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万能小医生
韩无际准时准点到达费烟波给的地址——就是医院提供给值班医生的公寓。
他按了门铃，里面传出一句“门没锁”，他径自推开了门往里走去，“你在哪里？”
“厨房。”
他并不急着去见她，像个客人一样四下参观着。公寓约莫有六十平，小小的客厅，小小的卧室，小小的书房，每个功能区都是小小的，他家的花房差不多都有整间公寓那么大了，难得有钱人家的二小姐居然很适应这样的生活。
“刚开始住这里的时候不会觉得很难受吗？”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她搭着话，“中学的时候我去过费家，大得跟欧洲的宫殿似的。突然住到这种鸽子笼一样的地方，要是我肯定会撞头撞脑。”
“别说那些没用的废话，准备一下，马上吃晚饭。”
他好像闻到了肉的味道，许久不沾荤腥的韩无际只是闻到肉香也会频频咽口水，嘴里还不断地嚷嚷着：“我不吃肉！我坚决不吃肉！我是素食主义者。”
“拉倒吧！”费烟波不客气地点破他的秘密，“你每次和我一起吃午饭，闻到我餐盘里的排骨味就拼命地吞口水，有几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什么素食主义者，不就是怕胖嘛！”
这个男人太妖孽了，明明身材好到让女性朋友们咋舌，居然比青春期的小女生还担心体型。如果世界上每个男人都像他一样，肉肉的女生们还要不要活啊？“放心吧！我特意为你做了卡路里超低的鸡肉，你就放心吃吧！”
她一边做着饭一边唱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童谣：“煮煮煮、切切切，好吃的蔬菜做出来。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停！”她唱的童谣比这些致命的卡路里更让他感觉反胃，韩无际试图跟她达成交易，“只要你别再唱那让人想吐的歌，我就吃你做的菜——哪怕是油腻腻的肥肉，我也吃，可以了吧？”
结果，结果她安静地煮着那些低脂的鸡肉，他安静地吃着。
是太久不吃肉的关系，还是她的厨艺真的好得惊人？他居然觉得她做的鸡肉堪比五星级大酒店的厨师长水准，一口等不得一口，他狼吞虎咽却又好怕太快吃完。
“你在鸡肉里放了什么？没有木木的感觉，还很爽口呢！”
“菠萝。”她挑出里面淡黄色的菠萝肉，“菠萝酸酸甜甜会让木木的鸡肉变得更可口，也更易煮熟，这样鸡肉会比较嫩。还有菠萝富含丰富的纤维，会促进你的肠胃蠕动，加快新陈代谢，帮助你燃烧身体里的脂肪。”她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地嘀咕：“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平时便便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吧？”
噗！他被呛到了，“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心？居然在别人吃饭的时候说什么拉便便拉粑粑？”
不过，她的厨艺真的很不错嗳！这个个子小小的女生似乎总做一些让他吃惊的事。
捣着盘子里所剩不多的菠萝焗鸡肉，韩无际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费家二小姐了，“像你这样的大小姐怎么学会做饭的？”
“跟家里负责厨房的阿姨学的啊！”费烟波没想到会跟他聊起费家的事，“以前在家的时候，阿姨放年假，就由我来负责姐妹三人的饭菜。”
韩无际忙不迭地追问：“那烈焰呢？烈焰会做饭吗？她厨艺怎么样？一般不都是大姐照顾妹妹嘛！”
“指望费烈焰照顾我和澎湃？我们会饿死的。”费烟波不客气地揭姐姐的短，“费烈焰是宁可饿死，也不会让十根手指沾碗筷的懒人，超级懒人。”
他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她的话吗？费烟波举例证明自己所言不虚，“那年我重感冒，没办法做饭。大姐叫外卖，后来连外卖也懒得吃了，她和澎湃两个人就吃速冻食品。结果我连口热水也喝不上，挣扎着起来的时候发现水槽里堆满了脏碗，都养出孑孓了。”
呕！光是听她形容那幅场景，他就想吐了。
“——我发现，你对我大姐的事好像很关心啊！”
“哪有？”他矢口否认的时候，脸已经红到耳朵根子了。
还说没有？费烟波发现韩无际每回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不忘提起费烈焰的事，想起来了！
