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情瘦医生
564500000093

第93章

九三

这个世界上,不爱美女的男人或许还有几个,不爱钱的男人却很少;痛恨男人的女人倒是很多,但是不喜欢化钱的女人却一个也没有。

钱对于我,实在无关紧要,只要我能够衣食无忧,出入无愁,起居无碍,交往无窘。

这不废话么?谁不知道钱币只是一种流通工具,如果了实现共产主义社会,当手纸我还怕肛裂呢。

穷人自有穷开心的办法,自我安慰就是其中一种比较环保又不伤身的办法。

比喝酒还要好那么一点点。

否则难道还真的去发疯?

不过因为本来就没几块钱,所以根本无法想象真正的有钱人是怎样的生活,既然没有得到的欢愉,也就无所谓失去的苦痛,最多只是空想而已,这多数不大可靠;屈指可数的钱,对于我本来是可以自安的,我也没有跟别人攀比的嗜好,只是如今背上责任二字之后,两条腿就像被注入了铅水,每行一步,注定要付出加倍的汗水。

也有可能是泪水,甚至血水。

同样的医院,同样的环境,同样的星空下,同样的人。

只是这次一脚踏入院门的瞬间,这个人的心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惶恐,紧张还是无助?甚至还有一点慷慨激昂的悲壮。

这个人不知道他的动作有多么得僵硬,如同浇了一层蜡,幸好没有碰到什么熟人。

否则只有无地自容,拔腿而遁。

这个人就是我,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标准的医院平均就寝时间,闲杂人等渐渐被清理出场。

然后我准备乘虚而入。

黑夜,总会让人感觉到侥幸。

掩耳盗铃的侥幸。

冷风嗖嗖穿堂而过,感觉到无数只眼睛在暗中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伴随无声地冷笑。

据说在医院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吸附着一个亡魂。

肉体已随烟火去,精魂不散。

所以医院会变得越来越湿重,阴气冲天,哀风低号,这样的夜晚,鬼魂会觉得拥挤么?

不过我却是感到了一点压迫感,因为实在有很多冤魂生前是命丧在反复长期的错误用药之下,命丧在特定医疗环境下的特定处理,如果他们泉下有知,难保不会龇牙咧嘴含冤待雪伺机报仇。

问心无愧,谁能做到问心无愧!

举头三尺有神明,上帝啊,这种事我是不得已而为之,虽然我有自己的三项基本原则,但毕竟是又往疲惫待垮的骆驼上面压了一根稻草,希望您能宽恕,如果一定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

闭上眼,我又看见了妈妈,可可,楚楚……还有更远的将来。

就算未来只有一瞬间。我已下定决心,跳下火海。

今夜,就是和龙翔云并肩违法号称“龙马”行动的实战开始。

电梯门打开,到了游说的第一站,ICU,重症监护室。

薛子芳,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这位曾经在肝移植病房出现过一面的内科医生,他的大本营就在这里。

所有的进攻都需要缝隙,也就是破绽,而熟门熟路的关系就是一种变相的破绽,可以省去许多不着边际的惺惺作态,当然能够双赢则是最佳条件。

今晚他夜班。

共同工作过几个不眠之夜,我觉得他人虽内向,但本质不坏,不是那种贪得无厌唯利是图的饕客,但是他刚刚结完婚,房子,车子,儿子都需要大量的money维持,虽然夫妻二人双职工不是很大负担,这两年确实很拮据,听说明年又要去读研究生,这收入就要大打折扣,尽管年轻,可以加倍地干活弥补,那总也不能期望一天上二十五个小时的班吧。

这就是他的破绽。

以他的资历,一个主治医生,拿的药物回扣绝对只是在课室里处于中档水平,和高年资住院医生差不多,大头都在主任那里掌管,所以对于钱,他绝对不会故作姿态地装作无所动容。

等我赚足了两三套房子的钱,功成名就,孩子也上了名牌大学了,面对任何丰厚的药物回扣,我都可以大义凛然的说不!

