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
江面上涌动着银色的月光,蜿蜒缠绵,垂柳如发丝柔软,逗触着我们的项颈,痒痒的很舒服。
慢慢地走,我不时侧过脸看看可可。
那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十指相扣,感觉心中的温暖在不断的通过手心来回传递。
此情此景就像置身酒乡,我沉醉于此不愿自拔。
手中软玉,鼻畔温香,因为有你,我已忘我。
忽然传来“咕噜”一声。
虽然不响,却很清楚。
“什么声音!”我停住,警惕地四处探望。
因为不知不觉我们好像已经走到了繁木深处,阴森寂静,这里可是劫案多发地段,说不定就有不法之徒专门等候那些热恋中的昏头男女自投罗网。
现在身为练家子弟的我自然是不会畏惧这些小毛贼,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煞了风景败了心情那才扫兴。
谁知可可的脸一下子红了,可怜地望着我,却不说话。
“怎么了,眼睛进沙了么?”我凑近她的脸仔细瞧。
她摇摇头,这时又是一阵“咕噜咕噜”,更响,更清楚。
可可的脸更红了。
哦,原来是亢进蠕动的肠鸣音,难怪听起来那么熟悉悦耳。
“嘿嘿,不好意思,可可,忘记了我们还没吃饭呢,你肯定饿坏了吧,都怪我,走,那边亮着灯,似乎有家店。”我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我早该想到此时此刻胃早已排空了,满心的喜悦却将这最基本的生理欲望给淡漠了。
她点了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印度小吃。
江边的泰姬陵式样建筑,黝黑的印度阿三在门口迎客,浓郁的咖喱味勾引着路人的鼻子,更何况是我们这副辘辘饥肠。
胃液肯定在大量地分泌着,我拼命地将口水咽下,若不是可可在身旁,早就不顾斯文扑上去大叫我好饿啊。
人不多,晚饭时间早过了,留下稀稀拉拉的都是些谈心的伙伴或爱侣,大堂的正中供着五尺高的佛祖,慈眉善目,我看到可可恭敬地站在堂中,轻轻地双手合十。
墙壁上贴着一幅幅释迦穆尼从王子到成佛的人间历难图,世情皆苦,唯有修行是永恒。
我是信奉基督的,但对其他的宗教并不排斥,因为大凡教义都是劝人为善,不同的只是方式而已,佛家讲究出世的隐忍,基督讲究入世的积极,这本身都没有错,但一个人对信仰的从一而终恪守教义却是值得尊敬的。
比较愧惭,我是个并不虔诚的基督徒,更多遵循的是红尘俗世的游戏法则。
整个大厅的氛围一片祥静,檀香的味道若隐若现。
我们在一个靠窗的包厢里并排坐下,刚好可以凭栏临风。
“吃什么呢?”我问。
“肚子饿的时候最好不要立刻进大量食物,要让胃先有个适应。先来两杯玉米汁吧。”可可说。
我赞叹她的细心如发。
照她的说法,酷暑空腹喝冰啤酒,或者临睡前吃得过饱都是有损肠胃的,这道理我也知道,但是光棍生涯的我却全然不顾。
青春和健康就是用来挥霍的,我常常这样想。
直到经历我妈的事情和聆听黄教授的教导之后,我才有所收敛。
现在的我则更加是守身如玉了,为可可。
乳黄浓稠的玉米汁温度适宜,喝进嘴里竟有种齿颊留香的味道,慢慢地流入胃内,仿佛有只温柔的手在肚子里按摩,说不出得适宜。
我不禁对着可可使劲地点头。
“Delicious。”
“瞧你,吃就吃嘛,连英语都蹦出来了,呵呵。”她抿嘴一笑。
“这里是印度餐厅,感觉就像出国,所以不自觉地就漏嘴了。”
“那只是你的感觉而已,其实这玉米也是MadeinChina呢。”
“哈哈,想得这么明白,就不好玩了。”
“嗯,你说的没错,聪明人确实不快活。”
一杯玉米汁下去,总算平息了肚子的怨气。
印度是个神秘的国度,所以他们的菜也是很奇奇怪怪的,光看菜谱就让人如临深渊了。
风味椰子酱熏鸡,带子三明治,咖喱什锦鸡,千层甜酥饼,咖喱鸡块白了亚尼饭……
因为不了解这个国家的文化,所以就成了单纯的口腹之欲,幸好有可可这个美人在我面前,文不文化倒无所谓。
好像她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们就随便点了几个菜,都是些没听说过的,纯粹是好玩。
印度菜概括而言就是一种“简单食材+主要调料+烹饪方式”的组合,而印度菜神奇之处就在于它多种多样的调料,印度人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烹饪中熟练使用各种繁杂的调料,也正是由此造就了印度菜神秘而丰富的味道。
废话少说,言归正传。
“累不累。”我问她。
“有点。”她说。
高强度的工作当然累了,要是换了平时,没有精神支柱,我早在寝室里睡觉了。
“你昨天很忙么?联系不到你,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我试问。
“是的,倒不是工作的事情。”她的眼神有些惊动。
“又是家里的事情?”我调侃。
“是的,我姐姐病了。”
“你有个姐姐?”我惊奇地问,我想上天造就她的时候应该把所有最好的材料都用光了,那么她姐姐又会是怎样的呢,该不会是截然相反的那一位吧?
