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公主的仆从(闺蜜要你好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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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失之毫厘

给新皇的奏折已经送走了,这几日倒还风平浪静。

凉伊璃坐在书案边上,不时悄悄看笳离一眼,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笳离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叹着气放下抹布,走到她面前,道:“公主,您别用猫看到老鼠的眼神盯着我成吗?”

凉伊璃微笑道:“要逮到你这只老鼠还真是不容易,我一直想问你,你当日解了毒之后,怎么再也没来找我?还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笳离倒是被她问得愣住了,“解毒?”

“是啊,”凉伊璃蹙眉道,“我知道用鹤顶红来解孔雀胆的毒,你会很痛苦,不过,仓促间也没有别的好法子,我要你喝毒酒的时候,告诉你,今生今世再也不想见到你,本来是担心,你毒性解了就会跑回来,谁知道你竟然真的一去不归。”她不满地斜睇他。

笳离顿住,眉头紧锁,半晌才道:“我听凌麟说,他当日会在后山发现我,是一个黑衣人把他引去的,难道那个人也是公主派去的?”

凉伊璃点了点头,颇有点得意地道:“十四哥只知道跑去求父皇,父皇怎么可能为了你开罪匈奴、不惜兵戎相见、涂炭生灵?所以,我把可以克制孔雀胆的鹤顶红放在赐给你的酒中,我就知道你不一定吃那些饭菜,却一定会喝那壶酒。”

笳离心中疑窦丛生,垂首思忖不语。

凉伊璃又道:“我还命人打探到凌麟的居所,叫暗卫把他引去救你,他号称是天下第一神医,一定能救你的。”她微垂下头,脸颊飞上两抹淡淡的绯红,轻声道:“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不会再记恨我,当日,我绝对不是真的要毒杀你。”

她的话,笳离自然相信,可是心中还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公主,你在酒中放了多少鹤顶红?”

“半钱啊,正好可以抵消孔雀胆的药性。”凉伊璃坦然道。

笳离踯躅,欲言又止。

“怎么了?”凉伊璃看出他面色不大对,纳闷地问。

笳离缓缓摇了摇头,轻笑道:“没事,多谢公主当初的相救之恩。”

“说什么呢?”凉伊璃不满地嗔怪,“倒是这几年都没有你的消息,我很是担心。这些年你去了哪里?这张脸又是怎么回事?”

笳离叹道:“凌麟救了我以后,我就一个人辗转漂泊,最后来到这荒凉大漠,遇到阿广,他收留了我,我便在此安顿下来。至于这张脸,”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道:“也没什么,我原来的脸太过招摇,就自个儿用滚油毁了,给自己换了张新的。”

凉伊璃蓦地敛了笑容,死死盯着他,浑身倏然一颤,哆嗦着手指轻轻抚上他凹凸不平的脸,失声叫道:“滚油?!那岂不是很痛?”

“还好啦。”笳离勉强笑了笑。

“离珈……”凉伊璃眼中雾气蒙蒙。

“公主,您又忘了。”笳离叹气。

“有什么关系啊,”凉伊璃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喃喃道,“不管你是徐离珈也好、笳离也好,我只知道是你就可以了。”

笳离心里一热,正待要说话。

外面突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凉伊璃立刻缩回手,背过身去眨眨眼睛,眨掉眼中的水雾。

十四王爷已经冷着脸从外面进来了,看见笳离站在凉伊璃近在咫尺的距离,不禁愕然,旋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他凑近凉伊璃身畔,低声耳语了几句。

笳离只零星听到匈奴、王子、挑战等字眼,眼皮不禁挑了一下,温迪罕又出现了。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解不开的孽缘?当年因为被认定图谋行刺温迪罕,笳离被赐毒酒,诈死后远离凉伊璃,逃到这大漠。五年后,他和凉伊璃终于再度重逢,温迪罕竟然又出现了。

凉伊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十四王爷喊了一声:“进来!”一个侍卫托着个木盘进来,上面放着个描金镶玉的拜匣,古色古香,煞是精致。

温迪罕精通汉学,这拜匣制作得相当讲究。

凉伊璃打开拜匣,拿出烫金拜帖看了看,放下淡淡道:“他向我挑战,还要向我求亲?”

