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会有年轻的同行来找我,请我帮他们去向名家约稿。逢到这种情况,一向乐意助人的我,却每每断然拒绝。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里面有着一份责任--比如,你知道别家报刊的口味、需求吗?你知道人家是怎么审稿、用稿的?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稿子?要是万一将稿子疏忽了呢?
我把这责任看得很重!
这也许就是我对这样一个问题的答案,即不止一次有人来问我:“你怎么老是能拿到名家的稿子?”的确,在我担任主编的《光明日报·文荟版》上,可谓名家荟萃,佳作麋集,文趣高洁典雅,意境超凡脱俗,人称“可以洗濯心扉的一块净上”。名家们,甚或大名家们有了好稿子,不用说就会想到我,以在我们《文荟》发表为荣。所以即使在各家报刊打乱仗的争稿大战中,我们这里也从不见狼烟。有时,我们需要某一名家的某一篇稿子了,只要打一个电话过去,基本上就不会落空,大名家也会全力以赴地拨冗帮忙。在我和他们之间,可以说已经建立起一种超乎编辑与作家的朋友的关系,这样的名家的名单,可以开列长长的一串……
那么,究其实,我是怎么做到的呢?言以蔽之,其实就是一个“责任心”。
滴水穿石,铁杵成针,非一日之功;而且不积跬步,绝对无以成千里。我是从珍惜作者们的每-个字、毎一个标点符号开始的;是从尊重对方,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开始的;是从把他们的稿子当成自己的稿子一般爱护,跟他们心换心的境界开始的。比如一篇稿子接到手里,一般我都会及时打电话或写信过去,告诉收到了。在稿子编辑过程中,如果需耍做大的改动,我会征求作者的同意。有时某些稿子已经编好,作者又要求撤回去,我也会微笑着璧还。稿子编好了,要上版了,我还要精心考虑用在什么位置,用什么标题、什么字体、什么花线突出为好。最后,在报纸出来以后,还要及时寄报纸、开稿费,听取反映,出了错及时检讨。而这一切,又是在平时密切联系作者一一长年累月地寄报纸,替他们查资料、做宣传、帮各种忙……的基础上,兢兢业业、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的。唉,做一个合格的编辑真是太不容易了,这完完全全是为他人做嫁,彻彻底底的春蚕到死。并且,只要你背上这副十字架,你就是命定的苦行僧,就要永远踽踽跋涉在茫茫文字之旅!
苦吗?真苦。累吗?真累。而乱对于自己也能写、也想写的编辑来说,就更是一种苦役。所以现在有一些年轻编辑,不大愿意无条件奉献了,觉得这样熬一辈子真是太傻了。可是在我们的编辑队伍中,大部分编辑们却还在苦做,这就是因为心上有“责任”这个神圣的字眼--这是一杆能称出人心的沉甸甸的秤!老一辈不用说了,仅就我的同辈,我也看到过许多令人肃然起敬的编辑。比如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女编辑刘海虹,我永远在以她作为激励自己的榜样,她曾为了作者的一部书稿,奉献了宝贵靑春的六七年时间,天天跟着查资料,几乎踏破图书馆的台阶,而又无怨无悔。我曾很多次地想:要是她把这些时间用于自己的创作上,也许她早就写出来了,一举扬名天下也未可知,可是她现在依然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编辑。这种事,在出版史上早就重复了不知多少次,老一辈编辑们奉献完了,现在正需要我们奉献,并且将来还必须世世代代地奉献下去!
将来?将来还有人愿意奉献下去吗?我想会有的。因为这是我们繁荣文学事业的需要,也是推动我国出版事业、进而是整个人类文化积累的需要。在这万头攒动的世界上,我想,总会是有人要多做一些、少拿一些,总要有一些吃亏者,总需要一批“傻子”,不然,所有人都猴精猴精的,都想少干多得、厚己薄人、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希望?
从这个意义上说,诸如编辑、记者、教师、医生、军人……都是需要毕生奉献的职业。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既然干上了这一一行,就得蜡炬成灰泪始干!
文章写到这里,再没什么好讲的了,人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大道理谁不明白?可是我又忽然一阵杞人忧天:但愿这不是独自在说话,更不想被人认怍痴人说梦。
第1章新闻怎就不被尊重?个时期以来,笔者有数文累被转载于大小报刊,除极个别者及时惠寄样刊样报并付稿酬之外,绝大部分根本对我不理不睬。更有甚者,有的报刊转载时,连作者名字也免了,真让人有一种被抢劫了的感觉。忍再忍之后,终于得一机会,问及一转载者。答曰:“有规定,转载新闻,可以不署名。”
这就有联奇了!比起文学、美术、音乐、历史、哲学、美学,以及所有的社会学科和自然学科,唯新闻不算一门学问吗?唯新闻没有任何价值吗?唯新闻低人一等吗?
我对此很不理解,也绝不能苟同。
众所周知,新闻对于人类具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它根本就是不可或缺、不能替代的,设想一个同家、一个社会,若没有了新闻,这个国家和社会还怎么运转?
第二,新闻记者是一种艰苦的职业,他们既从事脑力劳动,也从事体力劳动,有时得像军人一样要求他们。表扬性报道还好说,批评性报道,一般都会给记者招致或大或小的风险和损害。
第三,新闻还是一门精深的学问。不仅是因为社会每天都在变化,它也必须紧紧追其踪;也不仅是因为它面对的永远是“活”的东西,必须当机立断作出反应(而且反应还必须正确、还因为它的覆盖面广,什么学科都要涉及到,什么领域都要钻进去,千样事,万事通。着名作家贾平凹就曾对笔者发过感慨:“我认为新闻比文学难弄多了。当个好记者可比当个作家殊难。”
笔者做新闻记者也有十多年了,同时做编辑,又同时也从事文学写作。依个人的体验,新闻、编辑和文学写作,我感到最难把握的,还是新闻--有多少次好端端的新闻没有抓住,痛失良机;也有多少次事后的遗憾,埋怨自己角度没切好,致使一条很好的新闻没写好!而作为一个有职业自豪感的记者,也有极其幸福的时候,这就是当你于众多同行之中,独立思索,勤勉工作,拿出了题材又重大、切入角度又好、文字落实又干净利落的一篇高水平的新闻,并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有助于推动某一方面工作改进之时,这时你的感觉真是好,真觉得自已没有愧对了记者这一神圣的称号。
只可惜,这样的机遇,在一个记者漫长的新闻生涯当中,也不是能常常碰到的。这里面除了要日深月深地学习、钻研、积累,丰富自己、提高自己之外,还有一只神不可测的命运之手。
如此说来,自以为已经把道理摆得够充分的了,但人微言轻,亦自知很难改变什么,其实,署不署名,对于一个关注天下事的记者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希望新闻能够得到应有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