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一株夜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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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夜色凄迷,风中的馥郁花香让我有了昏沉沉的感觉,哗然作响的树叶声响加剧了我的不耐。苏放歌究竟还说了什么,我听的并不真切,只觉心中的苦闷渐深,仿佛无处可诉,又不得不强颜支撑。

身后苏放歌的身影被路灯拉得老长,让他看起来清瘦孤单,象迎风独立的蓝色苜蓿,多片的花瓣如他难以解开的心谜,清幽冷瑟、魅人心魄,让人感觉寒冷的同时,又是那么强烈地被吸引着。

秋皓正站在门旁,门楼上的灯光照在他颀长的身形之上,余下一团浓黑阴影。影子与人一般,靠在墙上定定地看着我。

我没说话,只是绕过他,走进大门。

屋子里静悄悄地,我推开屋门,地上却狼藉一片。沙发靠垫、紫藤装饰、古铜雕塑、还有过年的时候,我曾绣的一副十字绣,全都躺在地上做自由状。

我扫视了一圈,秋芊身上还穿着走时那身礼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走时带着的美丽花环已经不见了,头发松散而紊乱,披散在肩头,整张脸怒气冲天,正睁着一双可以凌迟人的黑眸瞪视着我。

我绕过地上的瓶瓶罐罐,看到母亲端坐在餐桌旁,伴有拭泪的举动。

是母亲惹了她?我纳闷。又转脸看了看秋芊,这时秋皓已经进来,看到地上的东西脸色瞬间变了:“秋芊,你这是干什么,赶快收拾好!”

“我偏不!”秋芊一拧身子,面朝她哥,双眼睁的颇圆,大有怙恩恃宠的味道。

我的步子顿了顿,想了想还是准备转到餐厅,怎么说,我都是她的女儿,她受到委屈的时候,女儿不站在身边,她心里该有多难过?

我的步子刚迈,就听又一个声响凌空飞过,直朝我的脑门招呼来。我一转脸,是遥控器。急切中我忙微微趔身,可遥控器还是擦着我的面颊飞了过去,撞在我身后的墙上,然后掉在地上四下裂开。

面颊火辣辣地,我瞪着秋芊,想死吗?

秋皓斥责妹妹,秋芊却开启她那娇嫩的红唇厉色道:“狐狸精,勾引别人男朋友的狐狸精!”

“你说什么?”秋皓怒气勃发,倏地扬起了手臂,似要用武力阻止秋芊的胡言乱语。眼看扬起的手掌就要落在秋芊身上时,秋芊的大眼一眨,晶莹剔透的泪水争先恐后地朝地上掉,紧接着又朝秋皓身上一扑,大哭道:“为了她,你竟然要打我?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为了护她,你连娘临死前的话都抛之脑后,好个好哥哥啊!打呀,打呀!”

秋芊将头朝秋皓身上冲,秋皓的手却在她提到死去的娘时,无力地下垂了。

我敛眉,看了看厨房的母亲,是因为我吗?我勾引谁了?

直接绕开脚下的障碍物,我上了楼,锁上了房门。

躺在床上,没开灯。眼睛睁得老大,一丁点都不想闭上。我又犯了浑劲,我定要看看,身处什么环境,定要看清,自己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心中有很悲伤很悲伤的感觉,却没有泪。

十八年,可能是流完了吧。

过了一会,门上清晰地传来规则的敲门声。那是秋皓,只有他敲门那么有特色,三下,停,三下,再停。

我没动,不想动。只是默默地盯着昏暗看,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没想。

心中翻滚着难受,似乎空无一物,又似乎填满了肮脏不堪的东西,让人作呕。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我又隐约地听见楼下秋明轩回来了,看着一地的狼藉大发雷霆。母亲懦弱地说着话,秋芊在一旁大放悲声。

接着房门又响起了敲门声,秋明轩在门外道:“是我,你睡了吗?”

“是的,父亲。”我乖恬地回到。

“秋芊那丫头不懂事,你别跟她一样。”秋明轩的声音异常客气,黑暗中我笑,这么多年,她竟是第一次不懂事!