“我们俩相亲的那天，我还没到的时候，你对着汤匙整理发型。看来是很重视这次相亲啊！但一看到来相亲的人是我，你立刻就放松了下来，还露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一开始以为来相亲的人是费家的大小姐所以才兴冲冲的，谁知道来的人居然是费家的二小姐——对不对？我猜得对不对？”
“不是啦！不是啦！”他别开脸，故意不看她，可逃避的眼神更证明了她的猜测。
果然是喜欢费大小姐啊！
好吧，就看在他对费烈焰一片痴心的分上，她照顾他一阵子好了。
“我每天晚班前有一个小时是属于自己的，在医院实习期间就到我这里来吃晚饭吧！我会做些有营养又低脂的东西给你，你负责吃光，不要再因为营养不良或低血糖而晕倒，不要再给我造成骚乱了，听见了没？”
“知道啦！”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最后一块菠萝味道的鸡肉塞进嘴巴里，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囔着，“就为了十亿，你对我还真照顾呢！”
斜他一眼，她死乞白赖地吼他：“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好？喜欢你吗？”
又到了韩无际最讨厌的大夜班时间。
医院的规定——作为住院总医师的费烟波是可以在没有病人的时候睡觉的，而负责值大夜班的医生是必须保持清醒的，所以他只能听着身后鼾声如雷，而他努力保持清醒，努力瞪大眼珠子。
可……现在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普外科居然来了一个还不及他腿长的小朋友？
韩无际以为他们是走错了病区，礼貌地迎了上去，“儿科在中心花园向南的病区，小朋友，你走错地方喽！”
宝贝妈妈紧紧地抱着孩子，宝贝爸爸急得一头虚汗，“白天去过儿科了，检查过了，说是没有问题。可回去以后咳嗽更严重了，就连喘气都有嘶鸣声。我们又把她送儿科了，可是儿科的医生还是说没问题。但我们感觉宝宝的情况不太好，所以想让外科的医生给看看。”
韩无际让小朋友张开嘴巴，他检查了喉咙，又听了支气管，都没有发现问题，可听小朋友的呼吸声的确有些异样。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韩无际不小心瞄到小朋友的怀里抱着一只少了只眼睛的草莓兔，他蹲下身子跟小朋友平视，“漂亮公主，告诉哥哥，这只草莓兔的眼睛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他一说，宝贝妈妈也疑惑起来，“这是她最喜欢的布偶，每天晚上都会抱着睡觉的。昨天晚上兔子的眼睛明明还在，怎么会没有了呢？”
韩无际从妈妈怀里接过小朋友，大展他魅力四射的帅哥笑容，“漂亮公主，你乖乖地躺在哥哥怀里，不要动哦！哥哥带你去照个相好不好？”
被韩无际电得晕乎乎的小妹妹慌忙点了点头，任由韩无际抱着自己前往CT室，CT检查的结果正如韩无际预料。
他将小妹妹气管里的异物指给家长看，“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小兔子的眼睛被小朋友吞了下去，正好卡在气管里。幸好来得早，如果再晚一步，很可能就危险了。现在异物卡的这个位置只能通过手术取出了，我马上去叫医生准备手术，你们陪着小朋友，不要让她乱动，如果异物往下移就更麻烦了。”
临走前他还不忘给小妹妹一个安慰的笑，“漂亮公主，你坐在这里等哥哥，哥哥马上就回来。你可以保证，在哥哥离开的时间绝对不动吗？我们拉勾勾！”
被电得五迷三道的小公主只知道冲他笑，当即拉勾勾达成协议。
安置好小朋友，韩无际飞奔进住院总医师的休息室，“费烟波！费烟波，快醒醒，准备手术。”
这几个月住院总的生活让费烟波养成了稍有动静立刻醒来的习惯，她一边用冷水让自己彻底醒过来，一边听韩无际叙述病情和异物卡住的位置。
五分钟之内她安排好了手术术，而后转过身告诉韩无际：“你跟我上手术台。”
“什么？我？”韩无际忙摆起手来，“我只是一个实习医生，我怎么能跟你上手术台？”
费烟波自有道理，“小女孩太小了，相比全身麻醉对大脑的影响，局部麻醉会更好一些。我需要你在一旁稳定小女孩的情绪——小朋友和家长都很相信你，你是做二刀最好的人选。”
他没得拒绝，只得硬着头皮上。
整个手术过程中，帅哥医生一直紧握着漂亮公主的手，一刻也不曾放下。直到手术结束，他还紧握着她的手，一直将她送回到病房。
站在病房门口的费烟波望着病床前的韩无际欣慰地弯起了嘴角，他开始渐渐进入状态喽！
无论他是不是实习医生韩无际。
