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而过
2003年秋，古城举办国际智障人体育会，时间已经很紧，场馆建设的重担交虎副局长负责。南郊的7000亩土地，场馆丛立，绿化十万火急。1999年，古城市承办城运会体育馆项目建设。绿化告急时，政府集思广益急中生智就撒麦子、染绿纸片、栽假树叶……15天竟然真的绿化了北郊，成为体育基建的创新谈笑。虎局长求真务实乘着红旗车，赛马快艇一样天天箭射梭返基地与局机关之间。栽树，他要两步一棵两步一棵地亲自指挥督战。三五百米之距就不值劳驾伟大的红旗骄车，虎局长坚持步行指挥。结果，半个月，国际智障人运动会场馆就黄土沙坡，荒原巨变，团花锦簇，绿树江南，湖水荡漾，风景宜人。省长们来检查很满意，专家们来看很满意，体育人活在其中也很满意。体育局一把手小山同志很客气地说，老虎呀，你辛苦了。虎副局长笑应，不苦不苦。
八十年代，虎才30岁出头的已是省共青团书记正厅级干部。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班子里面有矛盾，小虎和他的两个年轻副手就得下去锻炼锻炼。八年县城华山下的风风雨雨，40出头的中虎才回到古城，昂首挺胸奔走迈上中国文物大省的文物大局当副局长。结果这个学历史的中年人，热血沸腾，著述立传，获得国家“五个一工程奖”。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接受总书记的赞叹：《陕西文物甲天下》是中国文物大省的一部大书！中虎他有诗情豪情才情，还有对事业的责任心，就是没有防范保护自己之心。“三讲”后，老虎调往他局，再次正厅副用。老虎，一笑而过。体育，是全球人运动的工作。岗位可换，组织技能是共通的。老虎他背着相机走到了可以到达联络世界的众多的地方和国家，在工作间隙，将奇观异景尽收方寸。陕西申办全运会画册，铁锈红的压花麻纹封面，国际标准大16开本，两周即出成品，气派豪华，简约精致。在北京展示一出手，竟无省市可以比及。
虎副局长是陕西关中农人后代的长子，我因为认识另一个农人后代京先生，他与虎副局长中学同学，我们就相识了。在虎到新局还是两眼一片黑头叫不上几个人名字的时候，我们又被京先生热情约去喝武夷山珍野味儿汤。我那天很激愤地讲乱话，老虎他淡淡听着，笑笑又笑笑。以后机关再见我脸色不爽，就会收到虎副局长温和体贴的电话或智趣信息，云云。所谓，高官不如高薪，高薪不如高寿，高寿不如高兴的“四高理论”。虎说，只希望你高兴。
从北京鲁迅文学院到延安参观途经古城时，老虎局长就在小天鹅酒店与朋友一起为我接风。他说，你要写大东西，要写具有陕西特色的大文章。那时，老虎已知道自己将正职正用去省文史馆当馆长，却不露声色说：“官高只是替民担得责任更大而已”。老虎已经可以笑对升迁沉浮。高级权贵能在位时不摆谱不弄权，视人类文化为天职己任，我仰看他周身清风平淡，像水中的葫芦——压不沉。老虎已是出落得什么世面都见过了。如今世界已不怕没知识，就怕没见识，更怕受了教育却僵化掉的人。多少人生以掠夺文明享受野蛮生活为豪，以建树文明从容一生流芳百世不齿。文化砾炼人人都在经历，所得却是天与地的差别。
农人之子虎，军人之后我，人都是在砾练的风雨中才汇合成朋友的。与台阶无关。
