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江湖上有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器,其外型是一条长铁链连着一个圆帽型的金属,金属帽子的边缘有很多支长刀齿,当套着敌人头颅时,刀齿就会把敌人颈子切断,在飞行途中,还会连续发出震憾人心的恐怖声音,二十步之内取人首级如囊中探物。
据可靠的说载,里面所贮者为一种极毒的毒药,这种毒药系用毒蛇的毒液混合一种毒树的汁液炼成,一滴就令人通身溃烂而死。
故称血滴子。
这当然是传说,现代社会不会有这样骇人的传说,我的小说里也不允许出现如此暴力的道具。
虽然血滴子运作的时候也是黑光一道,但我可以非常负责地请你打消这个念头。
在这个房间里,唯一发黑的东西只有一样。
鹩哥小黑!
听见咒语而飞过来喝完琴姐杯中酒的正是小黑。
这不是传说,这是事实。
因为小黑的脸已经红了,挂着酒涎打着哈欠,步态不稳,睡眼惺忪。
没人会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但事实就是事实,哪怕你不情愿接受。
“小黑。”琴姐心疼地把它捧在怀里,轻声安抚,转身走进房间。
力哥走过来向我竖起拇指。
可可和楚楚擦了擦眼睛,吃惊地看着我。
“其实没什么嘛,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小黑酒量大得很,看着吧,半个小时之后,它肯定又鲜蹦活跳了,放心好了,它没事的,我都被它灌醉好几回了。”我摊摊手说。
“原来那不是玩笑。”可可嘀咕。
“当然了,没看到刚才阿姨说大家一起喝酒,小黑那兴奋样么,这也不难理解啊,跟着我这种酒鬼,不会说话还能凑合,不会喝酒咋行?”
“你呀——”可可没话说了。
楚楚苦笑。
力哥最开心,捧了三大碗饭在我面前。
“小马,辛苦了,多吃点。”
“不辛苦,叔叔,力所能及,义不容辞。”
“为了表示对你的嘉奖,晚上的家务活全部由我一个人包办。”
“那怎么好意思,待会儿我来包饺子吧。”
“你也行?”
“连酱油都敢喝,擀几个饺子皮算什么!”
“哈哈,后生可畏,没看错你,我们都没看错你!”
“哈哈……”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力哥,琴姐,三杯酒我喝得下,三碗饭我也一定会吃得下,关于琴姐的三个约定,我牢记在心了,她并不是想真的喝酒,只是尽一个母亲的责任,不管她以前怎样,以后如何,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孝敬你们,爱护可可,照顾楚楚,抚养小黑,并严格贯彻实施终身制义务教育。
豪气顿生,风卷残云,酒足饭饱,一气呵成,但驻足四望,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我看到了电话。
“别看了,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可可支了支我的胳膊轻轻说。
我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
大年三十,我本应该坐在另一张团圆桌上。
妈妈,还有奶奶,姐姐,姐夫,皮皮,……你们还好么?
长夜寂静,使我怀旧事,明月清朗,相对念母亲,父母亲爱心,柔善像碧月,怀念怎不悲莫禁?
长夜空虚,枕冷夜半泣,路途遥远,碧海示我心,父母亲爱心,柔善像碧月,常在心里问何日报?
惟独我离别,无法慰亲旁,轻弹曲韵梦中送。
我不想做托梦这种高难度的表达方式,我要打个电话回家。
报个平安。
可可把我带到她的房间,床头旁有个话机。
她把我按坐在床上,然后悄悄退出,轻轻合上房门。
寂静,寂静得可以听见心跳。
手指抖索,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只响了一下,就有人接听。
“喂,这里是马公馆,请问您找谁?”
“不好意思,我好像打错了。”难道一紧张连号码也记不住?虽然放马村半数属马,可还没出土过像马公馆这么霸道的建筑,还是重新拨号吧。
“舅舅!妈妈,是舅舅的电话!”正在我迟疑的时候,“马公馆接线员”立刻听出了我的声音。
于是我也听出了他的声音。
皮皮。
“喂,吃了么?在哪里?可可呢?”这次是姐姐。
“吃了,在她家,你们呢?”我把脸紧贴话筒,感受久违的温馨。
“我们也刚吃完,坐在一起,正在聊你们呢,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几天吧,科室里事情蛮多的。”
“记得保重身体,我们等你,和可可一起回来。她好么?”
