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午夜的不速之客
灯火辉煌、轻歌慢曲的室内，斛畴交错、衣香鬓影。
这次酒会几乎汇聚了S市大半的绅士名流，自然也是名媛淑女们争芳斗艳的服装展示会。一张张精心雕琢过的面容不时从眼前飘然而过，叠裙涟漪、暗香四溢，很是赏心悦目。
稍晚些，乔郁菲才挽着裴旭尧入内，表情略有些拘谨，不时扯扯细细的肩带。
“你不用担心，不会掉下来的。”留意到她的小动作，裴旭尧暗自好笑，出言安慰她。
乔郁菲发窘，却扬眉一笑，“我是怕丢了你的脸，我可没忘记自己是上不得台面的拖鞋。”
觉察到他陡然的紧绷，乔郁菲耸耸肩，“我随口说的，你别多心，”她以戏谑的口吻说出类似玩笑的话，笑意盎然，“在你眼里我是拖鞋，说不定在某个人眼中，我就是水晶鞋呢。”
那个某人——是魏子奇吧？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裴旭尧的瞳子陡然阴沉下来，浑身绷得更紧。
两人一步入会场，立即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当然，他们瞩目的焦点是裴旭尧，乔郁菲只不过是他身畔不起眼的陪衬。
和酒会里那些或端庄高贵、或烟视媚行、或丰姿盛饰、或楚楚动人的女子相比，她就像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平凡得根本留不住别人的目光。
裴旭尧携她向博维总裁走过去，给他们做介绍：“这是我的助理乔郁菲，这位是博维的林祥威总裁。”
林祥威年过半百，微有些谢顶，慈眉善目，矮胖身材，眯眼笑的样子很像弥勒佛，乔郁菲却知道，他是商场上出了名的老狐狸。
她打量林祥威的同时，林祥威也在审视她，含笑伸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怎么觉着乔小姐有点眼熟？”
乔郁菲跟他轻轻一握，若无其事地笑，“大概因为我长了张大众脸吧？我们裴总曾经说过，要想在人群中找到我，就好比在海滩寻找一粒沙。”
林祥威哈哈笑，“没想到裴总也会有这么风趣的时候。”
裴旭尧唇角的笑意微微僵固，蹙眉瞥了乔郁菲一眼，她该不会是把他有意无意说过的话都牢牢记住了吧？这个揣测让他莫名有点忐忑。
乔郁菲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裴旭尧神情的变化，继续若无其事地和林祥威聊天，“我早就听说林总裁的大名，您在高科技尖端产品上的敏锐触觉，令我们这些晚辈望尘莫及啊。”
“乔小姐也了解电子产品？”林祥威来了兴致。
“在国外的时候选修的高端电子，不过，我实在没有那份天赋。”乔郁菲摇头嗤笑。
两个人谈笑寒暄、甚是融洽，周遭不少人好奇地凑过来，聆听他们的讲话内容。
裴旭尧反而被冷落在一边，睥睨乔郁菲的侧颜，不禁暗暗惊讶，五年没见，她真的改变很多，这样的场合竟也能应付自如、侃侃而谈，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女孩。
他不知道，对于乔郁菲的改变，自己是“惊”多些，还是“喜”多些，就像多年以前，那个相貌平平的女孩，总是轻易就能吸引自己的视线。
裴旭尧谨慎地把眼光从乔郁菲身上移开，扫视周遭的人，目光所及，乔治亚的总经理段斌也站在不远处，他嘴角不禁浮现一抹冷笑——真是冤家路窄。
段斌显然也留意到裴旭尧的注目，泰然自若地走了过来，招呼：“裴总经理。”
“段经理，”裴旭尧微微颔首，不咸不淡地应酬，“好久不见。”
“听说几天后就是贵公司的新产品发布会，想必裴总经理又会拿出好东西让大家惊喜一下吧？”唇畔挂着恶意的笑容，语气里充满了挑衅，段斌摆明了是在幸灾乐祸。
没了原本应该上市的新产品，他倒想看看裴旭尧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发布会变成致歉会，那么——到时候就有热闹可看了。
乔治亚也算得上大公司，裴旭尧没有想到它的领导者居然如此幼稚、毫无风度，心里暗自惋惜，口中道：“段经理的这个问题涉及商业秘密，恕我无法回答。”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段斌瞥了眼跟林祥威相谈甚欢的乔郁菲，语带轻佻，“挺机灵的女孩子，可惜长得不怎么样，又投错了主子……前途堪虞啊。”他装模作样的叹息。
裴旭尧的眉头顿时拧起，冷冷地嘲讽，“背地里贬低女人的段先生也不一定前途光明吧？”他本来不是刻薄的人，但只要听到有人侮辱乔郁菲就会忍不住反击，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时间太长，都变成了自发自觉的本能。
“你！”段斌恼羞成怒，“裴总经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裴旭尧风风凉凉地说。
“你不要太过分！别以为你有荣昌贸易撑腰，我就怕了你……”段斌冷笑，他不说裴氏，而说荣昌贸易，就是明讽裴旭尧靠着女人，这简直是公开的侮辱了。
