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西西伯利亚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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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的西伯利亚家

红色大街91号1层,这就是我在未来一个月里的家了。车过鄂毕河桥,就进入了新西伯利亚的市中心。一条长长的红色大街横贯城市,街面上车流如潮,街下边便是地铁。俄罗斯城市的道路还继续沿用苏联计划经济时代的路名,每个城市都有列宁大街、十月大街、红色大街……每个城市都有列宁广场、十月广场、红色广场、马克思广场……每个城市还都有加加林站、普希金路等等。难怪有一部苏联电影讲一个人和朋友一起喝醉了酒,乘错了飞机,本来该去莫斯科的去了列宁格勒,那儿也有他的街,计划经济时代盖的楼也都一样,出租车拉着他懵懵懂懂地回他的某街某号的“家”,恰好钥匙也能打开,恰好房间的布局都大同小异,于是他就躺到了一位陌生女士的床上休息,于是演绎出一场爱情喜剧来。倘若你没有到过俄罗斯,还真体会不到这出喜剧的真实和趣味。

这是一栋像北京六七十年代盖的4层的火柴盒式板块楼。附近的居民楼大体也都是这样。砖体的外墙没有油漆,因此这楼已经显得相当陈旧。

进入单元的大门倒是漆过的,那种我们曾经熟悉的深绿色的。厚厚的铁皮门,开来关去哐哐作响。紧接着第二道是咖啡色的厚厚的木门,在这里就能看到各种采暖的管线了。每个门洞,每一层都是三户,跟北京那年代的板楼一样。再进老马租住的那一套,又是两道门:第一道是裹着皮革和棉层的木门,第二道是铁门。

如此这般下来,西伯利亚再冷的风雪也被挡在外边了。我刚踏进屋,还没有换鞋,就迫不及待地脱去了羽绒衣,甚至连毛衣都穿不住,一件衬衣足矣!这就是西伯利亚啊,老马说,再冷的冬天也是这样。

我打量这套单元房:两居室,没有厅。过道也就2平米,放一部电话,底下几双鞋,也就是它了。房间和厨房都是朝南的,这让我很满意。跟北京那年代板楼不同的是厨房和厕所都还算宽敞,厨房里有3个现成的电炉灶,厕所里有现成的搪瓷浴缸。24小时都有热水,而且一拧开水就是烫的。这让我们感慨前苏联对基础设施的重视,这已经是40年前的老楼了啊!

老马带我和小吴先熟悉周边的环境。我们的住处正好在城市中心。我们处的位子便是加加林,从楼门口到地铁加加林斯卡娅站也就四五十米,下一个台阶就到。沿着大街,也就是沿着地铁线往南,就是红色大街站、列宁广场站、十月大街站,再往前就是鄂毕河码头;地铁从那儿上地面,过鄂毕河桥,到大学生站,马克思广场站,那儿是新西伯利亚的新城区。其实说新,也是二战以后建的,有三四十年以上的历史了。

如果从我们住处往北,很快就是地铁北端的终点站--中国人称它兔子广场,直译的话,应该叫田野广场或绿色广场。

倘若从兔子广场再往北,街面明显地小了,也没有什么商店,只有公交车一直通向新西伯利亚的另一个机场。这是一个小的国内机场,停的是小飞机,主要是飞往东西伯利亚的雅库次克、克拉斯诺雅尔斯克以及北极圈内的一些小城镇。我们入境的机场是南边的国际机场,主要飞往欧洲、远东和中亚一些前独联体国家,停的也都是大型飞机。

我明白了我所在的位置,我跟老马说:你放心,我不会迷路了,也饿不死了。新西伯利亚城区也就160多万人,找到列宁广场或者加加林,就找到家了。一出楼门就有两个居民区内卖面包和杂货的小亭子,一下台阶往右一拐就有一个小超市,而穿过地铁,马路对面是一排大的百货商场,从食品水果饮料到香水电器玩具服装一应俱全,当然品种不会有中国那么丰富,但对我这样生活简单、从不挑挑拣拣的大老爷们,是绰绰有余的了。

站在加加林地铁站口的人行道上,站在通往“家”里的已经被几十年雨雪侵蚀得可以的台阶上,望着那些尽管粘着黑土地的颗粒,尽管坑坑洼洼时不时补缀着沥青,但总体还算干净整洁的街面,望着那些错落有致的旧的板块式建筑,掩映在秋日散淡的阳光和正从金黄向褐黄色过渡的杨树叶间。如果不是那些俄语书写的广告牌,如果不是那些脚步匆匆的高跟靴和早早戴上的各色滑雪帽,如果不是帽下那些褐色或蓝色的眼睛和高高的鼻梁,如果不是远处有一栋造型比较别致、顶部呈三角形的新楼--“贵族商店”,你准以为那是三十年前的某个中国城市。

我知道,新西伯利亚这座城市是19世纪下半叶沙俄修建从乌拉尔到远东的西伯利亚大铁路时逐渐形成的,它在反法西斯战争前后得到长足的发展才有今天的规模,才成为人口仅次于莫斯科、彼得堡的俄罗斯第三大城市。

但是,她怎么看都像一个穿得干干净净但礼服上打着许多补丁的没落贵族。我的第一印象怎么也排除不了。

该回到我的家里休息了。暖融融的房间,虽然旧但没有尘土的墙纸,木地板上的塑料地板革,都显示着这栋楼的历史和年龄。房间内的家具也是一样:虽然俄罗斯盛产木材,桌椅衣橱还都是用的合成板,不像我国森林已馈乏到了不准采伐而人们却在拼命追求纯木质纯天然的家庭装修。这究竟是俄罗斯人的落伍还是我们的奢华与破坏呢?

我的窗外树影摇曵,那树仅一两人高,一簇簇地,又不像乔木又像不灌木,还居然是阔叶的,那叶片有点像桑叶,而且至今半是绿色半是金黄。真是难得啊!这可是西伯利亚的深秋啊!此时此刻,它给我带来生命的感觉,给我的快乐也真是一言难尽。

我问老马:这树叫什么名?老马说他也不知道它的学名,他们黑龙江边的老家也有,老家人叫它“刀把子树”。

“刀把子树?”我大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