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时间在看似无忧无虑的生活中很快地飞逝。
两个人的感情总是在大大小小的不断冲突中风雨颠簸,每一次眼看就要上升为阶级矛盾而全线崩溃,却总能顾及着以往的情份未来的希望化险为夷,重归于好,而且倍感来之不易,始觉应该珍惜,然而隐患就像阻塞阑尾的粪石,使炎症不断发作,对长年累月的抗生素已经习以为常,渐渐耐药,需要更大的剂量才能镇压住发热疼痛以获取更短的安稳期限,或许,开刀是唯一的办法。
攒钱买房子是最笨也是最无效的决策,千辛万苦的节省永远跟不上飞涨的房价,更何况还有日常的开销,一个月两千多块的工资奖金只是杯水车薪。
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爸妈的积蓄在我读书时代就已经被剥取光了,如今他们在异乡为客也就是赚几块固定的工资,为养老而用,算是减轻我的负担,但年纪渐增,随时都有撑不下去的可能,生为子女,不能为他们谋福,还要雪上加霜,那岂是一个惭愧了得。
银行贷款都是高利贷,摆明了是要你的命,如果买了房,抵押给了银行,百来万的房子就将你一棍子打入房奴一族,从此再也坚挺不起来。
整个时代都在为房子疯狂!
钱似乎在一夜之间贬值得匪夷所思。
存款已经落伍,只有流动的钱才能带动更大的财富,这已经成为公理,人人都想发财,人人都可以发财,只是有发财的人自然有倒霉的人。
不幸的是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走投无路,欲说还休,想换工作没勇气,想抢银行担心坐穿牢底,想跳楼撞车了此残生,却又怕遭受自己的唾弃。
我经常一个人在街上瞎逛,穿梭于人群之间,任日升月落,灯红酒绿,想象自己是一个流浪的白痴,四海为家,到处漂泊,也胜过这人模狗样苟活于世。
风往北吹,我想母亲在那边一定流泪了。
我在芳菲单位门口一边闲逛,一边就以上的内容多愁善感想入非非。
困顿激发灵感,落魄诱导****,此言不虚。
她出来了,心情似乎很好,脸上还挂着笑。
“啥事这么开心?”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发钱更开心的事呢?”她笑语嫣然。
同意。
非常同意。
“国庆节发了一千,这下那件波西米亚风格的裙子有希望了。”看到久盼心仪的衣服即将到手,心情很激动。
女为己悦者容,我也替她高兴,来不及替自己难过,因为已经习惯,男人的自尊和羞耻在现实的不断冲击中逐渐萎缩。
“我们去外面吃吧。”我提议。
“好啊,我要吃烧烤。”她像小孩子一样雀跃。
我们医院旁边就有一家韩国烧烤,我不是很喜欢,因为我总是怀疑那些熏烧的东西会产生致癌物质苯并芘,引起胃肠道肿瘤,所以顺路买了两瓶橙汁,抗氧化,解毒。
生意很好,似乎整个中国的人都发了钱,于是更加卖力地投入到消费当中以作爱国之举。
鸡心,羊肉串,明太鱼,红薯,凉面……有烧有烤,与其说是吃,还不如说是玩,不过确实比较好玩,记得小的时候经常跑到田埂里偷番薯,抓田鸡,弄几个铁罐头放盐烧煮,半生不熟地吃起来也有滋有味。
方菲很喜欢吃肉,虽然左传记载“肉食者鄙”,但热爱吃鱼的我好像也不见的有什么与众不同的高见,所以我只有把这个想法扼杀于口舌之间。
“吱吱”,五花肉在痛苦的煎熬,让我想起古代的炮烙,不过当放进嘴里的时候,鲜嫩齐发,齿颊留香,才明白古人说的“脍不厌细”的高深,当然脍指的是生肉,这里我就不拘泥了。
因为暂时忘却了烦恼,我喝了点酒,芳菲也陪我喝。
她虽然会喝,但我平时不让她喝,我喜欢喝酒的女孩,却不喜欢自己的女孩喝酒。
这是普天下男人的通性。
跟我喝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的脸红扑扑的,映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亮丽,让我怦然心动,连到口的肥肉也忘记了嚼动。
“你看什么,傻傻的。”她白了我一眼。
“你今天真美,秀色可餐。”
“你今天真傻,呆若木鸡。”
“哈哈,还挺工整的。”我忽然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
——我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火烫的脸上。
“你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她有些着急,奋力抵抗。
我才顾不了那么多,放眼四周,我的眼中只有她,别人的视线随风去吧,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只想对她说一句话!
“你想干什么!”她居然有些惊慌,委实让我心中泛起一阵酸楚,难道我就那么不可靠,要让你如此防范。
“我要带你去见我妈。”我终于说出了这个天大的决定。
她眼中闪过一阵失望。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她暗自咕哝。
我想她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她可能要我说嫁给我,然后掏出个钻石戒指这样的情节,却不知对于我这样来自农村的孩子,带回家去给爸妈看那才是一锤定音的人生决断。
我理解她的想法,所以我也没有多余的悲伤,我为我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感到意外,却不奇怪,那是情理之中的事,不在此处发生,也会在它时出现,我想这应该是调和矛盾的最后一招了吧。
“好不好?”我恳求她。
“好吧。”她头一斜,把手抽了回来,答应的倒是挺快,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不拒绝就可以了,我的要求并不高。
我忽然眉头一皱,痛苦与不适涌上心头,“不好!”
“怎么了你?”她很奇怪。
“啤酒喝得太快,尿意膨胀!”
“什么德性,就知道开这些庸俗玩笑。”她半嗔半笑。
更不好的是这里因为太处于中心要塞,寸金之地,所以在建造的时候把厕所也省去了,最近的方便之门也就是我们医院。
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被一泡尿憋死吧,我抱头鼠窜来到了医院,直奔科室而去。
一路畅通无阻,电梯也格外听话,值班室,值班室就在转弯的地方!我应该能够忍住,因为我的速度已经接近子弹!
拿钥匙,开门!
只听到两声惊叫!我自己也呆了。
一声惊叫是我发出的,另外一声来自女人。
一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人。
有些妖艳,妆化得很浓,脸摸得很香。
穿的有些少,****微露,玉腿半隐,眼波流动,娇喘不息,头发凌乱,神情慌张。
床上迅速爬起一个人,转过身来,也有点慌乱,但马上镇静下来,屏着气,非常严肃地跟我说;
“马亮,你来干什么?!”
是杨兴。
我虽然没明白是什么事,却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向他们喷着酒气,脚步也站不稳,眼神恍惚,大着舌头说:
“毛……羽,这么晚还不睡啊,我忘拿……钥匙了,再见,兄弟们还等着我去喝呢!”
没敢多看一眼,我就飞奔而出。
一直到医院门口,我才回过神来,渐渐明白刚才的一幕:再也明白不过了,那个女人我见过,是做药的,杨兴向我推荐过她的药,说政策很好,但我不知道会“好”到这种程度。
长嘘一声,冷汗奔出,才发现自己还没解决膀胱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