“是,”十四王爷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郁郁地说道,“五年前,他来向你求亲,不料发生了离珈行刺的事件。离珈被父皇赐死后,你说定要嫁个文武双全的男子,温迪罕和你比剑的时候,以半招落败,悻悻而退。今日他卷土重来,故话重提,想必是有备而来,我们可不能大意。”

不知道是不是笳离的错觉,总觉得十四王爷在提到“离珈被父皇赐死”的时候,似乎咬了咬牙。

凉伊璃苦笑一声,“温迪罕的确不是善与的人,”对笳离道:“你去吩咐下人,我们开大门迎客,看看他这次又有什么手段。”

笳离心道,管他有什么手段,反正我会陪着你的。

凉伊璃看懂了他的心思,冲他一笑,灿若桃李,笳离又是心波一阵荡漾。

十四王爷默默地看着他们两个眉来眼去,板起了脸。

王府的大门一开,只见门外远远地有八名黑衣武士抬着一顶露天檀香木轿,四名汉服女子摇曳生姿地侍立两侧,轿上的男子也是汉人打扮,头戴抹额束发金冠,身穿白色描金滚边长袍,衣袂翩翩,恍若浊世中的翩翩佳公子,看得笳离目瞪口呆,差点咬到了舌头。

这哪里还是五年前那个穿着裤褶服、髡发的匈奴王子,分明是汉人中的贵胄公子。

虽然没有徐离珈英姿俊朗,但比起笳离,却是强得太多了。

十四王爷执扇拱手一礼,道:“王子远道而来,小王和舍妹不胜荣幸。”

温迪罕大鹏展翅般翩然跃起,姿势甚是美妙,看起来似乎很慢,但不过几个起落,瞬间就到了不远处,笑意如水,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瞥过来,“公主、王爷,一别五载,二位一切可安好?”他口里问候的是“公主、王爷”,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凉伊璃,看得笳离心头火起。

凉伊璃淡淡道:“承蒙挂念,王子也风采依然。”

她一身素色的淡裙,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笳离最喜欢她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笃定,他本来以为,再次面对温迪罕,会勾起自己痛苦、惨烈的不堪回忆,却意外地发现,心境竟然从未有过的淡定平和。

远处是峥崎起伏的戈壁滩,更远处是一望无垠荒凉的金色大漠。而凉伊璃就站在他前面,近在咫尺的距离、触手可及。只要跟她在一起,无论面对什么,或者要经历什么,其实他都会很安心,无畏无惧。

温迪罕慢慢将头抬了起来,手中拈着一根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金子也还罢了,那凤眼和所衔之珠竟是猫儿眼宝石,普通猫儿眼一颗已经颇为珍稀难得,他手上的更是罕见的极品,那凤簪凤眼和口中所衔的宝石,俱都通红似火,中间一抹翠绿莹白,光华流转、熠熠生辉,显见是举世无双的宝物,他微笑道:“宝剑赠名士,珠玉赠佳人。小王不才,谨以薄礼赠与公主,聊表寸心。”

他手一扬,金凤簪直接向凉伊璃飘过来。

凉伊璃抬起一只手,轻轻一弹,空中金凤簪反挟着破空之声,向他疾射回去,只听她冷冷道:“我们汉人有一句话,无功不受禄,王子的厚意伊璃心领了,礼物实在不敢接受。”

那金凤簪速度比他掷过来时要气势汹汹得多,温迪罕神色凝重地看它射过来,轻轻拈住钗柄,巧妙地一个转身,化解了簪上的内力,身姿飘逸,接得很是漂亮。

笳离也是甚为惊讶,他的内力竟似不在五年前的自己之下。

“公主如此见外,温迪罕实在是太伤心了。”温迪罕叹道。

“我们汉人讲究开诚布公,王子殿下此来,若是做客,我们兄妹自当扫地迎宾,如果王子殿下另有指教,就请直言不讳。”凉伊璃淡淡地道。

温迪罕凝视着她,突然一笑道:“公主还是当年一样的性子啊,快人快语,当年小王向公主求亲,被公主拒绝,小王可是伤怀至今。”

凉伊璃挑眉道:“你今日是来找我算账的吗?”

