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个谁恋爱了
费烟波和韩无际的缘分还真是深得可怕啊！
先有同学之缘在前，后有相亲之缘在次，然后又来个指导老师和实习医生的纠葛，如今居然还要同居？！
向来以温和好说话著称的费烟波向医院后勤部主任发出抗议：“为什么我要和他同住一间公寓？就算是公寓不足，一般也是女生和女生住一起，男生和男生挤在一块吧！”
后勤主任第N次地跟她解释：“申请公寓的男医生正好多出他一个，而费医生你一直独占两人公寓，所以怎么办呢？只能把他安排到你这儿了。反正今年你做‘住院总’，也很少待在公寓里啦！”后勤主任抬腿走人，把麻烦丢给他们俩单独解决。
费烟波可不会轻易让他挤进单属于自己的地盘，“我说，韩少爷，你不是住惯了大地方嘛！干吗跑来跟我挤小公寓？”
“你以为我想？”他将随身的行李丢进房内，“出了点状况，搞得我在这里实习的时间要延长。方主任又说，从第二个月起，实习医生值大夜班的次数会增加。那我能怎么办？为了保证不迟到不旷工，只能接受医院的住宿安排了。”
就算是这样！可是，“你不是有钱嘛！你在医院附近随便买套公寓单住不好吗？”
“抱歉，你看看医院附近有公寓楼对外销售吗？”
以为他喜欢跟她挤在鸽子笼里？还不都是某人！说好了一个月之后就回来，结果呢？半路出了幺蛾子，居然归期未定！让他一直在这里当实习医生，他也很烦啊！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当初的计划，搞得现在，费家大小姐连面都没见着，倒是跟费家二小姐牵扯不清。
他忙着入住她的地盘，她还一个劲地把他往外推，“你先在客厅待着别动，我把书房收拾出来，你再搬进去，听见没有？”
“你们女人就是事多！”
他不耐烦地窝在客厅沙发上，不耐烦地喝着他的营养果蔬汁。倒是费烈焰忙里忙外地搬着东西，他受不了地瞪着她的背影，“你可不可以快一点，我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收拾房间，然后就要赶去医院。你这样磨磨蹭蹭的，等我下了夜班，还没地方可睡。”
“没看到我在收拾东西吗？”根本就是他惹出来的祸，现在还要她来收拾。她的时间很宝贵嗳！自打他出现之后，都被他给占去了。费烟波报复心态乍起，拿起手里的相框，她向他挥挥手，“过来，过来看看我这儿有什么好东西。”
什么啊？韩无际屐着鞋嗒嗒地拖到她跟前，“你在看什么？照片？”
这不是他们中学毕业照嘛！他一眼就看到费烈焰了，这张照片他不止一次地看过。在国外的时候，每次感到辛苦，每次快撑不下去，每次想念到满额的时候，他都会拿出毕业照，轻抚过那上面费烈焰的脸。
费烟波眼中看到的可不是她姐，而是——
“这不是你弟韩无尽嘛！”她指着照片中那个足有两百斤的韩无际弟弟笑得前仰后合，“中学的时候你弟弟韩无尽真的好胖哦！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上体育课，同学们打赌，说如果他灌篮不知道篮球架会不会倒塌。他不肯当我们的面灌篮，我们就嘲笑他，说他一定是怕灌篮的时候压倒了篮球架所以才死活不肯上。你弟弟听了这话终于当着大家的面灌篮了，谁知道他还真的拉倒了篮球架。篮球架倒下来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被吓傻了，半天不敢动弹就看着篮球架压到我身上。那时候，就是那时候，你忽然跑过来替我挡下了篮球架。”
“是……是吗？”
“你都不记得了？”费烟波故作惊讶地半张着嘴巴，“你当时的行为真的很英勇嗳！女生们都惊叹不已，连你弟那惊世之举都给忘记了。”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惊世之举？”不用装模作样，韩无际是真的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副气到不行的样子，“那个篮球筐本来就有点问题，所以我……我弟灌篮的时候，篮球架才会倒掉。不是被我弟的体重压倒的，你懂不懂？”
