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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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艺术的摇篮里(2)

马戏必须要有音乐伴奏,由家中的“钢琴王子”瓦洛佳演奏。可是瓦洛佳很懒散,不守纪律,常常弹了一半就停下来躺在地上,大声喊道:“我不弹了!”

柯斯佳给了他一块巧克力,他便弹下去,不过这样一来就很令人扫兴。

后来瓦洛佳再次耍这种手段,柯斯佳和别的演员们便动手打他,打得他边叫边跑,叫声震天,演出就只好中断了。又到星期日了,白天依然是在烦闷和焦虑中度过的。晚上,妈妈打扮得十分华丽高雅,带领着儿女们以及女教师和仆人去剧院,观看舞剧《地狱中的少女》。扮演剧中女主角的演员,是阿列克赛耶夫家的朋友,因此柯斯佳分外感到好奇和有趣。

而剧院里那金碧辉煌的大厅,那照明的瓦斯灯的气味,舞台上用画布绘制的波涛汹涌的大海……这一切都使柯斯佳如醉如痴,兴奋不已。

以后双亲还常常带他们去看意大利歌剧。起初,柯斯佳年纪还小,对这种艺术形式远不如对马戏那么热衷。不过到了成年,他还是十分感激父母当年让他们从小就欣赏音乐,这对他的听觉和艺术趣味的培养都起了良好的作用。

自从看了马戏、舞剧和歌剧后,柯斯佳立志将来一定要建立一个剧场。而如今还没有条件创办真正的剧场,那就动手去创造一个用一张桌子做的微型木偶剧场吧。他和伙伴商量好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动手绘制布景了。

柯斯佳干得废寝忘食,甚至把上课都看作是制作布景、道具的最大障碍。他不由地诅咒那些该死的功课!

他书桌的抽屉里放满了舞台“作业”,有各种各样的人物,还有布景与道具。道具可真庞杂,诸如花草树木,桌椅板凳,样样齐全。另外便是演出计划和草图。

上课时,柯斯佳把书本放在桌上,只要教师一走开,他便迅速把书桌内的宝贝儿拿出来,抓紧时间干。教师一过来,他又神速地把一些图纸夹到书本里,即使漏出一点边缘来,教师还以为这是几何图形呢。

6

19世纪中期,俄国文坛上出现了一个叫库兹马·普鲁特夫的作家。他是阿·托尔斯泰和热姆丘日尼科夫兄弟的集体笔名。普鲁特夫创造了沙皇尼古拉时代一个妄自尊大的官僚典型形象。作者以嬉笑怒骂的手法,尽情嘲笑和讽刺俄国社会生活中的丑恶现象。

受到普鲁特夫的深深影响,阿列克赛耶夫一家也充满了讽刺与幽默的情趣。

当他们全家于莫斯科近郊留比莫夫卡庄园的别墅度夏时,在伊凡·库帕拉节前夕,人们都去参加布设“迷林”的游戏。一些人用白单子裹住身体,躲在树上或灌本丛中。当采羊齿草的人走近时,他们便突然从树上跳下或从灌木丛中钻出来。另外还有一些人,不光用白单子裹住全身,还将他们乘坐的小船船身也用白布裹上,站在船头,让船顺流而下,这种拖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尾巴的幽灵,令人惊心动魄。

柯斯佳兄弟姐妹独出心裁,捉弄了他们的第一位家庭音乐教师。

这是一个年轻的德国人,单纯天真,对世界万物都绝对信任。一次,有人告诉他,说村里有一个胖农妇狂热地爱着他,到处去寻找他。一天晚上,当音乐教师回到自己的卧室,刚刚换上睡衣,就发现床上正躺着一个胖女人。他吓得急忙从窗户跳了出去。狗看见他一身白色睡衣便来咬他,他大声喊叫,把全村人都吵醒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这时那些隐藏在周围的恶作剧者就出来解围,救出那位可怜的德国人。这时乔装成胖农妇的那个人便悄悄溜走了。可是床上还故意留下几件女人的衣物,让这个秘密保留下来,继续恐吓那位日后成为德国音乐界名流的年轻人。