曾介绍新朋友与老虎认识，新朋友很惊讶地批驳我，老虎？很年轻嘛！很欣赏友人曾雨中漫车相送的锦言：朋友就是心中的太阳！阳光易受，照亮心难。谁可以朋友的心为土地？心中有阳光，有天地，想不年轻都不容易。老虎又开始搞馆庆了———长安雅聚，人之众，质之高，待后人评说。老虎又要出秦文史之大书，年代久远，藏量丰厚，超前绝后。更重要的是老虎上任让陈腐化神奇不再传说。看三年，相信你会看见存世人类共同文明的宝藏。
中秋明月夜。老虎对朋友和我说，别做单位窗台的盆景，人生壮景应该在社会的森林里，你能世界称王吗？永远创新，才是真正的快乐。一直端飚快乐，你会越来越年轻的。
发展自己，创新世界，留存文化。你就能像老虎一样活成上了岁数的年轻人。
2003年9月9日中秋曲江
网球开班记
开春，省网球协会新任副秘书长赵军来电话，通知3月中旬周末要参加网球学习班。我说太好了！一定来！
赵军和我住在同栋楼里，从此周末你再也睡不成懒觉。8点，樱桃小丸子娃娃样的赵军会很负责很准时用手机叫你起床去打网球。她一遍遍地叫一遍遍地问，起来了吗？收拾好了吗？可以走吗？我在她叫问催的三部曲督促中都变成个小孩子了。你得快得回答，嗷！完了！来了！赵军是群体处的副处级干部，曾派去体育局下属的社会体育中心任过副主任，又刚从丹凤县挂职副县长回到机关，30锒铛岁，对工作具有极热情负责泼辣认真执著的那种劲头。我要在应答走的三部曲中冲下楼，以很积极的姿态，去接受她灿烂明亮的笑容。赵军不是美女，但是你可以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快乐，一种美丽无矫饰的美丽。这对人的交往很重要。可以说，因为赵军我变得积极起来，不再懒散，这是我的福气。
如果说赵军是闹钟，李芳泓就是清晨鸣早的小鸟。在我和赵军乘车奔向朱雀网球中心的路上，9点以前我的手机就会有鸟雀们在树林间快乐地叽咋鸣叫，啾啾，啾啾啾地……这是我为芳泓设计的手机专乐。家人的设置都是蛙声一片，其它人的设置就是邵一歌曲《回来吧，我的爱》。所以，我还要对着手机里小鸟的啾啾啾回答说，哎，到了到了，马上就到。李芳泓一直在省政府工作，从单位讲，她就是我们局上级单位的同志。是网球让我们单纯。单纯到只为网球而聚，不再理论上下级别的轻重缓急。此时的小鸟啾啾你就啾啾吧，我们不紧张，就像在欣赏晨曲一般。李芳泓她在手机里问，你们在车上了吗？那就好，我也在公共汽车上了。政府干部一向讲实干讲事事落实，职业素质是日积月累所成的。干部朋友落实你，你只有被她落实了。哎，你周末有相约的朋友吗？有网球就有好朋友，还有了阳光、快乐和目标。
这是3月18日准9时，全省第三期领导干部网球学习班和首期女领导干部培训班开课了。领导们站了中心一室内场地，市长、秘书长、书记、主席、厅长、局长、主任、董事长、总经理……有近40人到班。开班仪式由网球协会秘书长姚金荣主持，他站在话筒后。名誉主席是一身白运动装的常务副省长赵正永，站在姚秘书长身旁。他8点早来是打了一会儿球。刚到球场我远远望去，打球时赵副省长头上还系着运动专用的宽带白汗巾，看不清品牌，很有日本动画片忍者神龟的精神头，还有北海道的渔民模样……他的网技已有章法，动作也很威猛。网球场是一片平地，大家一听开始就纷纷站在姚赵左右一溜排开。结果，大家都不知道哪面哪边是主席台了。习惯站在台下的看着习惯站在台上的人，乱站了一会后再一观望，大家都失笑了。
仪式开始，秘书长姚金荣介绍情况。网球协会主席张光强到中央党校学习一个月，但他留下话了：要求秘书长对此班要快快开办。诚恳邀请全省委办厅局的领导同志们来参加网球锻炼的省体育局局长李明华女士今天有其他事也没能到场，就有人你问我问的。咦，是啊，李局长怎么没来？李局长呢？往往中介人，就是主心骨。网球——中介人——领导们。网球突然一下就这么与领导接触在一起，太快了，有人还是很不适应。
