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布老虎传记文库·巨人百传丛书-大仲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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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到巴黎的岁月(2)

拉萨涅是奥尔良公爵私人秘书处的副主管,仲马的顶头上司。仲马进公爵府那年,拉萨涅还不到30岁。他为人正直、善良,有扎实的文化教养,业余从事轻松喜剧的创作,还是几家自由派报纸的撰稿人。由于仲马也喜爱戏剧,两人意趣相投,认识不久就成了知心好友。

拉萨涅赤诚的友情、富有真知灼见的言谈和兄长般的循循善诱,使初来巴黎定居的仲马得益匪浅。

拉萨涅最不屑于伪古典主义戏剧。一提起那些以模仿17世纪古典主义作家为能事的当代的伪古典主义者,这位通常十分厚道、宽容的人也不禁嗤之以鼻:“老阿尔诺的《翟尔玛尼古斯》吗?——拙劣!小阿尔诺的《雷古鲁斯》吗?——平庸!若没有塔尔玛和玛尔斯小姐担任主角,他们的戏连10场也演不了!”

拉萨涅对于法国戏剧的前途同样有明确的看法:伪古典主义将很快被人们忘却;必须向英国、德国的浪漫主义者学习。但不是模仿,而是在学习的基础上创造。拉萨涅向仲马预言:“你将会看到更大胆的作家突兀而起。”他鼓励仲马:“争取做这些人中的一员!”“学习吧。”拉萨涅要求仲马,“既不要编造喜剧,也不要编造悲剧和正剧;要着眼于情欲、事件、性格;把这一切都在你的想象中熔于一炉,铸造出科林斯的青铜像似的人物!”“科林斯的青铜像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这真是你的幸运!这样你就可以自己来学习;你将不受其他的限制,而只凭着自己的智慧,不受其他的影响,而只依靠自我的教育。”

拉萨涅还为仲马制定了广泛的阅读计划。戏剧方面,仲马没有读过埃斯库罗斯和莎士比亚的作品,对莫里哀的作品也涉猎得很少。现在他必须读而且反复读这些人的作品。为了弄清一种戏剧的来龙去脉,他应该从莎士比亚往下到席勒,从莫里哀往上到泰伦提乌斯、普劳图斯、亚里斯托芬。在诗歌方面,古人中要读荷马、维吉尔、但丁的作品,近人中要读拜伦、歌德、弥尔顿、拉马丁、雨果的作品。至于小说,歌德、司各特、库柏的都在必读之列。这书目可够长的。然而还没完——“你还得读法国历史。”拉萨涅说。

“为什么?”仲马问。

“因为我们需要法国的历史小说和戏剧。”

“法国历史多沉闷啊!”

“谁说的?”拉萨涅难得这么激动,“你先去读,然后才有资格发表意见。”

“那么该读些什么呢?”

“啊!一大批作家;茹安维尔、弗华萨尔、夏特兰、圣西门、拉法耶特夫人、黎世留……”

“一共要读多少本?”

“大概有两三百本。”

“你都读过吗?”

“当然喽。”

“我一定要读吗?”

“如果你想写小说,那么不但要读,而且要记在心里。”

“天哪!我以前浪费了多少光阴呀。”

“那就弥补失去的时间吧。”

对善良的拉萨涅的建议,仲马起初并没有认真照办。他忙于同阿道尔夫·德·勒万合写轻松喜剧。这种对白和诗文相杂的剧种,当时很卖座,收入较多。不过他们接连写了好几出轻松喜剧,竟没有一出被人采纳,白白花了许多力气。于是他们决定同大名鼎鼎的轻松喜剧作家皮埃尔·约瑟夫·卢梭合作。争取卢梭的合作可不容易。此人不听瓶塞响、不见潘趣酒火苗是不写东西的。为了劳动他的大驾,仲马和勒万不知耗费了多少酒。终于有一天,仲马在席间讲了一个自己当年打猎的故事,卢梭认为是写一出轻松喜剧的材料,商量好提纲,三人便分头执笔。十来天的功夫,写成了剧本《狩猎与爱情》。这剧本居然被昂比古剧院搬上舞台。虽然仲马知道这算不得真正的戏剧文学,但是第一次用自己的笔挣了五十法郎,他还是满意的。他和拉萨涅根据《一千零一夜》中水手辛巴德的故事写出的《婚礼与葬礼》,却在轻松喜剧院首次上演就遭到冷遇。