后来是柯斯佳的爸爸出面干涉,禁止孩子们胡闹下去,不然那个德国青年会被逼疯的。

在留比莫夫卡别墅前有一条河。许多来避暑的游客乘船经过阿列克赛耶夫家的窗下时,他们那放肆的叫嚷和疯狂的歌声,吵得人心烦意乱,无法休息。安静的别墅成了闹市。柯斯佳和他的兄弟姐妹们,便想出一个主意来驱逐那些讨厌的游客。

他们买了一个大牛尿泡,在上面画了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再安上假发,活像一个溺死者的黄肿脸庞。然后用绳子系上它,绳子两端分别系在两个哑铃的抓手处。孩子们把一个哑铃扔进河里,另一个哑铃放在岸上的树丛里。他们躲进树丛中,把系在哑铃上的绳子拉紧,牛尿泡便沉入水底;把绳子放松,牛尿泡就立即浮出水面。等游船一驶来,柯斯佳兄弟姐妹就让那披头散发的人头浮现出来,接着又让它隐入水底……这样一来把船上的游客吓得魂不附体!

当地居民传说,这是一条从里海来的会吃人的大鲨鱼,劝人别去游泳,也不要划船,因为鲨鱼的尾巴能把船只扫翻……

村里还传说,邻村有个小商人,前不久溺死河里,至今仍未打捞起尸体,很可能是那个溺死鬼浮出水面,要求安葬……

阿列克赛耶夫家的淘气包们,听了这种种传言,不禁哈哈大笑,反正不管怎样,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河上的游客明显减少。

7

阿列克赛耶夫家的学校没能坚持多久。由于政府颁布了普通兵役制,只有教育界可以免服兵役,这使妈妈不得不让两个儿子到正规学校上学。

瓦洛佳和柯斯佳在1875年进入普克罗夫卡第四模范中学。

入学考试那天,奶娘把一个装满从阿托斯山取来的圣土的小口袋,挂在柯斯佳的脖子上,妈妈和妹妹给他挂上圣像,指望他能走好运。

考试时,柯斯佳因为写不出作文,拼命拉扯胸前的纽扣,结果把装着圣土的小口袋也扯了一个洞,圣土撒了出来,弄到身上。

原先柯斯佳想上3年级,结果却考上1年级,还是托人情才被准许入学的。

柯斯佳虽然还不到13岁,可是个子已经快1. 8米了。偏偏他的同班学生一个个都很矮小,他在同学中真是鹤立鸡群。他的绰号叫“大个子”,所以在学校里十分引人注目。

无论是校长来视察,或者学监到教室巡视,总是第一个叫柯斯佳起来背诵或回答问题。为了尽量不引人注意,他极力把自己蜷曲起来,缩成一团,这又使他养成驼背的习惯。

19世纪70年代,学校里正开始加强古典课程的教学。希腊文和拉丁文教师都是专门从国外请来的。他们把枯燥无味的知识强迫学生死记硬背,这令学生们十分反感。

学校校长是个愚蠢而古怪的德国人。他说的每一个词后面,几乎都要加上“足下”两个字。不过总的来说,他人还善良。

学监也是德国人,说的俄语让学生很难听懂。他又高又瘦,秃脑门,脸色苍白,远远看去,活像一具骷髅。他总是不声不响地突然出现,就像幽灵一样。

这位学监经常处罚孩子不准吃饭。其他学生为了表示抗议,便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受处罚的同学。

往往为了一点小事,白脸学监就把学生关进禁闭室。禁闭室里有肥大的老鼠,据说这是学监故意让老鼠在那里繁殖的,这样可以收到惩罚学生的“良好效果”。

教师总让学生死记拉丁语的不规则变化,硬背一些翻译得再蹩脚不过的诗歌。例如,莎士比亚的剧本《奥赛罗》里有一个句子是:“马儿竖起耳朵听。”可是外国教师将它逐字死译成:“耳朵竖立在马的身上。”竟然还命令学生照这样去背诵。

