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别管那么多，他们万一把内参发出去了，影响可就大了，到时你的帽子也戴不住。要是他们不满意回去了，我们再去做工作，就被动了，8万也不行。”
我又回到会客室，和那两个家伙寒喧起来。过了20分钟，赵雁拿着个牛皮纸袋子进来。我把袋子放在他们面前，说：“二位数数吧，四万不多也不少。”
胖记者打开看了一眼，说：“不要数了。”然后装进包里，就要起身。
我说：“等一下，是不是打个收条？我们也好入帐。”
胖记者说是是是，掏出一本发票，填好后递给我。我仔细看了看，然后递给菇雪。
我说：“吃饭时间还早，我领二位出去走走吧！”
走出镇政府大院，我随意散步似地带他们走上一条小路。看看四周没人，我问胖记者：“兄弟，假记者当起来滋味怎么样？”
胖子变了脸色，他说：“什么假记者？你别开玩笑。”
我说：“好了好了，你别装他妈的记者了，人民日报驻山东记者站的每个人我都熟悉，可没听说过二位，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证实。”
胖记者的脸一下子黄了。我笑了笑说：“有财大家发嘛，不要太小气了。”胖子说：“你说怎么办？”
我说我提四分之三。胖记者说太多了吧！我说你要不相信，我现在一个电话，你的春节就要在号子里过了。胖记者没吭声，想了想，从包里抽出三打钱来，递给我。
我说：“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你们再遇到这样的事，如果他们不给辛苦费，我可以帮你忙曝光。”
心里说，你们是沾了女书记的光，要不是她装的一本正经，你们现在就进公安局了。
回烟台的路上，我只顾开车，一句也没说。本来想给赵雁省点钱来着，可没想到人家不想重温旧梦，只好让她出点钱了。
菇雪看我闷闷不乐，说，今天来这一次可真长了见识了，条条大路通罗马，什么时间下岗了，咱们也干这个！
我说，是个好主意，来钱快。这两个家伙扮得太不像了，一点记者的气质都没有。咱们要是做这样的活儿，一定赚钱。
回到烟台，带菇雪到商场给她买了两件衣服，花了5000多块钱。菇雪一个劲地直拧我的胳膊，说太贵了，太贵了。把衣服穿到身上，她便不再说贵了，只是一个劲地抽泣，说从来没人对她这么好。
一只手抱着这个女子，我想，也许应该结婚了。我忽然对自己的生活有些厌倦了，婚姻会让人厌倦，放荡，照样会让人厌倦。
忽然想起莉姐来，自从上次莉姐从烟台走后，再没联系过。我长长叹了口气，莉姐，我今生是与你无缘了。
第二天上班后，我就拿起电话，往莉姐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久，也没人接。打她的手机，提示是空号。这怎么回事呢？莉姐换电话，可总是提前告诉我的。我打到总部行政部去，一个小姑娘接的电话，我说找一下谢主任，小姑娘说，谢主任？她辞职了。
我惊讶无比，说，她什么时间辞职了？
小姑娘说，有一个月了吧。我说，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小姑娘说，我也不知道，听说可能要出国了。
我心里有点沉甸甸的。我找出莉姐家的电话，持续不断地拔打。终于有人接电话了，是个男人。我的心忽然沉了下去，该不会是莉姐新交的男朋友吧。男人问你找谁？我说找谢莉莉。男人说，哪个谢莉莉？不晓得哩。我说就是这家的主人啊。男人说，我就是这家的主人。我说不会啊，主人是个女的。男人说，那是前主人，我买下这房子都一个多月了。
我心中空荡荡的，坐在屋子里抽烟。
莉姐为什么突然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我打电话问财务部老杨，老杨欲言又止，支支唔唔地说他也不清楚。我又打电话给老仇，老仇说，吴乃老弟，你真的不知道谢莉莉为什么辞职了？
我说真的不知道了，我还是刚刚得知呢，知道了谁去问你。
老仇嘿嘿笑着说，老弟，她辞职应该和你有关系。