我很感兴趣。
“她是我的孪生姐姐。”
“哦,怪不得,我正疑问呢,城市家庭怎么也可以生两个,你们的关系肯定很好。”
“是的,现在有兄弟姐妹的实在太少了,再说她也只比我早出来半个小时而已,所以我们是不分彼此的。”说到自己的家人,每个人都会自豪又开心的。
让我不禁想起了姐姐和外甥皮皮,还有爸、妈,嗯,明天打个电话去问问,如果身体还好的话,让她来做化疗了。
“她怎么了?”我问。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两天老是觉得乏力,没胃口,提不起精神,让她上医院,她也懒得去,所以我就陪了她一天,爸爸妈妈在海监局,常年在外洋监测,所以一直都是我们两个相互照顾。”
“哦,那你应该让她去医院,如果不嫌弃的话,到我这里来好了。”我毛遂自荐。不排除非常想看看她姐姐的个人欲望。
“现在还好了,否则我今天也出不来了了,谢谢你的关心,让你担心,真不好意思,我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对我那么关心,因为单位里的事情很多,在家休息也很难清静,所以我常常会关机,我把家里电话告诉你吧,省得你担心。”说完她又拿出她的老本行用笔在纸巾上写了一串号码。
我奇怪她为什么不直接口述或者发个短信给我呢?但是我尊重每个人的习惯,或许对于她来说这是最好的表达方式,就如同信息发达如斯的现在就有人偏偏钟爱写信。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都是我多心了,老是牵挂着你。”我坦言。
“嗯。”她没多说,眼眶有些微红。
沉默,话说的太直露,反而说不下去了。
“我可能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好。”她看着我,忽然说。
“可是我现在就是觉得你越来越好了。”我着急地对她说。
这个“好”字,应该有很多种解释吧。
“万一哪天你发现了我的缺点而无法承受呢?”
“谁没有缺点呢,我自己的还要多呢?你干嘛这样想呢?”
“没什么,只是随便说说。”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
“可可,还记得上次我还没有回答的问题么?”我的左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记得,我问你对我的了解有多少,还有我的气质是什么?当时你狡猾地逃避了。”
“那也是跟你学的啊,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成熟了,那我就清楚地告诉……”我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心中充满了甜蜜和温柔,千言万语在我脑子里,超越了我的表达,没关系,嘴笨有嘴笨的办法,说不出,我还可以写,写不出,就用眼神,用我们的手心传递,就算是无日无夜,斗转星移,青丝白发,沧海桑田,只要你愿意,我就会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说”给你听。
对我来说,这就是幸福。
于是我用独有的方式在诉说,你在倾听。
于是这个世界有只剩下了我们俩。
“此刻这一番的宁静,是因为你在心里
那些烦恼来自有时候的迟疑
我曾经寂寞漂泊,在这茫茫人海里
如此向往的你,却一直在这里”
此生,今天,这一刻,假想我是寂寞忧伤的歌手抱着同样寂寞忧伤的吉它为你伴奏。
你吟唱着空灵悠远的歌,在寒街陌生的楼头,淡淡的寂寞,轻轻的忧愁,我静静地聆听,喝着酒,把俗世守成明眸,在暗杀情感血染长街的夜,彼此都忘了爱情传说,我在城深时戍守日落,想起我在寂寞的时分,你该会记起我,我该会想念你,我是披着发的男子,凌乱的琴,笑语莞尔的你,缥缈的影。
长风如歌,那是你最喜欢的旋律,碧海泛涛,那时我最钟爱的节奏;斜月轻洒,疏影摩挲,手牵着手头倚着肩心儿轻轻触碰,坐在晚风吹潮的岸边,静静地对视,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任月升月落,随人来人往,就算默默无语,也不愿移开相视的目光,天上地下,荒漠绝壁,远古未来,幸福劫难,我都愿意这样和你坐在一起,用你赐予我的灵感,写诗给你,唱歌给你!
这似乎是一场梦,却比梦想更甜美,更刻骨。
我们两颗头颅渐渐靠近,难舍难分,风细细如窃窃私语,浪潮轻轻拍着江岸,壁龛里的佛祖也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