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洪雷笑了:“也没少卖!要看用什么方法去卖了。你没见我那么多的老乡在北京城买房的买房,买车的买车。过去好多玩真货的,也开始改行卖假货。”
吴耐叹了一口气,心中一阵阵感慨,一阵阵悲凉。世道真的变了吗?真货卖不过假货。自己经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到头来,连个地摊都摆不好。
吴耐的大脑像一架高速运转的计算机,瞬间打开了许多记忆的碎片,看来自己是真的要被生活淘汰了,要被北京淘汰了,社会在变,变得真快,而自己却是那样的迟钝。很多事情,总是慢一拍,曾经的生活信念,曾经的价值取向,曾经的道德伦理,被蹂躏着,被嘲弄着。原以为自己早已沉稳世故,早已不惑,早已看穿了天命;曾经那样肆虐地嘲笑父辈的迂腐和守旧、后生的浮躁和狂妄。此时此刻,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浪头挣扎着的蚂蚁,这只蚂蚁曾经豪情壮志,要远涉重洋!
朱洪雷看到吴耐的脸色有些难看,低声安慰起来:“别丧气,吴哥,做这行不能急,像钓鱼,得有耐心。总能碰到傻老板来掏钱买的,要不然,我们吃啥喝啥?这就叫市场经济,有买的就有卖的,有卖的就有买的。看,来客户了。”
说着话,一位矮矮胖胖的中年人提着个鸟笼,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鸟笼罩着黑布,看不出装的是什么鸟。
到了吴耐摊位前,停了下来,仔细地巡视了一遍。那人两只手腕上,分别戴着几条古怪的手链,脖子上挂着两条稀奇的项链,腰上挂着四、五块玉佩。吴耐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因为他的装束。他的一只脚踩到了吴耐的照片上。
朱洪雷笑脸相迎:“老板,看上啥了?”
那人用脚尖踢了踢吴耐摊位上一块炝色的翡翠小狗,问道:“这个多钱?”
朱洪雷脸色有些挂不住,还是笑着说道:“老板要是喜欢的话,就给个价吧,开开张,价钱好商量。”
那人眼都不抬,一副盛气凌人的语气:“你们的东西,你们说价,凭什么我说价呀?没道理。”
吴耐忍了半天,终于沉不住气:“同志,这是商品,不是足球。”
那人有些不高兴,抬起头轻蔑地看了吴耐一眼:“丫的会说话不?什么******同志?谁是同志?知道同志指的啥不?”
吴耐咄咄的目光看着他:“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摆的是商品,不是足球。”其实吴耐也明白,在某个小圈子里,“同志”这个词指的就是同性恋,和“小姐”的含义类似。
那人冷哼一声,又阴阳怪气地说道:“什么******商品,全******假货。也就我******买着玩,玩两天当垃圾扔。多钱吧?痛快点。”
吴耐恼怒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三千。”
那人吃了一惊,像是要跳起来,瞪着吴耐,声音也大了起来:“什么呀?三千?丫的疯啦?就这破烂,开口就要三千?没见过钱呀?”
吴耐瞪着他,不轻不重地说道:“我的东西,我想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朱洪雷看到这阵势,连忙打了个圆场:“我们这行有句行话不是?天上要价,地上还钱。老板,你觉得价钱不合适,就给个价听听,合适了就卖给你,交个朋友。你给多少吧?”
那人鄙夷地说道:“三块!卖不卖吧?不卖我走人。这样的假货,多的是,上次我就花的三块钱买了一个,回家挂在我那小津巴的脖子上。看腻歪了,买这个回去给它换换。”
吴耐气得有点哆嗦,这个翡翠挂件,老陆给他的底价就是五十,倒不是因为价钱的事。一开始,那人的脚只踩了照片的一角,说话这会儿,那只脚已经压住了大半张,丝毫没有拿开的意思。
吴耐弯腰抓起那块翡翠小狗,直起身来,一抬手扔到了旁边店铺的房顶上,冷笑着对那人说:“老板,不要钱,送你了。不过,你得辛苦一下,爬房顶够去。顺便提个醒,腿摔断了,我可不负责任。”
朱洪雷强忍着一会儿,还是笑了出来,旁边几个出摊的,听了这话也跟着哈哈大笑。
那人气急败坏地看着吴耐,气得脸皮紫红,“怎么做生意的这是?怎么说话的这是?丫的欠揍不是?”
吴耐觉得出了一口闷气,笑道:“老板,俺这叫促销手段,不违反宪法吧?不违反刑法吧?”
那人脸色铁青,抬起脚,似是要向吴耐的摊位踹下去。
吴耐把脸一拉,指着摊位,厉声喝道:“踹呀?正愁卖不掉呐!”
那人的脚悬在了那里。
朱洪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看着吴耐和那人对对峙着,有些不知所措。他扯了扯吴耐的衣角,悄悄地丢了个眼色给吴耐,示意吴耐不要冲动。吴耐没有理会。
那人看了看吴耐健硕的身材,咄咄逼人的眼神,慢慢地把脚放了下来,没有落在摊位上,气势也软了下来,“成!成!以后别想再叫我买你丫摊上的东西。常在这摆摊吧?走着瞧,看大爷怎么跟丫的玩!大爷犯不着跟这你档次的在这怄气,丫的还不配!”说完,转身大步走开了。
吴耐气哼哼地从牙缝里迸出了一个字:“贱!”
朱洪雷见那人走远,小声说道:“爱买不买!这种人见多了。吴哥,解气!刚才他要是敢动一下,我非拿马扎砸烂他的脑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