我说，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呢？
老仇说，几天前，有人给老总发了个邮件，几个副总和部门领导也都收到了，我发给你看一下你就明白了。不过，你只能自己看，不能有外人。
老仇发给我的，是一段男女**片段。男主角做了技术处理，看不出是谁，女主角却很清楚，是——莉姐！
这是我和莉姐6月份在烟台那次的录像！
我的头一下子大了，气都喘不上来了，感觉世界一片寂静。
呆坐了好长时间，我才想起打电话给老仇，问他是从哪儿来的。老仇说是别人发给我看的，你别管是谁，反正现在总部的人都看到了，然后问我：“吴乃你小子说实话，干谢莉莉那人是不是你？”
我说你脑子有病啊，怎么说是我？
老仇说，咱们俩一起叫过鸡的，在一个房间做过，我越看越像是你小子！你他妈真有艳福啊，谢莉莉连老总都垂涎三尺，没想到被你小子给吃了！
我说你给我闭嘴，你要是敢给我乱说一句，我马上把你的事捅出去！
我仔细看了看录像，是谁**的呢？当时是李成安排了房间，他最有可能。可他把我搞臭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我下去了，应该是程彪子接班，而且，我相信他不会对我忘恩负义。
我把李成叫到办公室来，问他，6月份谢莉莉主任来烟台，是谁去看的房间？
李成说，是程站长和菇雪去看的房间。
我说，你怎么没去？
李成说，那天我走出办公室时，程站长问我去干嘛，我说谢莉莉主任要来烟台，给她去看一下房间。程站长说，谢主任也是要害人物，招待不能怠慢。他也跟着去了。在半路上，我接了个电话，有人找我有急事，我就下了车，让程站长和菇雪去了。
我说知道了，你去吧。
李成说，怎么了，是不是谢主任不满意了？
我说没有，没事了。
李成说的是实话，菇雪也作了证实。我让张胖子帮忙把宾馆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了一下，那天确实是程彪子和菇雪同时去的，菇雪先出来，到总台办手续，过了好长时间，程彪子才出来。而且在此之前和之后，并没有我所认识的人进这个房间。
张胖子看了那段录像，我问他，你是当警察的，你觉得是谁干的呢？
张胖子说，你、程彪子、李成，还有菇雪，你们4个人有可能，但却又似乎都不可能。
我说，你怎么讲？
张胖子说，这个人不按正常套路出牌，怪得很。为什么要把你的镜头做处理？我想不明白。正因为这样，谢莉莉才会怀疑到，有可能是你自己拍下来，无意中泄露出去了。
张胖子又说，我们破案，讲究作案动机。如果是程彪子拍的，他可以借这个机会搞臭你，何必对你手下留情呢？如果是李成，也不大可能，现在把你搞下去，是程彪子接班，他只会是二把手。再说，程彪子在烟台呆的时间不会长了，他早晚会是二把手，何必火中取栗呢！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菇雪了。
我惊讶地说，不会吧。
张胖子说，这个人把你的镜头做了处理，显然不想让你因此下马，那就是菇雪。她知道了你和谢莉莉的关系，以此逼迫谢莉莉退出。这样，你就非她莫属了。
我说，绝对不可能是菇雪。一来菇雪并不知道我和谢莉莉的关系，二来，菇雪并不是一个特别争风吃醋的女人，当初她知道我和罗梅的关系，也并未做得太出格。
张胖子说，那你说是谁？
我咬牙切齿地说，程彪子！他多次散布我和莉姐关系不正当，他这样做，无非想斩断我与莉姐的关系，让我在总部变成聋子和瞎子！
张胖子说，那他为什么要对你的镜头进行处理？
我说，很简单，生活作风问题是整不死人的，最多给我个处分而已，站长照样干。他这招更狠，叫打草不惊蛇。他把蛇身边的草割干净，最后好瞅准目标，一棍子把蛇打死。他怕我一下子怀疑到他。他这是浑水摸鱼，放烟雾弹呢。
我把火机打开，关掉，再打开，再关掉。我点着一支烟，拼命吸了一口。
我心里说，程彪子，我要把你踢进回收站里，再删除你，我要把你像蚂蚁一样捏死。
我用手把烟捏死。烟头在我食指和拇指之间熄灭，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感觉到仇恨。
