没个威信能行?村长也跟着笑。乡长又说,我家的狗叫柳柳,你家的也有名字呀?村长说可不是嘛,如今这世道,什么没个名堂能行?又喝了两杯酒,乡长就冲着狗招手说,要福过来。村长说它不叫要福,叫阿福哩。乡长也不说什么,嘴里还是叫着要福过来要福过来。这阿福被村长一家叫成阿福已经习惯了,所以对乡长的呼唤充耳不闻。乡长不急,倒是笑了起来,他使筷子搛了一块猪头肉,往阿福面前一伸说,要福要福。阿福眼睛一亮,马上―降了,摇头摆尾地跑到乡长那边。乡长也没客气把猪头肉丢给它吃了。然后呢,才三块猪头肉就改了狗的名字。村长喊它阿福呢,它一点点的反应也没有了。乡长就很得意,说,怎么样啊老黑?世上都说狗是忠臣,可再忠臣的狗也抵不住三块猪头肉的诱惑吧?村长不服气,空着手连喊了七八声阿福,但阿福根本就不认它原先的名字了。尽管村长很有些生气,可也没办法。后来干脆也就改成了要福了。
村长慢慢想,其实要福这个名字也不错的嘛,起码是乡长亲自给取下的嘛。一条狗能劳驾乡长给取名,也够体面够有福了。要福是条去年春天生下的狗,到今年春天也就长成大狗了,成年了。村长的心思也就是从这方面多出来的。要福(那时还叫阿福)去年曾经让人给踹过一回卵子的,当时它的一对小小的卵子被踹得又红又肿。村长两口子心疼得不得了。为此还生发出一段故事来,被一个作家给写进了一篇小说,题目就叫《卵事》。
当时村长都以为这一踹,阿福就当不成男狗了,就要做狗里的太监了。后来虽说也治好了,不红了不肿了,但能不能当成男狗还是心里没数。现在春天到来了,草木发芽了,花儿什么的也次第开放了,也就到了人发情猫叫春狗吊秧昆虫配对的季节了。可看看要福,好像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反应。村长当然是不甘心自己家的要福变成狗里的太监的。要是吊不成个母狗就如同一个堂堂男儿做不成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那活着还有个屁意思啊!
村长深知其中的乐趣,就更加无法容忍要福变成狗里的太监的事实。他得让要福找到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啊。起码也得成为一个嫖客,跟母狗吊吊秧的。无论如何,他村长家的要福不能丧失这方面的功能,不能活不出个狗样来!村长出门,经常能够在村里的某处看到两条狗在一起卿卿我我,缠缠绵绵。更有时候能够看到它们把屁股连在一起,一边快活地呻吟着一边撕撕扯扯着走路。看到这样的情景村长不由地就想起了要福,就觉得世事对要福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别人家的狗都做的事情,他村长家的要福就不能做?这是万万不可以的。村长想,我得帮要福一回哩,要让它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吃肉啃骨头以外还有更美好的事情能做哩。村长就决定暂且放放村里的有关事务了。
他要先解决解决要福的爱情和婚姻这一大事。这是种种大事中的大事。男婚女嫁,难道不是大事吗?所以啊,这天一吃了早饭,村长就叫了声要福。要福早已习惯了这个名字村长一叫它概紧摇杂尾。村长说走啊要福咱出去走走。村里近年养狗的家户很多了,村里随时都能看到狗们各种各样的身影。碰到第一条狗时,要福神气地冲着人家吼了一声,那狗马上夹起尾巴溜掉了。遇到第二条狗要福还是那么神气地吼了一声,结果那条狗也赶忙溜掉了。看来村里的狗还是真的很害怕要福的。在这一点上村长比较满意。但碰到一条就吼跑一条,这肯定是与村长带它出来的初衷相悖的。村长就叫了声要福,耐心地对它说,要福啊,我不是让你出来显示威风的。威风嘛当然要显示,但不是今天你要做的事儿。遇到公狗呢,你可以吼一声,叫它别挡着你的道,乖乖滚蛋。要是遇到母狗,而且还取是你喜欢的小母狗呢?你就应该像个大款,或者底气足足的贪官那样地事走过去,对它说,哎美人儿,我爱上你了,让咱们成双成对,找个地方成其男女间的好事吧。要是跟小母狗吊上了秧啊,不美死了你算我没说。
要福望着它的主人,似懂非懂的样子,仿佛它还是一个无知少年哩。但村长明白,正常的公狗呢,用不上十个八个月就能爬母狗屁股,吊个挟什么的了。村长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他轻轻踢了要福一脚,说,好好听着啊要福,遇到小母狗呢,你别客气,立马就给我上。哪怕是强奸呢,你也得给老子干上一回才行!否则我村长这张脸往哪里放啊。在村里转了一圈儿,狗倒是碰到了不止十几条,可这要福到底没能明白主人村长的真实用意,只是一味地吼人家,顶多跑几步,把人家撵得没影儿了就回头。村长很有点灰心丧气,骂了声没用的东西,自己先回家了。晚上村长气不过,跟夫人说了。