“什么本来就有问题？你灌篮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你那个体重不低于两百斤的弟弟灌篮的时候，篮球架恰恰好就倒了下来。未免也太巧了吧！还有，”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被她逮到了吧！“以前上学的时候，同学们怎么取笑你弟，你都不会生气。现在这是怎么了？我只是说了事实，你居然对我大呼小叫？！不像你的作风哦！”
韩无际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抬高了N个分贝，连舌头都打了结：“你……你你你你说的是我弟弟，我当然不可能平心静气地跟你说话！”
“说起你弟弟，”费烟波擦着地板，逃避着他的眼神，只有这样她才能问出口，“他……我记得他中学的时候，好像总是围着我姐转哦！每天像跟屁虫一样跟在烈焰后面，还常常跑到我家附近，装作无意中遇见的样子。那时候不仅是烈焰，就连我和我妹澎湃都知道他暗恋姐。”
他揉着鼻子，眼神不由自主地四处乱转着，“是啊，那个时候烈焰在我……在我弟心中就是女王，他觉得这世界上全部女生加在一起也没有烈焰好。”
“是吗？难怪都忘了我是你的同学，原来眼睛只看见费家大小姐了，哪里还记得费家二小姐呢？”
韩无际忙摆手打马虎，“不是，不是我……是我弟……”
“那个，”费烟波忽然回过身来，紧紧地盯着他，“我不管是你哥哥，还是你弟弟，你们兄弟俩中除了你之外的那个人……他……他现在过得还好吗？”
“你说的是……”她问的是除了他之外的那个韩少爷？
她忙不迭地点头，“你们不是孪生兄弟嘛！你在做实习医生，那你兄弟呢？他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他……在国外。”
韩无际望着他们的中学毕业照，他终于在小小的人头像里找到了她——费烟波，她就站在韩家另一个兄弟的身后。这些年无数次地看这张毕业照，他却从未留意过她。
“他，韩家另一个少爷恋爱了。在旅行的途中忽然爱上了导游小姐，结果原本一个月的旅程无限期地延长。他现在正追着导游小姐满世界地飞呢！”
费烟波握着抹布的手微微一紧，随即偏过脸去，张了张嘴，最终她还是问出口了：“他有爱的人了？很爱……很爱很爱的人？”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这家伙爱上别人呢！”韩无际拿出手机，搜出照片让她看，“他和女朋友的照片，昨天才传给我的，你要不要看下？”
他调出照片，一张和他长着一模一样脸的男人正搂着一个性感又妩媚的混血儿。
“瞧吧！他正在愚蠢地谈着他愚蠢的恋爱呢！”韩无际兀自说着，“我兄弟跟我不同，他是那种不会轻易对女生动心的人，大学那么多年他都没有跟谁交往过，我还以为他是打定主意要孤独终老呢！谁知道只是一趟旅行就让他轻易掉进了温柔陷阱，我还真为他……”
咦？费烟波呢？怎么忽然一下不见人了？
他转过身四下寻找着刚刚还在他身后看照片的丫头，怎么跑到浴室里去了？里面哗啦啦传来水声，她这时候洗什么澡？
他敲了敲浴室的门，“喂，费烟波，你房间收拾好没有？怎么突然去洗澡了？喂！”
除了哗哗的水声，他再听不见，听不见她无声的泪泫然决堤。
他还只是站在浴室外面大声地问她：“喂！我告诉你我兄弟的情况，你也告诉我你大姐的情况吧！她……她有男朋友了吗？”
费烟波捂着嘴掩着嘤嘤的哭声，“没有，她没有男朋友，你还有机会。”
可我……没有了。
自打他搬进来，形势就好像起了质的变化。
以前是她每天晚上赶着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帮他做营养餐，现在不仅不主动给他做营养餐了，连她自己的饭也自行省略。
“你要当活神仙吗？都不用吃饭的？”
韩无际将冰箱里所剩不多的生菜、鱼片拿了出来，他打算做个跳水鱼给她下饭，“你午饭就没吃了吧？中午的时候不是有个手术做到下午两点多才结束嘛！然后又跟脑外科会诊一个病患，一直忙到五点多又去跟值班医生交接班。现在都八点多了，我真怀疑你胃里到底还剩下什么。你这样下去，还没当上主治医生就先挂掉了。”
“不要弄了，我不想吃。”鱼身上残留的血水滴得满地都是，她还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只想懒懒地窝在沙发上，不想替他的心血来潮做善后工作。
她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就因为如此，他才更要做点带劲的菜给她吃啊！他辛苦地剁着鱼，切着菜，还跟她絮叨：“要吃饱才有力气，才不会倒下，这不是你对我说的话嘛！”