打网球的意义和目的对打球者当然是很重要的。常务副省长赵正永作了开班讲话，他最关注的还是辛苦在第一线上各位领导同志们的健康问题。赵副省长说：“全省每年公务员医疗费是160万元人民币。我希望你们把看病的时间用在锻炼上，把吃药的费用拿去购买运动装备。我们每个周末的一次网球运动，可以使你一周工作都精神很好。还有新成立的领导干部女子网球队，也要坚持训练起来。要有为陕西争光走出去比赛的勇气和信心。服装这次学习班就不发了，等坚持下来了我们再发。现在开班！”大家一听就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西服西裤皮鞋的同志们就挺无奈的。学习班上准备了一些网球拍，可是没有准备球鞋和服装。怎么办？有人走了，有人就那样正装严肃认真地在场边一招一式地挥、抡、抽。从基本动作学起来。
我已经人到中年很虚胖，锻炼的确很有必要，况且学习网球一直是我的心愿。在公开的社会网站里，我被赫赫然显示着：网球协会副主席，网龄4年。就有朋友纷纷约我打网球，这让人很是惭愧。我还不会发球呢，更不知道怎么握网球拍。只是曾经因为在省球类运动管理中心的工作缘故，我参与了省网球协会从行政计划管理向市场转换为社会民间团体组织的过渡转移工作。那时省球类运动管理中心正将足球、篮球、乒乓球、保龄球、高尔夫球、排球、门球、棒垒球、网球……一一推向市场。我们在把一个个球协会组织起来成立、换届就推出门去的时候，很像母亲在推出已经成年走进社会的孩子们。从2000年起，许多体育项目协会纷纷顺应时代潮流，揭竿树旗挂牌找人，开始在社会中自我扎根、自我成长、自我发展、自我完善、自我壮大。可管理工作归管理工作，我还是不会打网球呀。
有人曾对我说，练网球并不难，它其实就是在地上打乒乓球。只是你要把手腕转拍45度角打球，变成用手臂挥动舞球180度角。把转胯侧身击推乒乓球，变成用腰间发力鞭抽提抡网球。一抖，一抽，一发狠，都是要点。还有，削。乒乓球是轻削肉片感；而网球则是摩擦旋转大刀劈柴感。它们与高尔夫都是近亲一族。高尔夫挥杆旋转360度，讲究轮圆了。在运动时尚和潇洒上，网球和高尔夫有着更亲近一些的缘分。
体育，就是对人身体的教育。要么科学研究人体尖端去奥运会；要么循序渐进锻炼走向长寿。人要讲究智商情商，更要注意体商。“扫除体盲！”应该是今天中国第三代第四代人生活中的一个新口号。也就是给松弛垮拉有生无养的身体来一次紧皮缩肉的再教育。
我们今天应该算是锻炼长寿类的学习班，是减肥紧皮缩肉类的学习班。所以我想，自己除了要珍惜这个网球学习班的机会外，还需要的就是文革样板戏京剧《沙家浜》第四幕戏“坚持”了。我在台下看看自己的王子牌二代网球牌，暗暗下定了这样的决心。我希望自己珍惜朋友珍惜身体，也珍惜网球这项运动和刚刚起步的网球协会。这也就是珍惜了我所热爱的本职体育工作。当然，体育人还要努力为积极参与活动的大家服好务。这些全省重要岗位的领导那一位不是一面旗帜呢？一面旗帜动起来，就会是一大片人群和整个行业带动起来了。相信时间会让我们看到今天开班的结果。
2006年5月18日
祝福，一生平安
写这些文字，只为了送送你，还有全家将去北京的远行。
10年回首一路风雨霜尘，我仔细重新看看端口那边镜头中的你。那是我从办公室窗户玻璃框中望去的一个陌生人。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须发浓密，皮肤白细，中等身材，斯斯文文很年轻很有活力的中年人。那天，你是个将孔雀蓝布衬衣扎在了雪白休闲裤里干干净净的时尚男人。你一路轻快地走进建西街9号大门，然后，又轻巧蹦跳着踏上省级机关大楼前的台阶，开始了你体育官员的新人生。