夫人听了嗤嗤笑,说,要福舒服不舒服关你什么事儿啊?你自个儿舒服了不就得了?狗到底是狗嘛。村长哼了一声说,头发长见识短,一点现代意识也没有。
如今电视报纸上不是老说要爱护动物,要理解动物,要和动物交朋友吗?上级领导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强调,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可见你不读书不看报不学习到了什么程度了。他把手里的香烟往地上一掷,你现在的水平已经与村长夫人的水平相差很远了啊。这样下去,能不能继续担任村长夫人,也值得我三思三思啊。夫人很不以为然,报纸我是不读。那是因为我上学上得少。可电视我天天看,爱护动物什么的我也懂啊。好几年前派出所不就把下面的枪统统收缴上去了吗?还有网鸟的网也见一张铰一张,罚款啥的也常常搞。我不懂。哼,是我不懂还是你多事哩?管着动物,难道还得帮着它们去干那事。
夫人的话说着说着就粗俗了。村长是见不得女人粗俗的,就不跟她说了,瞅瞅蹲在一边的要福,再揪瞅桌子上碗里的肉,操起筷子就搛了一块,一丢丢给了要福。要福是十分地喜欢吃肉的,张嘴一吞,连嚼都没嚼,咕咚一声就没了。村长就又搛了一块肥些的。再搛时夫人不干了,扑上来夺筷子夺过去在桌面上一顿,气哼哼地说,你不想好好过曰子了你?给要福吃一块也就罢了,一块又一块,一块又一块,你要败了这个家啊你……筷子在夫人手里,村长也不是没办法,他端起碗来,呼啦一下,把里面的肉全部倒进了要福的碗里。村长学习着夫人的动作,把空碗也在桌面上一顿我就是要给它补充补充营养就是要让它成为一条真正的公狗,把村里的好看一些年轻一些的母狗统统据为己有。他说,这是我当村长挣下的钱买的猪肉,我有权给谁吃不给谁吃。往往夫人是无法斗得过村长的。在村里,村长不光是村长,还是村党支部书记,在这里这叫党政一肩挑。村长一瞪眼谁都怕。在家里一瞪眼,夫人要不怕才怪了呢。
所以夫人委屈了委屈,把眼泪在眼圈边上转了转就不说什么了。不说两个人就看电视。看到电视里面的赵本山故弄玄虚地冲着电视夕卜面的人说谁用谁知道,村长就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说,妈妈的蚁力神!就下地,在柜子里翻弄了一通,果然找出一盒东西来。看看上面写的字,他就笑了起来,跟夫人说,赵本山这人啊,全世界都叫他大忽悠。我也叫他忽悠了好几回了。可再一想哩,大忽悠就是能耐。要不人家把中央电视台的大门都踩平了?什么刘老根马大帅的,想咋就咋?第二天上午,村长把一包蚁力神放到要福的碗里,再弄些猪肉什么的揽和搅和,要福吃过了后,村长也不急着出门,就坐在椅子上吸烟。一边吸一边瞅着要福的变化。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要福慢慢地就不安分起来,骚动了,像是浑身上下都害了痒痒病,肚子里也有了火在烧。
它冲着村长呜呜叫。村长哩,也不说话,就那么笑眯眯地吸烟。很快要福的头被谁掐去了一样,在村长周围团团转。村长还是那么笑眯眯地吸烟。要福终于掉头自己向门外跑去。村长家的门关着,它出不去,干脆就用头撞门。村长慢慢起来,慢慢走过去,说,要福啊,现在终于知道你是谁了吧?知道你是一条公狗了吧?知道当一条狗,也需要谈情说爱娶媳妇儿了吧?他开了门感叹道,现代的科技医学就是牛逼啊!跳出门,要福-了似的到处找狗。见了狗也不吼了,只那么呜呜呜呜地叫。
村长知道这在狗那里是说话,是跟同类们打招呼,是在向它们中的异性发出求爱的信号哩。这个错不了的。可很快村长又发现了新事的问题。就是要福啊它分不出个男女来,遇到公狗它也是这么呜呜呜呜地叫,而且还上去就往人家身上爬哩。那些个公狗打架斗殴什么的可以,岂容你爬到身上进行鸡奸?虽说平日里怕要福的威风,可在这方面就不行了,它得保持狗的尊严和清白啊不是?所以就一耸屁股不客气地把要福耸下来。有的甚至还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嘲笑的声音。村长明白,这是嘲笑要福狐哩!村长的眼力,公狗母狗差不多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不由地他也骂要福傻瓜。说到底是生手上路啊,哪条道路好走不好走也不知道啊。不过村长也不着急。反正村里的母狗有的是,只要肯爬,总会爬到母狗身上去的。但在要福这边,情况还是有些不妙。盲目地爬过几条公狗后,要福终于遇到了一条母狗。