谁知道还有更扫兴的事在等着他。《婚礼与葬礼》首演失败的第二天,仲马刚进王宫花园的办公室,拉萨涅就闷闷不乐地告诉他:“乌达尔先生怪我把文学爱好传给了你,他说这种爱好会葬送你的前程,要求我们放弃文学。”这消息给了仲马很大的刺激。他径直走进秘书处主管乌达尔的办公室,眼眶里满含着泪水,声音却还镇定。他指责乌达尔先生强迫他全家只靠每月125法郎的薪金生活(他的薪金已经加了一次);并且说明他写剧本并不占用办公时间。

“你一定要搞文学吗?”乌达尔先生问。

“是的,先生,我生来就喜欢文学,而且又有这种需要。”

“那么,你就像卡西米尔·德拉维涅那样从事文学吧,我不但不会责备你,还会鼓励你……”

德拉维涅是拿破仑帝国和波旁复辟王朝时代的著名诗人。他的历史剧在近代的情节中渗透了作者自由派的思想见解。他的创作有着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双重风格。乌达尔先生鼓励仲马向德拉维涅学习,不仅是要他以戏剧为自由派的政治服务,而且是要他做一个真正的戏剧文学家。乌达尔的话,使仲马怨气顿消。

“先生,我年龄比德拉维涅先生小得多,他在1811年就当上了桂冠诗人。我也没有受过德拉维涅先生那样的教育,他是在巴黎最好的学校读过书的。我只有22岁,我的文化都是平时在别人正娱乐的时候学习得来的。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一定要写出比德拉维涅先生更好的作品。”仲马坚定地说。

再铮铮的誓言也须用行动去实现。仲马立刻行动起来了。他掀起了一场歼灭知识空白的大会战。拉萨涅的教诲,是他的行动指南。拉萨涅为他制订的计划,是他进军的路线。他如饥似渴地阅读大量文学作品,从瓦尔特·司各特的,到拜伦和库柏的。歌德和席勒的著作,他无一遗漏。卡尔德隆的戏剧,他无不熟悉。他不仅尽可能广博精深地吸收文学知识,还努力丰富自己的历史知识,特别是法国历史的知识;弗华萨尔、沙特兰、圣西门、黎世留等人的史学著作,他都爱不释卷。此犹不足,他还学习自然科学。他曾有一段时间坚持跟年轻的医生蒂波学习科学知识,清晨六、七点钟同蒂波一起赶到慈善医院,为的是学习生理学和解剖学;晚上就在蒂波的房间里钻研化学和物理学。他后来在《基督山伯爵》中对维尔弗夫人下毒的描写,就是以这时获得的科学知识为基础的。

光阴荏苒,3年过去了。具有惊人的记忆力、又有锲而不舍的学习精神的仲马,已经为创作法国浪漫主义历史剧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所遗憾的是,他至此还没有在舞台上领略过他在书本上结识的外国浪漫主义戏剧,缺乏实际的感受。

1827年,一个英国剧团渡过拉芒什海峡来到巴黎,仲马的渴望得到了满足。剧团中有基恩、肯布尔、哈丽特·史密森小姐等英国剧坛明星。此行专门演出莎士比亚的名剧。以往莎士比亚的戏剧只是通过拙劣的改编本和法国观众见面。现在,莎士比亚名剧原本由英国名角在法国戏剧的心脏演出,显然是对法国古典主义、伪古典主义戏剧的一次挑战。演出《哈姆雷特》的那个晚上,仲马和诗人维尼、雨果、奈瓦尔,音乐家柏辽兹,画家德拉克洛瓦等浪漫主义的信仰者都在场。肯布尔扮演的王子哈姆雷特,哈丽特·史密森小姐扮演的莪菲丽亚,给仲马留下了意想不到的深刻印象。他觉得舞台在他眼前变成了伊甸园,上帝创造出来的有血有肉的人,代替了以往充斥着法国舞台的毫无生气的“石膏模型”。他一场不落地欣赏英国艺术家们的演出。凶杀、自杀,奥赛罗的妒嫉,德斯特蒙娜的惨死,使他心潮难平。他听不懂英文,但是剧情和演员们的动作、语调,足以使他了解和感受这一切。

“只是从这时起,我才知道什么是戏剧;我在精神上刚刚受到的震颤,震落了残留在我身上的过去的一切陈迹。我懂得了构筑一个世界是可能的……这是我第一次在舞台上看到激情,激励着有血有肉的男女的真正的激情。”仲马后来写道。

勤奋的学习,使仲马登上了文学修养的高峰;虚心的观摩,向仲马展示了未来戏剧的蓝图。现在该仲马走进工地,去构造他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