“段经理气色不大好？莫不是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耳畔蓦地响起讥诮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说话的人是乔郁菲，虽然在和林祥威交谈，她的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裴旭尧，见他变了脸色，就猜到一定是段斌说了什么混账话气到他了，赶紧疾走几步，过来加入战局。
她的样子就像张开翅膀挡在鸡雏前面的老母鸡——浑身绷紧，斗志昂扬，裴旭尧又是好笑，心里又有点涩然。从小，他就习惯护着她，她又何尝不是？
“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胡说八道！”被她戳到伤疤的段斌恼羞成怒，下意识地扬起手，却迅即被牢牢钳制住。
“段经理，你敢打她？！”裴旭尧冷冷地看着他，声音仿佛结了冰，“在我面前，你居然敢如此放肆！”
段斌只觉得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几乎要把自己的骨头捏碎，却费尽力气也挣脱不开，直涨得他满脸通红，不禁又羞又恼。
三个人的骚动很快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大家不由得都把视线投过来。
“几位聊什么聊的这么投契？”一个声音插进来，林祥威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落在裴旭尧脸上的目光有些微的诧异。
“他……我……”段斌冷汗直冒，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一只手还被裴旭尧紧抓着，样子很是狼狈不堪。
“旭尧。”乔郁菲没想到裴旭尧居然气成这样，她不想引人注目，此时见大多数人都注视着这边，便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
裴旭尧心知肚明，在这种场合闹得太难看的确不好，接收到乔郁菲的暗示，不情愿地甩开段斌的手，向林祥威点了点头，挽着乔郁菲走向餐桌旁。
一段小小的插曲就此落幕。
林祥威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乔郁菲，眼底满含兴味。
“你刚才太冲动了，怎么抓着他不放？我还以为你要打他呢。”乔郁菲小声抱怨。
裴旭尧的确有那个想法，但他自然不会承认，淡淡地说：“你是我的员工，他打你，就是打我们裴天的脸。”
“哦。”乔郁菲听了他欲盖弥彰的解释，眼瞳亮晶晶的，微勾唇角。
虽然看过无数次，裴旭尧凝视着她的笑容，还是情不自禁地恍神，不是美丽，而是让人觉得很温暖很舒服，不由自主就会沉溺在她的笑容里，再也舍不得离开。
舞曲缓缓响起，众人自动退至一旁，给想要跳舞的人让出中间的空地。
一双双男女翩跹起舞，演绎着大都市浮华的纸醉金迷。
“不知我可否有荣幸请乔小姐共舞？”林祥威走过来，笑容可掬。
不待她拒绝，裴旭尧已微笑着替她回应，“能和林总裁共舞，是郁菲的荣幸。”
“岂敢。”林祥威笑容愈深，得体地伸出右手。
就这样把她推出去了？乔郁菲狠狠瞪了裴旭尧一眼，他若无其事地笑，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别对着他笑。”
乔郁菲愣怔间，他已经退到一边。
莫名其妙的乔郁菲无奈地握上林祥威的手，两人相携走向场地中间。
裴旭尧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由得舒了口气，却也隐隐有些许不快，那只笑面狐狸，竟然揽郁菲揽得那么紧……
拉着乔郁菲翩然起舞的林祥威陡然觉得脊背上一股阴风掠过，莫名打了个寒噤。
低头看看时间，应该收网了，裴旭尧又冷冷睥睨林祥威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往外走。
黑暗中，只听得见急促的微微喘息和翻动东西的窸窣声响，偶尔碰触到桌角，发出隐忍的闷哼。
还是找不到！
明明看到裴旭尧把重要资料拿进来，怎么会找不到呢？
视线扫过四周，快速搜寻是否还有遗漏的死角。
“咯嗒”一声，门被轻轻扭开。
黑暗中的人惊恐地抬首望去。
“啪！”来人打开电灯，“居然是你？！”
颇为惊讶的口吻。
裴旭尧倚在门边，眼光淡淡扫过室内的一片狼藉，定在那个人身上，神色敛了一贯的清冷，却异常犀利，“你的演技真好，居然连我都骗过了，不去当演员实在太可惜。”
“承蒙夸奖，”那人缓缓站起身，一张原本青涩稚嫩的面孔，此时沉稳老练，和平日里那个天真稚气、笑容可爱的男孩子完全判若两人，张浩明眼见事情已经败露，在最初的惊慌之后，已经迅速冷静下来，“你故意的……当着我的面把重要资料收起来！”他肯定地说。
“不止是你，我当着好几个人的面收文件。”裴旭尧冷嗤，瞳色暗了暗，包括——乔郁菲。