“你观察仔细，对病患态度负责，照顾周到，表现得非常出色，让我刮目相看。”
周五的实习医生学习会上，方主任公开表扬了韩无际，并且给全体实习医生放了一晚上的假。
“你们来医院实习的这段时间表现让我很满意，今晚给你们集体放大假，去玩吧！年轻人嘛！适当的时候也该轻松轻松。”
底下一片欢呼雀跃，一向以要求严格、不苟言笑著称的方主任居然能破天荒地开这个口让大家放假，实习医生们都说是沾了韩无际的光。
韩无际也是异常得意，当场宣布：“晚上我包下一家PUB，大家尽情玩乐，一切我买单。”
“万岁！万岁！”实习医生们兴高采烈地欢呼着。
韩无际悄悄地走到费烟波旁边，用手肘捣捣她，“费烟波，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当我谢谢你每晚为我做营养餐。”
费烟波想也不想就摇头，“不行，我是住院总，我需要二十四小时待命。”而且她也不习惯那种过分热闹的场合。
方主任无意间听到了她的拒绝，忙忙地凑了过来，“我说烟波啊，你就跟他们一起去玩吧！明明跟他们差不多年纪，你看着可比他们老成多了，适当的时候也该恢复年轻人应有的活力嘛！今晚我安排陈主任替你的班就是了，你都多长时间没离开医院了？就算是住院总，一般两周也会休息一天的，你从来没放过假，今晚就当是我给你放假了。”
“是啊是啊，费医生，你就去吧！”
一伙人全在拉她前往，她还是只想拒绝，“可是主任我……”
不等她拒绝的话出口，方主任早已想好让她没法子拒绝的理由，“烟波，你跟他们一起去，也帮我看着这帮小家伙。别疯起来不管不顾，好歹也是我们医院的实习医生，闹出什么乱子来，医院的脸面也不好看。”
主任把话说到这分上，费烟波再不好拒绝，换下那身白大褂。穿着灰色的牛角扣羊毛大衣，她慢吞吞地跟在韩无际身后。
听说大帅哥韩无际请大家去PUB，一些女医生和小护士也纷纷请求前往。就算是晚上要值夜班的，也跟男医生或者护士大姐们调班，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这个和有钱帅哥同乐的机会。
大家分成几辆车准备开往PUB，韩无际特意把副驾驶座留给了费烟波，他甚至殷勤地为她拉开了车门，可费烟波却不着痕迹地和另两个小护士一起挤在后排的座位上。
对她好，她还不领情？拉倒！
“郝倩倩，我旁边的王后位留给你吧！”
当着费烟波的面，韩无际一脸嬉笑地把副驾驶位留给了平时黏他黏得最紧的小护士郝倩倩。
乐得小护士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简直把他当成了安全带，“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坐在这里吗？”
只是一个座位，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韩无际不在意地点点头，郝倩倩已经乐得满眼冒星星了。
就这样，大家开心又风骚地开往欢乐目的地。
不愧是韩家少爷，出手阔绰，包下的居然是城内数一数二的酒吧。大家吃着美食，品着美酒，闹哄哄地玩着酒吧游戏。还嫌不过瘾，也不知是谁提议的，每个人表演一个节目，大家轮番上场。
韩无际作为今天的主角，自然是第一个开场，他不辱帅哥的威名，帅帅气气地玩了一段电吉他，让气氛High到了最高点。
接下来大家轮番登场，有唱歌的，有跳舞的，有耍宝的，还有个男医生跳钢管秀，把大家乐到不行。韩无际却发现坐在黑暗中的费烟波自始至终一副若即若离的状态，根本未曾身陷快乐中。
她在想些什么？
明明是欢乐到极点的场合，她为什么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他很想让她融入其中，想也不想，他站起身拉住了费烟波，众人的焦点也转移到忽略已久的她身上。
“费医生，你还没表演节目吧？”
“费医生来一个！费医生来一个！”
大家不停地鼓动着她上台，摆出一副她若是不从，誓不饶她的姿态。
韩无际还在一旁起哄：“来一个！来一个！就算你表演一段外科大夫拿手的飞线走针，也算是哑剧啊！要不然我领你跳段探戈，那个谁……弹奏一曲《只差一步》，我领费医生跳支舞，就算过关了。”
“不用了。”费烟波投降地甩开他的手，“跟你一起丢人现眼，我宁可一个人作孽。”
她脱下羊毛大衣，露出里面的荷叶领可爱小毛衣和深藏不露的蛋糕裙。那打扮让她完全不像经验丰富的住院总医师，倒让韩无际依稀记起了中学时那个总是站在费烈焰身后的小女生——单薄的身子，白得有些过分的小脸，粉红的薄唇似乎从未开启。
在韩无际的回忆中，费烟波走上中心舞台，她坐在钢琴前，试了几个音，而后拉过话筒。钢琴声响起，她的歌声同时开启——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装满你。
