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本不该在这里出现。
说不该,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因为连清官都难理断的家务事,其中的纠结不清可想而知,若不是有病,谁也不愿意无故惹麻烦上身。
我有病,所以才会强行拉住江愁予,才会无视他特意避嫌的举动。
若不是不便现身,又何至于匆匆赶路?
看着我,他面有惭色。
我的视线越过他的头顶,落在女人身上。
“好久不见,沈帆,差一点认不出了。”
这个女人,赫然竟是江愁予几经挫折终没离成婚的“发妻”,柔顺地偎依在他身旁,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子,谁会想到诠释他们的却是貌合神离这四个字。
“你好,马亮。”女人看到我,错愕的眼睛突然放射出亮光,顿时笑靥如花。
想不到她还认得我,她既然知道我和江愁予的关系,自然也知道叶舟和我们的事,她理当要痛恨我一下,因为我是顽固的倒婚派,可是她现在看到我居然异常开心,莫非——
她的双手更加亲密地挽住江愁予的手臂,红晕飞起的笑脸慢慢靠上他的肩膀,柔软的身体贴着江愁予犹如缠绕树干的蔓枝,就算瞎子都能看得出这是一对多么恩爱的情侣。
不错,她正是要告诉我此刻她和江愁予的关系是多么的和谐,多么的密不可分!
错!她想要告诉的人是叶舟!
利用我这条宽带的传播功能。
“长途奔波来看老江,真是辛苦你了。”我语气酸涩,无法掩饰内心的敌意。
“不辛苦,只要两个人开心就好,总要有人做出牺牲的嘛。”她眼睛眯成一条弧线,热情洋溢,信誓旦旦,三言两语便勾画出一个美丽的憧憬。
我几乎就要被蒙蔽了,如果不知道那些前尘往事。
“你决定过来上班了?”
“暂时还没有,等他读完研究生找到工作再定,但是我们可以先结婚的,新房我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他只管安心读书就是了。”
以退为进,先蚕食,后鲸吞,夺情于名正言顺之中,好计好计!
“老江,恭喜了,那你开心么?”我失望地看着江愁予。
“开心。”他想都没想就动了动嘴唇,仿佛有人在用线牵动。
“真乖。”沈帆扑上去亲了他一下,差不多就要爬在他身上了。
他也没有躲避。
“两位想重温鸳梦怕是找错地方了吧,这里可是人多眼杂的商场。”看到这一幕,简直比看到八十岁的老太婆发嗲还让人毛骨悚然。
“讨厌,我这是要给公公婆婆买两套羊绒内衣,才叫他陪来这里的,老人家年纪大了,腿软腰冷,冬天要注意保暖,否则落下毛病,平时再怎么治都不行。”沈帆白了我一眼,假装生气,脸上却笑得愈加灿烂。
她知道已经起作用了。
确实,我的心脏已经再也无法承受了。
“正好我也有点事,再见,老江!祝你永远开心,永远幸福!”
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奶奶的,你们这对破玩意儿,管我屁事!
一肚子窝火,从一楼走到六楼,又从六楼走到一楼,什么事都没做,尽把后楼道几个厕所刺探得清清楚楚。
实在咽不下这个口气,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女人,占着茅坑不拉屎,还不允许别人用她蹲过的茅坑,我敢保证她再次来到这坑还是不会拉屎。
这是个霸道又便秘的女人。
这男人又怎么会这么窝囊,婆婆妈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知道一味的愚孝,现在都解放五十多年了,还不能领会自由恋爱的深刻精神?不就签了一纸文书么,也不想想当初她亏负奚落你的是时候咋就不姑息往昔情分了,按我说毁约之前还得给她写封休书,郑重声明有生之年永不录用!
我苦命的叶舟妹子啊,都给怪哥哥不好,没事干嘛让你碰到这样忘情负义的鸟人,报废了白璧无瑕的青春,葬送了碧海青天的真情,这伤痛怕是要伴随你一辈子了,我就是以身相许也无法弥补你心中的裂缝,更何况我根本就不能这样做。
因为我是一个被注册了的人,心里向往着那片森林,也只能命中注定在一棵树上吊死。
冤冤相报何时了,情情相补也不见得会好多少。
谁能忘得了那些曾经给自己爱又给自己恨的臭男人、恶女人?
除非碰到像可可这样的——
猛一拍大腿,我真是气糊涂了!眼看抢购就要完毕,我竟然为了别家的儿女私情几乎耽误了自己的下半身大事。
裤子,裤子,你在哪里?我一跃而起,足有五尺多高!
我做事情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即兴而起,点到为止,很少考虑到别人的身心感受。
所以当耳畔传来一声惨叫,我就知道自己的冲动又要迎来惩罚了。
我转过头,发现一个肥胖型的中年妇女捧着脸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然后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左肩隐隐作痛,越来越痛。
我恍然大悟:撞到她了。
在这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公共场合实在不应有大幅度的爆发性动作,才放倒一个人实在是我的幸运。
对于她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幸,毕竟撞见了一个武林人士。
不幸之中的万幸,我是个医生,还懂得礼仪廉耻尊老爱幼救死扶伤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