“你果然很精明，”张浩明冷笑，“既然被你抓到了，我也无话可说。”
裴旭尧冷冷地道：“你当然还有话要说，譬如——谁派你来的？”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张浩明出口便是咄咄逼人，即使做内奸被当场抓包，气势也丝毫不逊于裴旭尧，“是我太大意了才会被你发现，你说发布会可以正常进行，我以为你还有什么筹码，所以才来偷你的机密资料，”他扯了扯嘴角，眼神阴冷，“你想怎么处置我，悉听尊便，至于让我说出幕后主使，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裴旭尧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反问：“二叔答应给你多少酬劳？不会超过一百万吧？”
张浩明瞪大眼睛，讶然道：“当然没有……”他倏然住口，懊恼地看着裴旭尧露出奸计得逞的讥诮笑容。
“我们来谈个条件吧。”裴旭尧环抱着双肩，平静地说。
“什么条件？”张浩明眼中满是戒备和敌意。
裴旭尧见状暗叹一声，面上却不露半分，“跟我合作，我可以不报警，也不会让二叔对你起疑心，你在裴天继续做你的助理。”
张浩明不语。
裴旭尧继续说道：“如果你现在被抓、或者我把你解聘，你在二叔那里恐怕也讨不了好去，你刚刚步出校门，估计以后也没有人会再聘用你。”
张浩明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他当然清楚，裴旭尧说的都是实情，心中开始动摇，语气却依旧平静，“如果我不答应呢？”
裴旭尧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聪明人总是懂得审时度势。”
“我不喜欢被威胁！”张浩明咬牙。
裴旭尧依旧云淡风轻，“你根本没的选择。”
张浩明沉吟，明明是一筹莫展的表情，却在扫过裴旭尧身后时，眼神蓦地闪了一下，随即飞快地移开，缓缓道：“好，我答应你。”
裴旭尧何等精明，双眼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的波动，在他开口的刹那，心中陡然觉得不妙。
有什么不对劲！
想要回过头，却已来不及了。
脑后倏然被人用重物砸中，嗡的一响，眼前一黑，那力道几乎让他以为自己的脑袋被敲了个大洞，裴旭尧反应极快的撑起残存的一丝清明，撞开来人，转身往外冲去。
那人没有料到他重创之下，还有如此迅捷的反应，被他撞得一个趔趄。
裴旭尧趁势跑出几步远，那人反应过来，紧追不舍。
裴旭尧头痛欲裂，趔趔趄趄跑出去没多远，那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就追了上来，举起手中的警棍，朝着他后脑狠狠砸下去，跟在后面追出来的张浩明急忙嚷道：“别闹出人命！”
警棍缓了缓，还是落下来……
“在想什么？”林祥威突兀的声音让乔郁菲微微闪了下神，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是第三次踩到他的脚，歉然道：“抱歉，我实在不大会跳舞。”
“那我们去休息一下吧。”搭在她腰间的手很快放开，林祥威极有风度地挽着她穿过人群，离开跳舞的地方。
乔郁菲目光扫了一圈，没有看到裴旭尧。
不确定地再搜寻一下，还是没有，难道，他竟然丢下自己，先走了……还是跟哪个名媛小姐躲起来卿卿我我……因为这个揣测，乔郁菲无端地恼火起来。
强迫她参加酒会，居然还放她鸽子！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乔郁菲兀自恨恨地想着，直到林祥威胖乎乎的手掌在她面前晃了几晃。
“呃？林总裁，有事吗？”回过神，乔郁菲含笑望向林祥威，得体优雅的表情，让人完全看不出她先前的失神和烦躁的内心世界。
林祥威看着她玩味地一笑，“乔小姐似乎心不在焉？”
“抱歉，”乔郁菲面不改色地道：“我想我是刚才跳舞跳得有点累，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乔小姐不是在找裴总经理吧？”
乔郁菲一愕，面色微红，“林总裁何出此言？”
林祥威笑而不答，眼光瞟向门口，“刚才我看见他出去了。”见乔郁菲神色微变，又笑呵呵补充了句，“乔小姐若是现在追出去，想必还来得及。”
乔郁菲摇摇头，本能的就要反驳，心念突然一动，说道：“那我先告辞了。”
她转身，仓促地向门口走去。
越走越快，最后干脆提起裙摆跑起来。
林祥威愕然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半晌，失措地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乔郁菲不能形容自己忽然感觉到的强烈压迫的恐慌。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直觉。
记得十年前，裴旭尧无意中看到她摊在桌子上的情书，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出去。