在他的絮叨声中，跳水鱼跳出锅喽！他盛了满满的热米饭给她，又把跳水鱼端到她面前，还热切地招呼她：“快吃吧！我洗完澡出来之前一定要吃光哦！”
看在他努力下厨房的分上，即使不想吃，费烟波还是吃了一大口。可一块鱼刚塞进嘴巴里，她就吐了。
根本没煮熟嘛！还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她受不了地放下饭菜，拿起墩布擦起厨房里的血迹来。天，他只是下一次厨房而已，怎么搞得跟大屠杀似的？比医院里刚做完手术的操作台还恐怖。
韩无际头发滴着水走出浴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状况，他做的饭菜被丢在一边，她却只顾着清理地上的狼藉？！
他第一次对费烈焰以外的女生大发善心，结果她就这样回馈他的好心？
“我第一次下厨，你居然连试也不试？！”
“不是的，我是……”
她想解释，可他根本不听。堂堂韩少爷第一次对女生大献殷勤，结果却落得这样的结局，他的自尊心受不了地呐喊，“我都是为了谁啊？不管你了，爱吃不吃。”他把饭菜连同桌子上杂七杂八的东西通通丢进垃圾桶，然后扔掉！
他干吗要对她好？一开始就不要关心她就好了，反正他喜欢的，想要相亲的是费家大小姐嘛！
他愤愤地将整个垃圾桶都给扔掉，用消毒水洗了手，还是觉得手上有鱼腥味。甩着手，冷不丁地打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方主任？”
方主任伸出手问他要东西：“韩医生，报告呢？我让你整理的172床、083床、091床的病人报告呢？”
“已经做好了，我马上拿给你。”好像丢在公寓了，他马上回去拿。
韩无际火急火燎地冲回公寓，费烟波刚刚把屠宰场似的厨房打扫干净。他也不说话，只是没头没脑地找着东西，费烟波实在看不下去了，追在他身后问：“你找什么呢？”
“报告，帮方主任敲的报告。”
“刚刚不是丢在桌上了嘛！我有看到。”她指指桌上刚刚放饭碗的地方。
“糟糕！”韩无际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难道……难道他刚刚一气之下把要交的报告和饭菜一起丢到垃圾桶了？要死了！要死了！还答应方主任马上交给他呢！“楼下的垃圾桶一般几点钟清空？这时候应该没有运走吧？”
他急匆匆地跑下楼，也顾不得臭味，在垃圾桶里乱翻乱找。幸好！幸好垃圾还没被清空，他顺利地找到了报告。可是，实际情况更让他沮丧。
因为沾了跳水鱼的汤汁，报告根本不能看了，只能依稀看到字迹，倒是上面的油味更重些。
“现在你要怎么办？”
不知什么时候费烟波站在了他的身后，接过那些脏兮兮的报告，光是闻那味道也知道，报告算是彻底报废了。
她那是什么表情？怪他吗？也不想想他之所以会冲动之下干出这些蠢事都是因为谁。他火大地冲她吼：“还能怎么办？大不了被赶出医院就是了，反正我又不想当医生。”
又来！又说这种话，以为只有他一个人会发火吗？费烟波火大地吼回去：“不要随随便便就说不想当医生，你以为你是为了谁留在这里的？你是为了你哥……”
“什么？”他耳尖地听到了她未完的话，“你说什么？我哥？关我哥什么事？我——韩无际是家中的长子，你不知道吗？”
“是，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韩无际，不是你的孪生兄弟韩无尽。”
所以，谁要管他是不是要留在医院，被方主任骂死才好。
费烟波一边挤眉弄眼地发着脾气，一边顺手拿起沾满跳水鱼汤汁的病例报告。
“那个方主任……报告……报告出了点事，我稍后再补给你……不是不是……这样会被追问，然后方主任就会知道病例报告被我当成垃圾扔掉。方主任常说，比起能力，责任心更重要。让他知道我这么没责任心，会死得很惨……不行不行不行！”
韩无际又是挠头又是撞墙的，感觉头快要爆掉了。心说大不了从医院走人，出国去过他的自在生活就好了。
明明就不想待的地方，可如果现在就离开，离开医院，离开那帮傻不拉唧的同学，离开那个……万能二女王，他居然还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又怎样？他现在是韩无际，不是韩无尽，不是那个可以跟女生胡搞瞎搞的韩无尽。