“不敢,”温迪罕躬身道,“小王当年败在公主剑下,技不如人,自然无话可说,不过,小王苦练五载,就是想有和公主再较长短的机会。”

凉伊璃面无表情地道:“就算你胜了我,我也不会嫁给你。”

温迪罕呵呵笑道:“公主当日对那徐离珈倾心,不过因为他是个不世出的才子,温迪罕不求能和徐离珈比肩,只愿有机会能在公主面前一展所长。”

凉伊璃沉吟不语。

十四王爷低声附耳劝道:“他若只是来跟你炫耀他的本事,答应他倒也无妨。”

笳离却觉得不安,这温迪罕既然敢来,自然是胸有成竹,只不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刚待要出言阻止,凉伊璃已经慨然应道:“好,我答应你便是。”

温迪罕拊掌朗笑道:“多谢公主成全,三日后,小王在落雁峡恭候芳驾。”

他拱了拱手,上轿而去。

一行人看着他消失在茫茫大漠之中,神色各异地回府。

回到书房里,坐在花雕楠木椅上,凉伊璃修长的手指抽过那封拜帖,又扫了一遍,然后将它轻轻搁下。

笳离皱眉道:“公主,您不是真的答应他的挑战吧?”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温迪罕掷簪、收簪的那手功夫,绝不在昔日的徐离珈之下,当然更远在今日的笳离之上,更别说凉伊璃了。

凉伊璃抬起头,目光清澈如水,隐隐有凛然的威仪,道:“我可以败给他,但不能不应战。”

十四王爷轻敲了下手中的折扇,温文笑道:“我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温迪罕终究是个匈奴王子,他要胜过你心中的徐离珈,自然不只是想考较武功,怕是要把离珈擅长的,都来演示一番。”

凉伊璃神情复杂地瞥了笳离一眼,勾唇一笑,淡淡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世上究竟能不能有人比徐离珈更出彩。”

笳离眉毛微蹙。

十四王爷哗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凉伊璃,突然弯眉笑道:“皇妹素来有主意,为兄的倒是多虑了。”

他唇角笑意盎然,眼神却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笳离周身的汗毛都刷地倒竖起来,不知道这一向温雅和善的十四王爷,怎么突然就给了他毛骨悚然的感觉?

十四王爷摇着根本用不到的扇子,摆摆手走出去了。

书房内只剩下两个人,气氛一瞬间有些暧昧。

凉伊璃看着笳离,突然柔声笑道:“你不高兴了吗?”

“笳离不知道公主所意何指。”笳离闷声道。

凉伊璃静默了一会儿,站起来迤逦几步走到他面前,笳离只觉得淡淡的馨香飘入鼻端,不禁心如鹿撞、面红耳热。

凉伊璃低垂眉睫,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无论这世上有再好的人、再才华横溢的才子,在我心中,都绝不会超过徐离珈,徐离珈只能有一个。”

笳离怔住,脸色有点发白,他舔舔嘴唇,退后一小步,道:“奴才是笳离。”

凉伊璃静静地看着他,眼波似水的温柔,好久,才道:“名字,不过是个称谓罢了,你不会以为我心心念念的是个名字吧?”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笳离,无数颗星星在眼前闪烁,心脏要蹦出胸腔般的狂躁不已。

“你不会以为我心心念念的是个名字吧?”——这是第一次,凉伊璃坦诚她的心意,这么多年来纠结缠绕、在暧昧中徘徊、在迷离中错过,谁也不曾坦白自己的心意。

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尊贵的女子,他只觉得热血上涌、心潮澎湃,眼中乍惊乍喜的光芒令凉伊璃也为之动容、心波起伏。

她脱口说出自己的心事,本来羞涩不已,可是看到笳离欣喜若狂的眼神,心中也是一阵喜悦,红着脸轻轻拉住他的手,低垂螓首,轻声道:“我说过的,我再也不会伤害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这些年来,我从来不曾忘记。”

“公主……”笳离嘴唇颤抖。

“傻瓜,”凉伊璃轻轻嗤道,“还叫我公主?”