秋明轩的声音离去,外面静了下来。这时我才感觉心头好像填充了什么,鼓鼓涨涨的难受。

我开始数鸡数鸭,明天还要上班,犯不上跟她一般见识。

可是我的意识仿佛就不肯离去似的,有一段时间似乎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可我耳边却听到淅沥的小雨不停地滴落在楼下的雨搭上,发出极为轻微的声响。

杜甫的《春雨喜雨》悄悄地钻入我的脑海,我的心里多了潮湿的感觉,仿佛被室外的春雨滋润着,苦闷象面粉中掺入酵母,竟越来越大。

我辗转着,黑暗中仿佛看见了苏放歌那双暗色之中闪着晶亮光芒的潭眸,深不见底,幽不可测。他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重复着“离开鼎富,离开鼎富”的话。

他脸上有愤怒,有张皇,独独没有对我的一丝愧疚。

我难受极了,感觉心头的结愈来愈深,苦闷的网愈来愈紧。抽去空气,我竟难以呼吸。

一忽而,康焕也蹦了出来,站在一旁看着我,只是看着我。深情的眸光点点,有着深深的不舍,却不愿对我伸出他的手。

春雨一忽而全都淋在我的身上,细如牛毛,丝丝柔爽,象极他的眸光。一阵寒风吹来,我打了一个喷嚏,彻底地醒了过来。

醒来后想着荒唐的梦,心中更添惆怅。还想他们做甚,还想来做甚?

苏放歌若不是因为罗副总,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康焕自那天离开后,就一直音讯全无。

可心中就是放不下,不甘,又气馁。

第二天一早,眼角不意外地顶着两黑圈,秋皓看了我一眼,眉头蹙得更紧,秋芊却洋洋得意。

秋明轩看了我一眼,低垂了头。晚上我回来的时候,母亲就递给我一张两千元的购物券。我想,那是秋明轩给我的补偿,如果心伤可以用金钱补偿的话。

母亲安慰了我,风韵依旧的双眸已经没了昨晚的哀伤。

我倏地明白了,母亲这么多年任劳任怨,一部分也是金钱的魅力。至少我风雨无沾地念到了大学毕业,她再没为金钱发过愁。

我无语,自己对金钱的渴望并不比她差,如果我在她的位置上,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微微摇头,想得远了。

春雨依然飘渺地滴落着,细针似的悄无声息,只把春意洒在树梢,在花蕾上留下痕迹。

秋皓将我送到鼎富门口才张开一直紧闭着的嘴巴:“秋芊这些年真被我和父亲给惯坏了,不过她本性并不坏,你不会生她的气吧。”

我微笑:“我并不气,她一定是误会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在生哪门子气。

“那就好,中午有空吗,我过来找你吃午饭?”他长舒了一口气,又问。

“平时都很忙,不要过来了。”我推辞。

“真的很忙?”他不信,睁着深邃的眸子,象是要把我看到无形似的。

我躲避他的视线打开车门跳下车,撑开伞跟他挥手。

他的黑眸难掩失望,但还是笑着跟我再见。

我转身朝鼎富走去,身后一个急刹车,超炫的雪弗兰停在我的身后。

我看着能清晰映出鼎富大楼的亮炫车身,一股熟悉的感觉随之涌来。

记得见到罗俊驰的第一次,他就是乘着这辆车。而康焕,认识康焕的那一晚,我仿佛也看到这辆车,当时是康焕开着的。

天海市有几辆同色同款的雪弗兰?我正想着,罗副总抖动着一身赘肉,晃着下了车,盯着我的眼睛说不出的阴森骇人,仿佛一头猛兽,仇视地看着影响了他生存的敌人。

我轻笑,他竟这么胆怯?如果我将他叛变的事情告诉骆叔,事情会朝哪方面发展呢?

他见我轻蔑的笑意,脸色竟变了。他不顾避雨走到我跟前,声调压的很低,对我说道:“夏小姐是聪明人,一定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我仍笑,不言可否。

他果然有些急了,刚想再发刁,却看见骆叔的车驶了过来。

他的神色顿时有些狼狈,恶狠狠地放声道:“别不识抬举,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到时候就小心着吧你!”

说完,他转身走进雨雾,我看了看他的背影,撑着伞走到骆叔车前,等待他停好车一起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