但是现在做不到,我相信他做不到。

“薛老师,方便说话么。”打完招呼后,我看了看周围的值班护士,低声说。

我发现我很自然的就进入了状态,非常符合现在的身份。

“哦,你先去值班室等一会儿,这个病人处理完了我马上过来。”薛子芳愣了一下,但立刻会意,来不及惊讶,就陪着我进入状态,果然是熟门熟路。

那是一个打着呼吸机的病人塞住了痰,氧饱和度下降了一半,他们正忙着清理呼吸道。

值班室不大,仅容得下一床一桌。

桌上放着一尺厚的《急诊ICU抢救指南》上中下三册,书页已经有些发黄了,字里行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注脚,都是些最新的国内外研究结果。

看得出,薛子芳确实很辛苦,很刻苦,也很认真,内科跟外科不一样,特别注重理论,这就相当于武侠世界里的内力,一个自圆其说的理论,支持自己治疗方案的金标准,非常重要,有理有据才可以超越经验治疗以服众。

而外科则更在乎真相,当然也会讨论,但那只是猜测和演习,跟下赌注差不多,到底是哪种疾病,开刀进去自见分晓,无论是小医生还是大教授,该丢脸时一个都不放过。

话说有一次,外科、内科、精神科医生同去猎野鸭。一只野鸭飞过,内科医生举枪瞄准,但没发射,外科医生惊问:“为何不开枪?”内科医生道:“你怎能确定那是野鸭?也许是另一种鸟!”另一只野鸭飞过,精神科医生举枪瞄准,可是也没有发射。外科医生又问:“怎么回事?”精神科医生问道:“野鸭知道自己是野鸭吗?”另一只野鸭飞过,外科医生从精神科医生手中抢过枪来开了一枪,内科和精神科医生问道:“你肯定那是野鸭吗?”外科医生笑道:“回去解剖就知道了!”

这当然是一个笑话,是一个希望能够让我在此时此刻适当放松的笑话。

但是面对这么厚厚的书本,这么沉重的职业责任,这么高风险的治疗操作,这么低微的经济收入,我却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千夫所指,无病而死,一路走来,那个医生不是伤痕累累?

“小马,什么事啊,怎么晚还亲自过来,要帮忙打个电话就行了嘛。”不知不觉薛子芳已经进来,热情地给我泡茶。

“薛老师,别客气,我说两句马上就走。”我便不大好意思了。

“说两句也可以喝茶啊,快坐。”我的眼前已经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黄山云雾。

薛子芳脱掉白大褂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事先还用卫生纸擦了擦。

这也是内外科医生的不同之处,我们连睡觉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值班室的被子一年到头不见天日。

“很忙哦,我看床都满了。”我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寒暄正式开始。

“差不多,经常这样,动态平衡,有时你们外科术后第一天病人也会放我们这里。”他不紧不慢有滋有味地品尝起茶水来了。

我不动,他不动。

“是啊,随着社会老龄化,现在合并内科疾病的外科患者越来越多,心肺功能都有些不全,手术风险很大,当然需要你们协助渡过难关了。”

“那是应该的,单科室专项化,多科室合作,这是发展的必然方向。”

我说的话好像已经不止两句了。

他依旧不动生色,不愧为镇静的内科医生。

针其膏兮药其肓,太极初传柔克刚。

他不动,我却要动了!

“是啊,多多合作,薛老师,我有个药,需要你的帮忙。”我放下杯子,望着他。

他只是凝滞了一下,继续喝茶。

“什么药?”然后抬头,缓缓地说,悠然自得地品茶。

“一个激素,倍他米松。”

“就是把地塞米松改变一个羟基位置的倍他米松?”

佩服!这么专业的临床知识也如数家珍,信口道来,冰山一角,他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些。

果然很辛苦,很刻苦,很认真。

“不错,但是价钱却要贵很多,大约40块一支。”而地塞米松只要几毛钱就可以了。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诚惶诚恐了吧,医疗猛于虎,可见一斑!

“效果差不多啊。”他终于看着我说了。

“据说副作用少很多,起效快,持续时间长!”我就照着说明书背诵了一下。

“这有统计学依据么,地米用了近百年,也没见过什么大的副反应,是举世公认的物美价廉的好药。”

“所以它只是改变了一个化学基团,呵呵。”

“这肯定是个国产药,只要中国人才会做这种一本万利的事情。”他笑着对我说。

“是啊,地球人都知道。”

“多少?”他随口说了一句,但我已经看到了他试探的触角。

“20%。”我兴致勃勃地告诉他这个数字。

只要是个正常的人,听到这个数字都会情不自禁起生理反应,比如瞳孔放大,呼吸急促,面色潮红,甚至尿量减少。

因为这实在算是比较高的扣率了。

“并不算多。”谁知薛子芳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说,又呷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