莉姐给我发短信：祝你节日快乐。我瞅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今天是11月11日，光棍节。我回短信：姐姐，我们共同快乐。
忽然间，莉姐又到了我面前，她看着我说：宝贝，我好害怕。
我说，对不起姐姐，我爱你，只想让你快乐，没想到给你惹麻烦。
莉姐说，我累了，想休息一下。然后像一片云一样飘起来，我大声叫她，她却背影依旧，渐行渐远。
姐姐！我大声叫道。
我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我坐在床头，点着烟，思绪就在烟雾中缭绕。
总部下达了2003年报刊发行任务，我先把李成叫来。我说总部下任务了，03年的任务要比上一年增长30%，我初步搞了两个方案，我也充分发扬民主，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去年你提出一个站长负责两个地区，今年是春节晚会赵本山演小品，不卖拐就卖车。今年仍是你负责烟威地区，程站长负责潍青地区。李成说，我没意见。我又说，今年不搞大锅饭了，实行指标分解到片、到人，多干多得，少干少得，不干不得。李成就问指标怎么个分解法。我说，两个方案，一是在去年烟威地区和潍青地区发行基数的基础上，各自增长30%；二是按地区人口数进行指标分配，烟威占30%，青岛、潍坊占70%。李成嘿嘿笑了，说我自然同意第二种方案。我说，那把程站长叫来，咱们开会研究一下。
程彪子乐呵呵地进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起我桌子上的烟就抽。自从录像事件后，我暗暗观察程彪子，也有意无意地试探他一下，这家伙像经过特殊训练，如同身经百战经历大风大浪的地下党员，比打进座山雕内部的老九还镇静自若，而且对我工作特别支持，真看不出有谋反的迹象。
平静是大战的前夜，越这样，我的警惕性就越高。奶奶的，林彪在逃跑前夕，还成天举着小红本嚷嚷着毛主席万寿无疆呢。
我说总部下达了2003年报刊发行任务，咱们今天先开个小灶，主要是统一思想，提高认识。然后就念了一下任务指标。程彪子差点把头摇下来了。他说这是尼姑生孩子，明摆着不可能的事，绝对不可能，现在的领导就是官僚，他只管年年增长，甚至翻番，也不管下面这些人的死活。我说没错，这年头除了鸡巴皮子（GDP）年年增长，其它的增长起来都不容易。但对总部下的任务，我们不能泄气，只能咬牙坚持。咱们去年能发到那么多，今年就应该有这个信心。程彪子说，去年基数少，而且咱们是万众一心，兄弟们出了多少力，流了多少汗，每个人都脱了几层皮。我说，这些就不必讨论了，理解也得完成，不理解也得完成，咱们主要研究一下考核办法和工作指标分解办法。
我说，今年咱们也打破大锅饭，奖勤罚懒，我先说一下考核办法：总部考核各地站长，站长的年终奖金全得拿出来，完不成就罚。我只好依靠副站长，副站长也拿出年底奖金作为考核奖金，完成发行任务的，发放全部奖金，超额完成的，按比例进行奖励；完不成的，予以扣减。工作人员的考评，由分管副站长负责。我暗自为这招得意，不但往程彪子头上扣了套子，还把与工作人员的矛盾推给他们。
我说，你们二位谈谈意见吧。程彪子和李成都没吭声，我不搞特殊，他们自然没话可说。我说你们没意见，咱就算通过了，下面研究一下指标分解方案。果不出所料，程彪子坚决反对按人口数进行分解，他说，烟台、青岛两个地区分解任务时，要参考上一年发行量进行指标分配。我不动声色，说李站长要是没意见，就按程站长说的办。李成本来默不作声，我说这话后，一下子急了，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突起，说，那是胡扯的事，烟台600万人，威海才200万，而青岛和潍坊加起来1400多万，接近烟威地区的两倍。程彪子说，那你说怎么分配指标吧！李成说，按人口数分配指标最合理。程彪子坚决反对。讨论来讨论去，方案达不成一致，两人差点吵起来了。我一边瞅着他们争执，一边打开电脑玩升级。一直到我从2打到A了，他们还没达成一致。最后我看他们吵得实在太累了，于心不忍，说，算了算了，咱们折衷一下，李成你也发扬一下风格，你负责40%，程站长负责60%。程彪子仍然不同意。我火了，拍着桌子说，就这么定了，操，老子这站长有屁用，连这点事也做不了主么！
