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森心中起了波澜,继而一派茫然心绪虚无。这是意外的消息,像是正在行进中陡然被调转到相反的方向。
以后的许多日子里,站在圆亭镇政府西山主峰的烽火台上,身后悬崖峭壁,回首乍闻挂职消息的日子,眺望未来之时,叶森才会如此评价这件事情。人啊,常常是在想一试身手的时候,走进沙场迷宫,不知不觉的。事情冷不丁摆在面前的时候,乍一看,也没经过缜密的推敲,茫然臆断:这是个机会,可以一搏。却忽略了设身处地扪心自问:那是你想要的吗?那是你的选择吗?事实上全然不得要领,只想拼搏一场,忘却了自己的初衷。
“怎么会是我?”
“没错儿。”简国说,“桑书记跟我讨论过好几回了,他爷爷的,我就看不惯那些东西,有口狼奶也是娘。曲局还没卸任就全******叛变了,哭着喊着投奔钟自鸣。所以我跟桑书记说,哭着喊着拼命想要去的,一个也不让他们去,不想去的偏偏让他去。”
“那就多谢哥哥了。”叶森有些无奈。
“咱哥俩谁跟谁呀,客气啥,要文凭,论水平,也就你最合适。咱哥俩前后脚来的,我开车,你在办公室看电话,谁不说头儿不是东西。也就是你,大学毕业能屈能伸,接电话打水的活儿也乐此不疲,一干就是四年,四年啊!”
“干啥不是干哪。”
叶森叹口气,他并不觉得打开水看电话就低贱。离开办公室的这几年,他一直怀念那段日子,简单的工作,用不着动什么脑筋。下班的时候关上门,一天的繁芜深锁在身后的门里边。
我们这个时代,记者是无冕之王,领导的小车司机参政议政,是领导的特别助理兼管家。他们往往能够奉天承运代拟圣旨。司机的话万万不可轻视,这往往是即将发生一些事情的征兆,也可以说是吹吹风。山雨欲来啊,总得先来点风吧。在党政机关行走,你得耐得住寂寞。淹死的都是那些弄潮儿。被波涛冲刷上岸的溺水者都是浪里白条。大海从不容纳衰败。如今,坐看潮起潮落的人,不日将被人授以一项使命,走下山岚,步入浅滩。过河的船只和桥梁一无所有,何况深渊似的无涯宦海。思绪若是,便陡然生出八九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苍凉悲壮。
回到单位,一进楼门,就有人将挂职的信息告诉了叶森。叶森却觉得,这不见得是件好事。通常的惯例是,提拔一个副处级干部,那得有市委大红字头的任命文件。叶森只是作为副局长的第二候选人,还得到乡镇去,实际上这仅仅是挂职锻炼,挂职结束后,有没有正式的任命文件,天知道!叶森想,也许,状告叶森的匿名信此刻已摆在横山市纪委办公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