可是那个万能二女王又在哪里？他好像已经一整天都没有看见她了，也不帮他做营养晚餐，也不理会他是不是会被方主任赶出医院，还真是薄情的家伙呢！
正想着那个家伙，护士就嚷嚷开了：“韩医生，韩医生，你快去看看住院总吧！住院总她……住院总她……”
“她怎么了？”难道她出了什么意外，还是笨得又站在那里挨病患家属的打？
他拔腿往骚动的方向跑去，拨开人群，费烟波歪倒在病床边。猝死？她不会因为劳累过度暴毙了吧？脑海里瞬间涌出电视新闻里报道的那些职业人士猝死的消息，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二十四年的人生中，除了肥胖，再不曾担心过什么的韩少爷居然也会担心，还是为费烈焰以外的女生而担心。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病床，察看了她的脉搏、心跳和呼吸。
居然……很正常？！
“费烟波！费烟波！”他拍拍她的脸，想让她清醒过来，可无论怎么叫她还是昏沉沉的样子。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等等！那是什么声音？是鼾声吗？均匀的鼾声？周遭太吵了，听不分明，韩大帅哥大喝一声，“安静！”
全体护士医生彻底噤声，韩无际凑到费烟波的唇边，声音是从她的身体里发出来的？这家伙……这个让人担心不已的家伙居然正在打鼾！
韩医生当众宣布：“费医生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已。”
“只是睡着？”众人惊讶不已，“到底有多困，这样叫都叫不醒？”
一直跟随费烟波作业的小护士郝倩倩低声哼哼：“费医生是很累，已经连续两天都没有睡过了。”
韩无际惊愕得嘴巴都关不上了，“两天？这两天她都在干什么，一直没有睡？”虽然做住院总的确压力很大，工作很忙，但一直以来她安排得都很好，怎么忽然搞得自己连续四十八小时疲劳到死？
“我也不知道啊！”
说起来郝倩倩也很疑惑，“以往值夜班的时候，有病人叫医生，住院总就去帮忙。没有病人的时候，她都会小睡一会儿。从前天晚上开始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事，住院总一直帮方主任抄写什么病例报告。三个病患的报告，她陆陆续续抄了两天，所以一直没有休息过。”按理说，抄病例这种事应该由实习医生去做，怎么轮也轮不到住院总医师干这种低级工作。
帮方主任抄写三个病患的病例报告？难不成是……
韩无际问郝倩倩要费烟波一直在忙的东西，“住院总抄的病例报告在哪里？拿给我看看。”
郝倩倩跑到住院总的办公室将报告调了出来，“呐，就是这个。”
172床病例汇总报告，然后是083床，最后是091床——她还真是连续四十八小时在忙这个啊？韩无际颓然地握着打印出来足有一尺来高的报告，胸口闷闷得已经说不出话了。
清场！清场！
他挥挥手让围观的众人都离开，“费医生需要新鲜空气，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你们先出去吧！我来照顾她就好……”
大家那是什么眼神？尤其是郝倩倩，干吗摆出一副失恋的表情？对哦，身为实习医生的他自动自发地来照顾住院总医师的确让人有点生疑哦！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借口：“住院总医师是我们全体实习医生的指导老师，我代表其他的实习医生照顾她也是应该的。再说，平时我和费医生住一间公寓，都是她照顾我，现在她病了，我照顾她就当是还人情吧！”更何况她是为了替他补报告才累倒的。
“走啦走啦！你们都出去吧！总之我照顾她就好了，我照顾她。”管他会不会让人误解，韩无际将众人赶出病房，反手关上了病房门。
小护士们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议论开来——
“实习医生照顾指导医生不是正常的嘛！”
“是啊是啊！”
“那韩无际医生为什么要解释？而且脸都红了！”
“是啊，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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