柯斯佳从小就不喜欢背诵,进了中学更厌恶背诵。所以日后当了演员,他十分后悔,当年没有培养记忆力的习惯,以致给自己的职业造成不利条件。

在第四模范中学读书的日子,柯斯佳没有学到多少知识,只给他留下一些非常可怕的回忆,尤其是教师对学生人格的侮辱,更是使他感到痛苦与愤怒。

由于第四中学那种呆板窒息的教学方式使人难以忍受,1878年爸爸将柯斯佳兄弟转到拉札列夫东方语言学院附属中学就读。

这个学校的风气要比第四中学宽松得多,可是也发生了一些古怪、令人莫名其妙的事情。

一天,一个油头粉面的学监,在巡视学生宿舍时,被一名学生用棍子打伤了腿。漂亮学监跛了好长一段时间,而那个学生只被关了禁闭。据说事情涉及一个女人的问题。

又一次,上课时,忽然从远处传来歌声,大家以为街上有人唱歌。后来才发现,这声音来自教室门口的那间小贮藏室。学生们进去,从那里拖出了一个喝醉了的学生……

在神父的课上,学生们用来准备拉丁语和希腊语的功课。为了不被神父发现,就让班里一名知识渊博的学生向神父提出一个相当大胆的问题:

“我认为上帝根本是不存在的!”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赶紧给我画十字!”老头儿吓坏了,急忙热切地向这个迷途青年进行教导。讲完一番大道理后,他自以为取得胜利了,可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年轻人又提出另一个亵渎神灵的问题。老头儿又喋喋不休地来拯救这个误入迷途的灵魂。整整一堂课,都是神父教诲那名学生,其他人则放心大胆地做自己的功课。

为了感谢这位聪明的“博士”,第二天早餐时,每个同学送给他一个夹香肠的包子。

期中考试,柯斯佳起得很早,把答案抄在袖口上,藏好夹带,终于顺利通过了。

期末考试十分严格,尤其是希腊语的笔试。考这门课程是在一个古老的圆形大厅里举行的。学生之间的座位距离很远,几乎每一张桌子旁边都有教师或监考员,以防学生作弊。大厅中间,摆着一张大长桌子,桌子后面坐着校长、学监、教师、助教,真是场面森严。尽管如此,考试结果,全体考生的答案,无论对错完全一样,令校方百思不得其解。

原来全班只有一个学生掌握这门课,其他学生在考试前没有温习功课,却把全副精力放在学哑语上了。那名学得最好的学生,在考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自己的手指把答案告诉给全班同学。

许多年过去了,当柯斯佳已经长大成人,并且结了婚,有了子女。一次,他遇到当年那位希腊语教师。教师没有忘记那次奇怪的考试,请求柯斯佳把其中奥秘告诉他。

已经成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柯斯佳狡猾地回答道:

“这可办不到!如果你们还不改变那种作风,还让学生把中学时代变成一种苦役,一场噩梦,而不是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的话,那么我就要把这个秘密传给我们的下一代!”

8

在留比莫夫卡庄园,柯斯佳小时候演戏的那间厢房已经倒塌。爸爸为让孩子们有个娱乐的场所,特地在原址修建了一座小型剧院。剧院里有楼厢,后台设化妆室、布景间和道具间。

在这个家庭剧院里的第一次演出,是1877年9月5日,为庆祝妈妈生日而举行的。

柯斯佳兄弟姐妹一共演了四个话剧:屠格涅夫的喜剧《乡村妇女》和滑稽剧《两个中哪一个》《老数学家》《一杯茶》。导演由莫斯科大学学生李沃夫担任,这位李沃夫过去曾在阿列克赛耶夫家任家庭教师。

从这次演出开始,他们的家庭剧团就叫“阿列克赛耶夫剧团”了。

首次演出那天,全家热闹非凡,就像过节一样。柯斯佳的两个妹妹和她们的女友们,抱着服装跑来跑去,把各类服装送到各个化妆室去。演员们——柯斯佳兄弟、爸爸、家庭教师和几个朋友,依次坐在化妆师雅沙的镜子前,一个一个进行化妆。

雅沙是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他穿梭于几个化妆室之间。从那天开始,雅沙便再没有同柯斯佳分手,他们一直亲密合作。后来柯斯佳创建莫斯科艺术剧院,雅柯夫便成了那里的化妆师。他把化妆艺术提到很高的水平,博得了欧美国家的盛赞。

演员们经过雅沙那鬼斧神工般的双手,奇迹出现了:当他们一个个从化妆室走出来时,已经面目全非,有的变老,有的变成秃顶,有的变年轻,有的变漂亮……

“是你吗?哈哈……妙极了!”