程彪子的脸一下子拉耷下来了。
开全站人员会，我简单说了一下考核办法，然后说，完不成任务，总部扣我的奖金，我就要扣副站长的奖金，副站长扣不扣大家的，就与我无关了，大家要看到超额完成任务的奖励，然后我就在白板上给大家计算了一下，结果是大家兴奋不已，说要大干特干，进入共产主义的道路就在发行报刊上。我说，发行报刊也有诀窍，前年程站长搞得报刊发行代理很成功，今天我把两位代理也请来了，给大家现身说法。我就把即墨那个代理拉上台来，让他喷了一顿唾沫。
晚上，我叫来程彪子和李成，陪两个代理吃饭。李成神色不定地坐着，话也不大说。喝着酒，代理就问我，吴站长，今年咱们的提成是多少？我说你那片归程站长管，我管不着呢，你问程站长吧。程彪子说，你尽管使劲干得了，老标准，完成一份奖励10块钱。代理说，不是20块么？程彪子说，哪有20块的时候？代理就转过头问李成，李站长，前年你可是给我们20块钱的提成，我说的没错吧。李成连声说喝酒喝酒。程彪子砰地把杯子放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喝完酒后，我陪着两个代理在前面走，听到李成对程彪子说，程站长，你听我解释…..程彪子说，不用说了，原来那8000份报纸是被李站长挖走了呢！李成说，程站长，我…..程彪子说，算了，李站长，希望今年你多多手下留情，别整得我吃不上饭！
菇雪告诉我说，程彪子又和李成吵起来了。我坐着没吱声。菇雪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不好，副站长都打起来了，你也不管？这样下去会影响团结的。我说没头破血流吧？菇雪说，没有呢。不过，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小心你的站长也坐不稳。
我问，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菇雪说，还不是为了历史旧帐。李成跑到程站长那儿负荆请罪，程站长不听他解释呢。我说他负的那门子荆请的那门子罪？不过是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吧。菇雪说，程站长大声嚷嚷着：我不管，你们联合起来整治我，一个好东西也没有！
正说着，李成一推门进来，说，吴站长，你得给我评评理！我说怎么了，像个受气小媳妇。李成说，程站长骂我呢，说我王八蛋龟儿子鳖孙子。我生气地说，程站长一点水平也没有，王八就是鳖，他用词重复了，新闻语言要求简明扼要，这是新闻工作者的大忌。李成说，他还骂程站长你呢！ 说咱们是一丘之貉！我说，别胡说，影响团结，他表扬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呢！
李成垂头丧气坐在那儿，眼神发呆，像某著名青年女名星般空洞无神，深邃如宇宙黑洞；脸色青白，与刚被警察抓住的嫖客别无二致。我乐得要命，但脸上却不能表示出来。
我在等李成的一句话，以便开展下一步行动。
在我的精心安排下，李成数次碰了程彪子的硬钉子，但他除了在我面前说程彪子的坏话外，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行动。我决定再加点柴火，让他们之间烧得更旺。
我说，李成啊，程站长可能对你有点小误会，再加上他有时不拘小节，你不要太小鸡肚肠了。不管怎么说，他资历比你老，又排在你前面。你还要创造机会，取得他的谅解，团结一心天下无敌手嘛。
李成说，程站长，那你说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