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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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艺术家的青少年时代(2)

“怎么?”他激动地说:“这样一个已表现出自己生命力的事业,怎么能不干了呢?我不允许!可以紧缩开支嘛!砍掉一切枯死的干叉,保护正在发芽的新枝。无论如何,业余剧团要继续保留下来。这花不了多少钱,我就不信这一点开支会使你们这些有钱人破产!……省下几次晚宴就够使协会维持一两个月的……给我一张纸!我不是有钱人,可是我愿第一个签名认捐。把你们的报告撕掉!”

就这样开始了认捐,协会便又维持下去了。只是1890年夏天,搬到一间小房子里。导演薪金支付不起,费多托夫离开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继任导演。费多托娃在这困难时刻出现了。她答应帮助协会——义务担任导演。

列夫·托尔斯泰专为他的家庭演出而创作的新剧本《教育的果实》,在他莫斯科近郊的庄园雅斯纳亚·波良纳演出了。人们起初认为这个剧本不可能公开演出。但由于托尔斯泰的名声,协会竟取得了演出权,因此剧团全体团员很是兴奋。

《教育的果实》由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来导演,这是他第一次从事导演工作。

托尔斯泰的剧本,对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这个新手来说是相当困难的,主要是人物众多,场面调度复杂。

在排这出戏时,寻求外部的真实,帮助他设计出正确而又有趣的场面调度,从而推动他走上寻求真实的正确道路;真实又唤起感情,而感情就把创造性的真实带进剧中去。

在这次执导中,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发现了作为一个导演保持其威信的正确方法,这就是他对艺术的热爱和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同时也严格要求全体演职员们。

他对那些排戏迟到、在工作时间闲谈私事,擅自离开排演场的人,都给予严厉处分。他尤其不能容忍男女演员之间的调情,他常对演员们说:

“真正的爱情是应该被尊重的,因为它可以使人振奋。为了爱情而自杀,也无可厚非,一定要死,就去死吧!但绝不允许轻浮的打情骂俏,因为这只能造成一种庸俗风气,使人堕落。”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这个剧中,找到了他称之为“通向演员心灵的道路”——从外部到内部,从身体到灵魂,从体现到体验,从形式到内容。另外,还学会了制订那种能使剧本的内核自然而然地展现出来的场面调度。

《教育的果实》演出成功,不仅改善了协会的经济状况,而且引起莫斯科戏剧界的注意。

莫斯科著名剧作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后来的长期合作者——聂米罗维奇—丹钦柯认为:“谁也没有在业余舞台上看到过这样堪称模范的演员。啊!假如你不知道他们是业余演员,你决不会相信他们是业余演员!……他们比莫斯科最好的私人剧团演出的任何戏都要好!”

对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个人的表演的评价,有评论家这样写道:“俄国民众的损失是太大了,因为像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先生这样的艺术家,竟在业余舞台上演出。”

在执导《教育的果实》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中篇小说《斯切潘奇科沃村及其居民》,改编成剧本《浮玛》,由他导演并担任主角。

在这次演出中,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变成了剧中的人物,并按着这个人物来生活。他体验到一个真正具有创造性的演员的巨大快乐。

演出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朋友格利哥罗维奇兴奋地跑到后台大声说:

“自《钦差大臣》上演以来,舞台上还没有出现过这样鲜明多彩的形象……”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天才抓住了他的心,使他回忆起许多往事。他说到陀思妥耶夫斯基与屠格涅夫之间的仇恨,说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生活中可怕的痴迷时刻,每逢那种时候,他灵魂里滚沸的地狱就开了门……

5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他的业余剧团,有幸同小剧院的演员们同台演出,是在1893年义演丹钦柯的剧作《幸运儿》。

小剧院参加义演的演员们以费多托娃为首。在有修养的演员面前,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深深感到自己的渺小。他们的表现,使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业余剧团的同事们深受感动。

小剧院的演员们总是提前半个小时到剧场,而业余演员却往往迟到。

在演出过程中,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感到同职业演员的差距。他去请教费多托娃,女演员回答他说:

“没有训练,没有管束,没有纪律,当一个演员是不行的。”