最后一个字尾音极轻,仿佛附在耳畔的呢哝软语,入耳即化,笳离只觉口干舌燥,急促地喘息了一下,才叫出口:“伊璃。”

她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带着数不尽的缠绵缱绻,凉伊璃心里骤然热辣辣的,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低声呢喃:“笳离,再次见到你,我很欢喜。”

笳离迟疑着,终于还是抬起手臂,把她拥得更紧些,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就算是自私也好、贪婪也罢,这一刻,我曾经期待了那么久,等待了那么久,渴望了那么久,所以,我绝不想放手。

沉浸在柔情蜜意中的两个人没有留意到,窗外不远处一杆笔挺的修竹后面,静静站着十四王爷,默默看着书房中相依相偎的两个人,脸色铁青,攥着扇柄的手微微发抖。

笳离从未感觉过这样的幸福,每日睁开眼就能见到凉伊璃,她总是很忙,军中的事务、地方的奏报,但偶尔会在看着军报时,抬起头来,给他一个温存的微笑,他这一整天便都会幸福得无以复加。

虽然凉伊璃不再让他做厨房里的事,他依然每天给她精心准备各色小点心,煮清淡爽口的汤。

凉伊璃总是摇头嗔怪道:“不是告诉你不要再做这些了吗?”

笳离笑着回答:“只要你喜欢就好。”

“你呀。”凉伊璃抬起手指在他额上亲昵地一点,突然问道:“我一直都很纳闷,你怎么会那么多东西啊,唱戏、画画、舞剑……这些还不足为奇,最奇怪的是,你居然能做得一手好点心,还会煲汤。”

笳离但笑不答。

这反而勾起了凉伊璃的好奇心,追问道:“说嘛,怎么想起做厨房里的杂事?我可没发现你对成为厨子有什么嗜好。”

笳离垂眼道:“因为你喜欢啊。”

因为你喜欢,因为是你喜欢的,所以我想做到最好。

凉伊璃怔住,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书房的门就在此刻被推开,十四王爷大步进来,似乎没有留意到他们两人之间暗涌的暧昧,寒着脸对笳离道:“你先出去,我和公主殿下有军国大事要商讨。”

笳离刚要躬身退下,凉伊璃抬手阻止道:“不必,笳离是我的心腹,没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他的面说。”

十四王爷一怔,眼中闪过阴鸷冷冽的锋芒,却只是一闪而逝,慢慢道:“既然皇妹信任他,我自然也无话可说,”他把一封信笺递给凉伊璃,“刚刚收到凉伊晔的信函,说是匈奴在阿尔察哈草原蠢蠢欲动,北宴也加紧了演兵,他们若是两面夹攻,凉伊晔就会腹背受敌,他绝对兼顾不了那么长的战线,所以叫我们马上赶去阿尔察哈草原,先收拾了匈奴再说,他还说要亲自来督战。”

凉伊璃接过来细细看了片刻,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听说最近东驰国那边也不太平,如果我们把军队都集结到西北边,只怕是……”

十四王爷淡笑道:“那时凉伊晔一定首尾难顾。”他转脸看向凉伊璃,沉声道:“皇妹,这对我们,其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凉伊璃怔了怔,道:“十四哥的意思是……”

十四王爷朗声道:“凉伊晔能做的事,我们为什么不能做?”

凉伊璃皱眉道:“以十三哥的聪明,你我能看到的,他又岂会看不到?”

十四王爷轻敲着扇子,淡淡地道:“如果我们让他有去无回呢?”

笳离心中倏然一震,连忙去看凉伊璃的神情,只见她依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似乎十四王爷的话早在她料想之中。

十四王爷凉伊瑾在笳离心目中,一直都是个温柔和善的男子,比起凉家其他的兄弟姐妹都要和蔼可亲得多,可是,他竟然可以轻松地说出这种噬兄谋逆的话来,而凉伊璃竟不加以反驳,难道,他其实一直都不了解他们兄妹吗?不知怎么,心里忽然觉得一阵茫然,还有失落,从未有过的失落。

这样残忍冷漠的十四王爷和凉伊璃,都让他觉得陌生。

耳边听得凉伊璃清脆脆的声音道:“凉伊晔的黑甲军一直是南越最强悍的,要想击败那样一群劲敌绝非易事。”

听她的口风,竟似是默认了十四王爷的建议,笳离心头一阵阵的悲凉,看他们兄妹淡定地商讨着残酷的念头,手足都冷了。

十四王爷笑道:“伊璃,你不要谦虚了,别人也还罢了,你训练的兀鹫兵在这大漠中来去如风,还有谁是他们的敌手?凉伊夙不是还曾经跟你讨过几个将领,去训练他的骑兵吗?”