母狗身体散发出来的气味肯定与公狗的不同。所以要福遇到母狗时的表情就很激动的样子。它呜呜呜呜地叫着过去了,且把鼻子凑近母狗的屁股上闻嗅了,然后它就要往人家身上爬。但那条不算漂亮的母狗却低低地呜了一声,要福赶紧停止了爬的动作。母狗反过来闻嗅了闻嗔它的屁股,之后就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开了。要福眼睁睁地看着人家走远了,消失了,竟然庠屁都没放出一个来。跟在后面的村长马上就明白了,人家母狗不让要福上身哩。人家是对要福嗤之以鼻哩。可人家不让上身,这要福为什么就不敢了呢?威风,你要福往日的威风跑到哪里去了呢?往日的要福啊,不管碰到村里的哪一条狗,也不管公狗母狗,那股子威风劲儿,简直没法说了。
可是,性的欲望升起来了,怎么威风就没有了呢?他村长的威风,即使在这方面,也同样赫赫着的啊!看来这要福还不行,还得加强教育,还得让它牢牢记住它是村长家的狗。村长家的狗喜欢的母狗,就应该老老实实地由着村长家的狗来,就得乖乖地把屁股掉过来让它爬,让它吊秧!村长叫了一声要福,要福慢慢走过来。它很有些沮丧,眼神散漫着,可怜兮兮的样子。但村长不可怜它,他照着它的屁股踢了一脚,说,要福你不成器啊。人家哼一声你就草鸡啦?人家哼你,你就不会哼它?它不让你上你硬上啊?再不让,你就咬它,扑倒了它,咬它个焦头烂额泣不成声,看它还敢反对你操它?要福啊要福,你呀你呀。他再踢它一脚,去,再找母狗,找着了来它哥哥的个霸王硬上弓,先干了再说!要福想了想吧,如果它能够听懂村长的话,那么它就是在思考这话里面的真理所在了。如果听不懂,村长的口气也差不多能够捉摸个一二三出来的。所以呢,很快它就兴奋起来,瞅准一条狗忽地一下上去了。
扑倒了人家就咬。那狗把尾巴紧紧地夹在屁股下面,在地上滚来滚去。村长也很兴奋,觉得要福不错,孺子可教也。只是在瞅到那狗后面的两颗卵子后,村长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要福把对象搞错了。况且呢,如果是条母狗,你也得先跟人家商量商量啊?不问青红皂白地上去就咬,哪有这么来的啊?重要的是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要让对方即使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得老老实实,也得打了牙往肚子里咽。怎么可以置人家于死地呢?毕竟你是要办那样的事情呀,毕竟不是你死我活呀不是?当然村长到底是村长,觉得要福想发泄发泄也不是绝对不可以的。起码也可以恢复恢复刚刚失去的威风嘛不是?要福在这方面的表现还是不错的。它把人家咬得一塌糊涂。一些狗在不远处看着,但没有谁敢过来帮那条狗的忙。当然也没有谁过来帮要福的忙。趁着要福一倏忽,这条倒霉的狗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了。地上只剩下一些狗毛,风一起,狗毛乱飞。要福很得意,过来偎着村长的腿蹭来蹭去,眼神除了得意,剩下的则是一片的平静,丝毫想要吊秧的意思也没有了。村长知道蚁力神的功效过去了。一包蚁力神只让要福咬了一回狗,这个结果村长是没想到的。
他明白往下要福不会再有什么好的表现了,只好叹息一声,反背了手,独自回家去了。要福哩,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也回家去了。事情做成了这个样子,村长是不甘心的。对要福,村长一直是爱护有加的。他喜欢要福在村里的所有的狗面前的威风劲儿。但现在在这个美好的春天里,它的表现就差劲多了。去年踢它卵子的事件发生后,慢慢恢复过来的要福还是那么地威风着。可谁想得到哩,它现在连个男〔女都弄不清楚了。村长当然必须把这件事情做好了。他不能在任何的事情上输掉自己事的权威。虽然这只是狗和狗之间的事情。可这世上所有的事情如果摆到桌面上,都是能够上纲上线来说的。回到家,村长一连吸了七八支香烟。要福哩,一直卧在他身边,很满足的样子。对村长做的事情,夫人一般是不敢多么地干预的。因为胡乱干预而弄砸了的事情,以前发生过若干起了。夫人就干脆不管村长了,自己出去串门子,跟村里的女人说三道四。
当然估计她也会说到家里的要福。这个村长想到了,就决定待夫人串门子回来,好好嘱咐嘱咐她,出去别乱说。快中午夫人回家做饭时,脸上洋溢着无限的笑意。她对还在那里吸烟的村长说,家的狗也发情了哩。八三用链子锁着不让它出门,它在家里叫得跟个哭差不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