“那么我怎样给自己定出纪律来呢?”他问道。

“同我们一起演戏,”费多托娃说,“我会教给你的。不过我不是总这么和气,我发起脾气来是很厉害的。有些演员一心只等着灵感,这是浪费时间!演员是有好多事可做的!”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蔑视“灵感”。他自己就一直是靠灵感工作的。当他成熟以后,他才理解为什么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对所谓“灵感”是厌恶的。

不久,小剧院到俄罗斯平原中部城市梁赞演出《幸运儿》。因为主要演员尤仁突然生病,费多托娃的儿子小费多托夫,特地到莫斯科请求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去“救场”。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刚从国外回来,虽然很疲惫,但他不能拒绝,便随小费多托夫乘火车前往梁赞了。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一出场,就被观众嘘了下来。原因是海报上明明写着由大名鼎鼎的尤仁主演,而出现在舞台上的却是这个无名小卒。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壮了壮胆再次出场,终于赢得了观众的掌声。演出结束,大家来不及卸妆就到火车站,准备赶回莫斯科。可是他们没赶上火车,只得在梁赞过夜。费多托娃的崇拜者给演员们准备了晚餐。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累得头疼、脸色发白,饭没吃完就倒下了。而年龄可以当他母亲的费多托娃却谈笑风生,精神抖擞。

“我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呀!”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向小费多托夫解释道。

“而我妈妈正患病呢,她发着三十八度的高烧!”小费多托夫说。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听了心一惊,他领悟到这就是训练和纪律啊!

后来他把训练与纪律归纳到他的“体系”中,作为关于表演的两个重要原则。

费多托娃常说:

“注视与你同台搭档的眼睛,由他的眼睛看出他的思想,并根据他眼里和脸上的表情回答他。”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日后把这点发展为他的“体系”中的元素之一,称之为“沟通”。

6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业余剧团,在莫斯科以南一百八十公里的图拉城演出时,得到作家达维多夫的热情支持,他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好友。

一天,在达维多夫家出现了一位身穿农民服装、腰间系着一条带子、脚登毡靴的大胡子老人,原来这就是举世闻名的托尔斯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感到托尔斯泰的锐利目光似能刺透人的心灵。

这一意外的会面,使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陷入了几乎痴呆的状态。对托尔斯泰向他提出的问题,不知如何回答。他那副傻相令大家都笑了起来。

事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解释自己当时的心情,他说到托尔斯泰对人们的意义:

“当托尔斯泰活着时,我们常说:‘和托尔斯泰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是多么幸福啊!’当精神上或生活中遇到挫折,人仿佛变成了野兽时,我们会这样安慰自己:‘在雅斯纳亚·波良纳住着托尔斯泰呢!’于是又想活下去了。”

在达维多夫家,托尔斯泰光临不久,该吃午饭了。这时送上一盘烤肉。人们都知道托尔斯泰是个素食者,便故意请他吃肉。他答应了,用刀切下一小块肉,勉强咽了下去,放下刀子说道:

“我不吃死尸,这是毒药!别吃肉,只有这样,你们才知道不吃肉会使心境愉快,头脑清楚!”

接着他宣扬了一番素食主义的理论。

当演员们向托尔斯泰提出,能不能让他们演他的剧本《黑暗的势力》时,托尔斯泰回答道:

“我不禁止任何人演我的剧本。”

大家一听十分高兴,当场就分配好角色。但是原剧本第四幕有两个不同的结局,需要作修改。托尔斯泰说:

“你们写一个怎么合并两个不同结局的计划,把计划给我看看,我再修改。”过了一些日子,托尔斯泰想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见面。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到了托尔斯泰在莫斯科的寓所里。托尔斯泰谈到《黑暗的势力》第四幕的修改问题,请他提出意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谈了自己的想法。两人谈了很长时间。托尔斯泰夫人索菲亚在隔壁房间听了全部谈话,忍不住跑进来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痛骂了一顿——她不能容忍一个年轻人竟敢在她那天才的丈夫面前指手画脚!后来,她的女儿进屋把怒气冲冲,如同一头母狮般的索菲亚拉走了。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挨训的整个过程中,托尔斯泰一言不发,安详地坐在那里,捋着自己的胡子,没有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辩护一句。

托尔斯泰夫人走了以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感到十分尴尬。托尔斯泰温和地笑道:

“请不要介意,她有点神经质,容易动气!”接着,他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说:

“好啦,刚才咱们谈到哪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