她继续写作业，写着写着，心就悬了起来，很奇怪的感觉，一颗心好像挂在半空中，四面不着边，慌慌的、乱乱的。
她再也坐不住，跑出去，沿着街道走出没多远，就看到鼻青脸肿的裴旭尧从计程车上下来……
她手忙脚乱地扶他回家。
在水池旁的柳树下，裴旭尧突然抱住她，认真地说：“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然后，他吻了她……生疏的、笨拙的亲吻，以至于鼻子撞到了鼻子。
青梅竹马的恋情，那样的理所当然，当时的乔郁菲甚至没有丝毫被袭击了的自觉。
毫不犹豫地信任他，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多少年？没有这样心慌意乱的感觉了？裴旭尧！裴旭尧一定出事了……
坐上计程车，司机透过观后镜，悄悄睥睨她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的样子，比鬼魅实在好不了多少。
煞白的脸上，全无血色，攥紧拳头也克制不住周身的颤抖，乔郁菲懊恼地想着，早就应该发现不对劲了。
裴旭尧热情地让她跟别人跳舞已经很奇怪……爱情也许可以宣告结束，但从小到大，他们对彼此那种根深蒂固的占有欲，已经是生命中的本能，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这就像任性的孩子，自己喜欢过的玩具，就算束之高阁也绝对不肯让给别人。
他今天不但大方地让自己陪别人跳舞，而且中途离场……这绝对不符合裴旭尧的性格。
他有什么事情，非要自己去做，甚至不惜丢下她呢？
不可能是跟女友约会——乔郁菲略一思考，就放弃了这个可能性。
今天的酒会，是商业性质的，裴天是主人之一。
裴旭尧一向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能让他离开的，一定是更重要的事，非他不可的事。
乔郁菲想起了内奸事件，难道……她几乎不敢想下去。
计程车风驰电掣地驶到裴天大厦楼下。
乔郁菲看到二十八楼的灯光，更加心慌意乱。
还没等停稳，她就推开车门跳下去，掏出一把钞票扔给司机，也不管是多少，然后径自跑进办公楼。
按响了最近处的警铃，她不停歇地奔向电梯。
一个年轻的警卫听到警铃声，从警卫室冲出来，看到她，惊愕地问：“乔小姐？什么事？”
乔郁菲顾不得详细解释，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她一步跨进去，按了二十八楼，嘴里匆匆说道：“快去总经理室！”
那个警卫愣了愣，等他赶过来时，电梯门早已阖上。
电梯在二十八楼停下，乔郁菲不假思索地直奔走廊东侧。
冷不防两个颇为眼熟的身影迎面冲过来，其中一个撞到她，几乎把她撞倒，那个人愣了一下，很快跑远了。
是张浩明！
乔郁菲又是惊讶又是恐慌，顾不得追赶他们，匆忙拐过转角，就看到了地上躺着个人，她的神经猛地绷紧了，心脏骤然紧缩……裴旭尧、裴旭尧……那是裴旭尧，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她也可以断定那就是裴旭尧，洁白的地砖浸染了缕缕鲜血，生生灼伤她的双眼。
乔郁菲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双腿软得几乎要瘫倒，蹒跚过去，颤抖着蹲下，抱起他的上半身，哆嗦着伸出手指，按压住头部泊泊涌血的伤口，嘴里慢慢叫出，“旭尧……旭尧……”
粘稠的温热液体染满了手掌，裴旭尧的头向后仰着，苍白的脸上布满汗水，乔郁菲把他的头揽过来靠在自己胸前，紧紧按压，低声说：“旭尧……没事了……旭尧……”
“总经理！”惊叫的是随后上楼的警卫。
“马上叫救护车！”乔郁菲冲他嚷。
“哦！”吓懵了的警卫拿出手机，拨了号码，“急救中心吗……”
乔郁菲看着已经失去意识的裴旭尧，脑中冰凉，只觉得巨大的恐惧瞬间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浑身打着哆嗦，不停地和他说话：“旭尧……你醒醒……旭尧……你醒过来……”声音里渐渐带了哭腔，恍惚间，似乎有无数东西涌入脑袋，那些拼命压抑着的、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幕幕独自品味的痛苦甜蜜，在乔郁菲眼前浮现。
他们的欢笑、他们的嬉闹、他们的争执、他们的快乐……所有所有共同走过的日子。她以为自己会把这些忘记，可是到这一刻才恍然发现，她把它们记得那么清晰，原来，她还是那么的爱他。
乔郁菲的眼泪落了下来，“旭尧，我本来以为我恨你，可是现在才发现，恨……也只是因为，我不能没有你。”
裴旭尧依然紧闭着眼眸。
救护车的警铃声在不远处隐隐约约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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