“嗯,挺好的,奶奶和妈妈身体怎样?”
“老样子,奶奶每天都在念叨你,一有锅巴就会想起你。”
“你帮我吃了不一样?”我深吸口气,看着窗外说。
“呵呵,老人家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
“爸爸也快回来了,你知道么?”
“真的?”
“是啊,就缺你了。”
“我知道了,替我给大家拜个年。”
“不亲口跟他们说?”
“呵呵,怕情不自禁啊,我想你们。”我咬着嘴唇说。
“舅舅,我们也想你!你快些回来,我们一起去打雪仗!”皮皮在背后大声地说。
“嗯……家里还在下雪么……”
“在下啊,窗前的梅花也开了呢。”姐姐喜说。
“黑熊显灵了?”我一阵激动,手心微颤。
“呵呵,它也想你的。”
……
挂上话机,我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湿润。
幸好没有和妈妈奶奶对上话,否则就要泗涕滂沱成大花脸了。
大年三十只有拿不到压岁钱的人才会哭成大花脸,更何况,我还没有在别人都大笑的时候放声大哭的习惯。
鞭炮声响,礼花绽放,九州同庆,四海升平,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笑脸迎春,喜气辞旧,歌舞欢腾添新岁,热情洋溢祝佳词!
年年岁岁人相似,岁岁年年夜不同,无论你身在何方,无论你身居何地,不要忘记我们有着同一个节日、同一个心愿,有着属于亿万中华儿女的同一台春节晚会。
还是这些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祝福,只不过说相声的改成了演小品,演小品的推出了系列剧,老百姓客串大明星,大明星装扮小人物,简约演变豪华,互动促进交流。
审美疲劳也好,黔驴技穷也罢,劳财伤命也行,藏污纳垢也许,纵观我所经历的20年春晚,时代性永远是它着重的主题。
更重要的是,我们好像已经有点离不开它了,如同一桌年夜饭,无论口味如何改变,兴趣怎样转移,我们总是要吃的。
因为它的基调不变:
笑声和歌声。
我们能够一起大声欢笑和大声歌唱的时候实在不是很多。
笑声来自屏幕内外,歌声来自台上台下。
现在声音最大的不是支持人,也不是演员,也不是观众。
是一只鸟。
一只会喝酒更会唱歌的鸟。
“阿瓦,(哎)那撒日阿登咕噜有喂,(噢趁类里古)……”清新悦耳的家庭组合《吉祥三宝》才唱了一个回合,小黑已经完整地将它拷贝了下来,甚至连和声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各位领导、同志们,大家好,0606不得了,刘翔破记录,打败外国佬,姚明独步篮坛,打球学会用脑,神舟六号上天,全靠技术精巧。人民勤劳致富,不用担心温饱。国家富强崛起,全靠党的领导。综观世界大势,中国发展最好!”就连赵本山的招牌式强调也难不倒小黑!
开心啊,琴姐捧着小黑是又亲又笑,可可和楚楚两姐妹都不看电视,光顾逗鸟,只有力哥朝我招呼。
“过来坐,小马,嗑瓜子喝茶,看节目。”
“好的,我先去趟洗手间,轻装上阵。”我跑过去,摸了一下小黑的嘴巴,“小滑头,今晚你最风骚。”
我还是选对了你,小黑,你真是个人见人爱活跃气氛的活宝。
“亮亮,快点回来,坐我旁边。”可可敲了敲身旁的位子说。
“嗯,速战速决。”
我快速钻进洗手间,反锁上门,直接坐在马桶上。
对,我好像忘了脱裤子,没关系,因为我并不需要清理存活。
我需要清理的是一封信。
一封充满杀机和戾气的信。
一封不应该出现在祥和欢喜三十之夜的信。
放在水里浸泡,然后让所有的阴谋随着纸糊冲进化粪池,永远消失。
陆高远的事,我不想再过问,这信里面的秘密,我也不想知道。
我不想连累别人,更不想一个人过年,一个人看热闹的春晚!
崭新的信封很快就被盥洗盆里的温水融化了,浮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陈旧的信纸。
这纸张,似曾相识,这质地,非同寻常,我不由得侧首细瞧,就在一个特定的角度,在镜前灯的照射下,我忽然想起了。
这就是秦谢意让我交给陆高远的那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