我假装没有爱上你，却想成为让你喜欢的女生。
我假装以平常心面对你，却总是在心里想着你。
虽然试着隐藏我跳得飞快的心，虽然试着不看你，
可是，爱情没有办法啊！
我没办法忽略你，我努力的隐藏只是让我更想爱你。
想要爱你啊，我已经不再是我。
爱情没有办法啊，努力的隐藏却让我更想念你，我想要爱你啊！
努力地想要停止，却办不到。
我爱你，我只能在你的身后默默地……爱着你！]
她深情地唱着，让韩无尽禁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有一个一直爱着，却只能在背后默默爱着的人？
落下最后一个音，她从琴凳上站起身，环视周遭，大家痴痴地看着她，连掌声都忘了送上。直到她走下中心舞台，才引得周遭一片唏嘘感叹。
“费医生，你太腹黑了，跟你同事这么久，都不知道原来你不仅会弹钢琴，歌还唱得这么好。”
“是啊是啊，每年医院的新春晚会都说妇产科的女医生们才艺了得，现在看来她们和费医生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嘛！”
“你藏得太深了，费医生，你这简直是‘潜伏’啊！”
费烟波一路谦虚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知什么时候韩无际已经挪到了她身边，手肘撑着下巴，他歪着头眯着眼瞅她，“本来还想让你今晚丢脸的呢！没想到反被你吓了一跳。”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她有点渴，拿了他新要的果子酒一饮而尽。味道不错，她抬手又要了一杯。
以前对她完全没印象，也想不起中学和她有关的点滴。现在回想起来，他更有无数疑惑，“中学的时候班里搞合唱比赛什么的，不都是烈焰弹钢琴嘛！没见你弹过啊！”
许是酒精的作用，费烟波的血液加速运转，话也跟着多了起来，“烈焰不喜欢弹钢琴，她风风火火的个性根本静不下来。小时候因为妈妈希望女儿有艺术家的气质，所以硬逼她学的。到了青春期，烈焰反抗意识加强，说不学就不学了。妈妈对着家里没人弹的钢琴整天唉声叹气，刚好我小时候学过钢琴，看着钢琴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烈焰的老师继续学弹钢琴，一直到我上医学院离开家为止，我有钢琴十级证书哦！”
她那是什么表情？会弹钢琴很了不起吗？韩无际不服气地回敬她：“我有驾驶证！”
她“噗”的一声笑开来，“抱歉，我也有驾驶证。”顺便告诉他，“汽车一些简单的毛病难不倒我，如果哪天你需要换胎，我倒是可以帮你。”
个子小小的女生居然连大男人都未必能行的换胎工作也想承担，她的存在实在是太伤男人面子了。
他郁闷地嘟着嘴，一个人在那里喝酒。
这时候实习医生们轮流过来给费烟波敬酒，说是实习期间多谢她照顾了。费烟波来者不拒，一杯杯酒都喝了。
开始的时候韩无际还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招架不住了，请他帮忙代酒。可等来等去，实习医生都第二轮过来敬酒了，她还是丝毫没有要后退的架势。倒是韩无际不放心地凑到她身边，主动替她挡下那些递过来的酒杯，“你少喝点，要是醉了，明天一早你可要头疼了。”
“我从来就没醉过。”她不在乎地接下那些酒，一杯杯尽喝了，还跟他夸口呢！“烈焰刚接管华辰地产那会儿，一些色老头想占她便宜，逼她喝酒，说是她不喝完桌上的酒，合约就不签。然后烈焰就把我叫去了，桌上摆出‘五朵金花阵’——一杯白酒，一杯啤酒，一杯红酒，一杯黄酒，一杯洋酒。要知道，喝混酒是最容易醉的，而且每杯酒都足有半斤。我一气全喝了，半点事没有。那帮老头子乖乖签下合约，再不敢为难我姐。”
得！是他多事。
韩无际看着她把实习医生们全都喝倒了，还屹立不动，由衷地叹了口气，“我说费烟波，你年纪轻轻就拿到医学硕士学位，还当了住院总。会做饭，会弹钢琴，会唱歌，会开车还会修车，又千杯不醉，到底有什么事是你不会做的？”
她寻思了一阵，忽然低下头喃喃：“游泳，我不会游泳。”
“只有这一个不会吗？”他不相信地瞪着她。
费烟波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还有一个！“我不会表白，明明是喜欢的人，明明存着那份喜欢的心情。可我……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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