机关大楼三层西口楼梯正对着的男厕所旁边，是你办公室。从此，那扇门开始虚掩留缝，等待着工作的人们。刚来乍到的轻视中，你用铅笔初露着个性锋芒的自尊，在文件上签出了苍劲狂放的姓和名——衣奔腾。虽然有两年你是没分工的主任。你签字依然是在用铅笔，你办公室里靠厕所的墙面在哗哗地淌水。你可怎么坐？怎么工作呢？我就只能把自己抽屉里攒的办公用品统统送到楼上给你。你只接受并不说话也不笑。你要误会，不对我说话不对我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不要你的说笑和谢谢，只要你用着了，知道下属里是有尊重你工作的人，我就很开心。你病了，办公室领导去看望你。为基层为机关为领导服务本来就是办公室的工作。以后就听到了关于你的种种传说：42岁，回民，属龙。是洗影车间团干部出身。30多岁迈上电影制片厂党委书记正局级位置，与厂长吴天明、摄影师张艺谋、宣传处长柏雨果一起干成了《人生》《没有航标的河流》《黑炮事件》《老井》《红高粱》等新探索性的艺术影片。但是也不知为什么原因，你已经有两年没工作了。老百姓也不多追究，只用眼睛看。都说你实干，话少。
一次出行工作的面包车上有许多人，我第一次听见你说话。你拉着副驾驶座边的保险带斜挎在胸前比划说，这样警察看我们都是守规矩的，我们在西影厂拍电影就是只讲正面看到的效果。有领导就微笑了。你还说你根本都不懂体育，连打篮球上篮也不知道要迈几步。我们小干部们就笑起来。笑你的幽默，也笑你的平易和诚实。玩笑间你与一些人在心里就走近了。我看你是一个可以接近的官员；是一个无须多言就可以默契牢靠的领导；是一个无论在朝或者在野都可以交往到永远的朋友。
你的独立与反叛是从自己要开车显露出来的。是主任都用司机，而你却不。你初学开车，我们机关的年轻人开会就陪你上路。你问我们敢不敢坐我的车？我们就上了车坐着任你开。在小寨十字口西，你很不老练的倒车撞倒了一位正专心看报的便衣警察。结果，惭愧的不是你，倒是那位年轻的警察小伙子。他说他以为是辆街边停靠车，他真不该坐在汽车后杠上看报纸等人。
1996年，在神州酒店“松下杯”中国国际乒乓球赛上。中餐，负责接待工作的我让你自己点菜自己签单。我说当回民就是开会太委屈你了。餐后，我们一起坐在阳光灿烂的大餐厅里，等待国家体育总局领导们去黄帝陵祭祖归来共进晚宴。茶水之间，我问你为什么要来体育界？你的话就像开了闸的水敞开来倾注在我面前……这是你任职10年中讲给我最多的一次话。也是我们唯一单独在一起平等对面讲的一次心里话。我一直在听你讲经历讲苦恼讲对北京深圳先进文化大都市的向往……这一讲就是几个小时。我因此而了解了你的过去与内心，欢乐与苦恼。中学的同学姚小红，幼时邻居的阿姨杨独青，文化圈的朋友柏雨果，他们曾经都是你西影厂经历中领导合作的好伙伴。讲讲他们，我们也就有了一些同类人之间的信赖与亲近。从此，上班或电话里，你的声音就变得温和了。
我全是在办公室对大门窗户的玻璃框中，看着你在大门口台阶前容貌、车辆与春夏秋冬服饰的变化。你的步伐依然匆匆不再跳跃，脸上的斯文有了刀刻剑雕的痕迹不再笑容，色彩蓝红橙青鲜艳的衣服开始由纯亮色转成隐格和间色的品牌大气与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