凉伊璃扬眉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最后败走北宴的是凉伊夙。”她在说“败走北宴”时加重了语气。

十四王爷长眉一挑,道:“物之器用,端看它在谁的手中。”

笳离不只是手足,现在觉得全身都冷了起来,茫然地看着凉伊璃,她却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依然静静地看着十四王爷,半晌才道:“十四哥,现在天下纷乱,北宴、东驰和匈奴都虎视眈眈,如果我们也起兵,整个中原就都会陷入战争中,到时候江山蒙尘、生灵涂炭、哀民遍野……”

十四王爷也回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这世上岂有两全之事?你不帮我,我一个人也要干,我手上现在还有八万子弟兵,不能成功便要成仁!”

凉伊璃一垂眼帘,微叹了口气,道:“十四哥,你真的一定要这么做?”

十四王爷郑重地点头。

她喟叹,“那好吧,我自然是帮你的。”

笳离听了她这句淡淡的话,只觉得耳边有霹雳声响,轰隆隆炸开,眼前一阵阵的模糊。

十四王爷闻言,顿时面露喜色,“我就知道,伊璃一定会帮我的。”

凉伊璃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发呆,已经是深秋时节了,触目所及,枯杨衰草,一派萧索。笳离静静地看着她,陡然明白,原来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她。又或者,他本来以为很了解她。在笳离心目中,凉伊璃淡泊名利,外表冷峻、心底柔软,虽然带兵多年、手握重权,但从未搅进兄弟们之间的皇位之争,在凉伊夙登上帝位后,也是倾心辅佐,以天下为念。

先皇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伊璃是最懂得体恤民生、以大局为重的一个。”

笳离现在还恍惚地记得,在考中进士、金殿上敕封三甲的时候,从不过问朝政的凉伊璃竟然破例站在殿阶之旁。

众位大臣言辞犀利地对皇上奏禀,徐离珈本是市井乞丐出身,又是公主名下才脱籍的奴才,如何能够问鼎三甲,贻笑大方?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南越没有才子吗?

凉伊璃淡然出阶,微笑道:“英雄不问出处,商朝的名相伊尹曾是奴隶,匡衡也曾凿壁偷光,张飞不过是卖酒屠肉之辈,又有哪一个损了他们宿世的声名?”

仁德帝笑言:“有理。”御笔一挥,点了徐离珈的头名状元。

原来他竟看错了,凉伊璃并不是他心目中佼佼无尘的女子,也可以狠辣无情、残害手足。

“此事就这么定了。”十四王爷心满意足地笑道,“你明日还要赴温迪罕的约,我便带着我们二人手下的兵马,去阿尔察哈草原狙杀凉伊晔。”

凉伊璃沉吟着点点头。

“那我先去布置了。”十四王爷说着走了出去。

笳离看着凉伊璃,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近,模模糊糊的,反而看不大分明。

这时,凉伊璃才看出他的异样,迟疑着问道:“你怎么了?”

笳离退后一步,淡淡道:“笳离只是在想,公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凉伊璃脸上笑容僵住,半晌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十三爷和十五爷虽然斗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但无论他们哪一个胜了败了,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打仗要死的也是老百姓,先皇曾经说过,公主殿下以天下苍生为念,是最‘善’的一个,原来,他竟也看走眼了啊。”笳离叹道。

凉伊璃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复杂。

“如果公主殿下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先行退下了。”笳离行了个礼,转身向外走去。

“笳离,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凉伊璃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笳离浑身震了震,还是推门离去。

凉伊璃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微微开合的门扉,嘴角逸出苦涩的笑容,我本来以为,茫茫红尘中,你是我唯一的知己,却原来,我们都看错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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