“哎呀,这是我们的柯斯佳吗?我怎么也认不出来啦!”

首次家庭演出很成功。

柯斯佳参加两个剧的演出,在《一杯茶》中扮演一个官员。他极力模仿小剧院著名喜剧演员穆基里。在《老数学家》中扮演一个老数学家,因为无人可模仿,就需要自己去创造。通过这次演出他深深感到,当个演员可真不轻松啊!

《一杯茶》演出结束时,导演李沃夫对他说:

“总算还不错!”

《老数学家》演出结束,李沃夫对他说:

“这回比前一出戏好多啦!”

首场演出以后,柯斯佳觉得太寂寞了,便想办法,到实际生活中“演戏”。每天黄昏,柯斯佳和他的好友菲狄亚化妆成乞丐或醉汉,来到车站,吓唬那里的乘客,直到警察把他们赶出月台。警察越是恼火,他们就越暗自高兴,因为这证明他们演得非常成功,达到了乱真的地步。

有一回,柯斯佳戴着面具,化妆成《浮士德》中的魔鬼,领着一群修士来到一个朋友家。魔鬼施展魔术,使那些修士一个个神魂颠倒。他们跳起了狂欢的舞蹈……最后当那个疲惫不堪的魔鬼取下面具时,那位看呆了的朋友才发现,他就是柯斯佳!

在留比莫夫卡家庭演出时,大约是1882年夏天,发生了一件很出人意外的事。

一位女演员有事不能上场,谁来代替她呢?只好让柯斯佳的大妹妹季娜来扮演。季娜在兄弟姐妹的心目中是个典型的“灰姑娘”。平常,在演剧时,她只能干一些粗活:诸如准备服装、布置舞台布景,招呼演员上场等工作,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让她扮演个小角色。现在突然让她担任女主角,她能胜任吗?柯斯佳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情同她排戏。

因为他早有成见,所以他极尽挑剔之能事来对待可怜的季娜。

含着绝望的眼泪,季娜排演了最重要的一场戏,她简直变了个人,真是演绝了,震惊了全体演职员。

季娜在绝望中挣脱了束缚她的羞怯,她那强烈的感情像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她有了自信,她的心灵桎梏被打碎了,于是一位天才女演员脱颖出现。

从此季娜终生以戏剧为自己的职业。后来她同两位天才的哥哥亲密合作,尤其成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得力助手,1935年荣获“共和国功勋艺术家”称号。

9

柯斯佳已经长大成人了,高高的个子,隆起的鼻梁,厚厚的嘴唇,并且长出了两撇小胡子,可是说话仍然不流畅。

爸爸原先对戏剧的兴趣远不如孩子们。孩子小时,他很少同他们去剧院看戏。记得,有一天晚上他们从剧院回来时,爸爸正在客厅沙发上打盹,他便问孩子们:

“啊!戏好看吧?在剧院里遇到很多傻瓜吧?”

“不,傻瓜都在家里呆着呢,只有聪明人才到剧院去。”孩子们俏皮地回答爸爸。

爸爸不知不觉受了孩子们的影响,也对戏剧产生了浓厚兴趣。在留比莫夫卡修建小剧院不久,他又把红门花园大街中的红色客厅,改建成一个讲究的剧院。

这个剧院设备齐全,有化妆室、布景间、道具间,还有吸烟室。舞台上垂挂的绣着金花的红色幕布,尤其显得富丽堂

阿列克赛耶夫家的孩子们,常到梅克夫人家,同她那些和她一样酷爱音乐的儿女们举行音乐会,瓦洛佳还在音乐会上一展身手。

柯斯佳得悉著名指挥家、钢琴家尼古拉·鲁宾斯坦在法国病故的消息,是在1881年3月。尼·鲁宾斯坦终年仅46岁,人们都为这样一位天才的早逝深感痛惜。柯斯佳有幸曾同这位举世闻名的人物见过一次面,但那是怎样的一次见面呢?

那年柯斯佳还不到10岁。莫斯科音乐学院院长尼·鲁宾斯坦为给音乐学院募捐,举行一系列音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