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纪晓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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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纪晓岚的生活情趣(2)

俄使刚讲完这句话时,突然间,纪昀的袍子下冒出了一阵阵的烟,一会儿就窜出了一条火舌,纪昀赶紧从袍子下抓出一个大烟袋,接着赶紧扑灭舌。原来,自从皇上带头戒烟后,他便把烟袋藏在袍子底下,一得空,便偷偷抽它一口,聊过一点烟瘾,没想到这回不小心,竟把袍子烧了一个洞,大臣们一见,忍俊不住,差点儿笑出声音来,但眼前这节骨眼,大家又不好意思笑,只好憋住,这时,乾隆忽然想起纪昀向来有文才与急智,便假意怒道:

“大胆纪昀。我道是大伙儿都戒了烟,原来你背地里阳奉阴违?今日就罚你对这副联子,要是对不上来,朕就摘了你那顶戴花翎!”

“皇上,可否容臣先抽一口烟,才有灵感可对上?”

“行,若你今日可对上这联子,朕就特准你不必戒烟。”

于是纪昀就大摇大摆的,气定神闲的在皇上及群臣面前,拿起烟袋,如获至宝似的,抽了一大口烟,又吐了吐烟圈,才十分满足地对俄国使者说道:

“你这什么拉绳子的莽夫给我仔细听着,我要对下联了:‘尔人你,袭龙衣,伪为人,合手即拿,魑魅魍魉四小鬼,鬼鬼在边。’此联不但对仗工整,而且三言两语,就把俄使贬得一文不值,只见那位拉索托夫,闻言面红耳赤,二话不说,便夹着尾巴,逃出殿外去了。

这时,朝臣们莫不鼓掌齐声叫好,连乾隆也忍不住笑着说:

“纪爱卿,看来,朕只好准你继续抽烟了!”

“谢皇上恩典!”

“哈哈哈!”

乾隆见纪昀击败了来挑衅的俄国使者,龙心大悦,忍不住哈哈大笑,宣布退朝。

这纪昀早朝之后,回到家里,却发现烟袋不见了,回头路上也遍寻不着,十分焦急,马夫人见他慌里慌张地找东西,便问:

“相公,可是失落什么东西?”

“夫人,我的烟袋不见了!”

“皇上不是规定戒烟了吗?还找它做啥?”

“不,皇上今天亲口钦赐我可以抽烟的。”

“什么?皇上特准您抽烟啦?完了!我又得与烟味共舞了。”

“夫人快帮忙找呀,不抽烟挺难过的。”

“甭找了,我有法子,不过……若是我找着了,你要怎么谢我?”

“哎哟!我的好娘子、好姐姐!只要找着了,一切都依你!”

“这事好办,我叫个丫头到市集卖旧货的摊子上找找看,幸好,你那烟袋特别大,容易辨认。”

约莫过了半晌,马夫人的丫鬟果然带回纪昀的大烟袋,纪昀见状,大喜过望,不禁对马夫人竖起大拇指:“夫人果然高明,佩服、佩服!”

“看人家都被你的烟熏黑了,讨厌!”

夫人娇嗔了一句,还给纪昀一个“真拿你没办法”的白眼。

五、砚铭明心志

不善于书法的纪晓岚,却对文房四宝和古物器玩十分留心,凡是砚中佳品,总要千方百计弄到手。到手的砚台都写上铭文,藏入一间别致的居室,曾以“九十九砚”名其书斋。

那年会试,他担任主考官,在聚奎堂阅卷,发现同考官那彦成使用的砚台形状别致,质地极佳,很想弄到手,但又不便当面讨要,便绕着弯子问:“绎堂,此砚从何处购来?”那彦成字绎堂,大学士阿桂的孙子,按辈分应属于纪晓岚的晚辈,也喜欢收藏砚台。

绎堂见纪晓岚发问,知道他看中了这个砚台,他本人也是收藏家,视砚如命,自然不愿让纪晓岚拿走,于是故意说:“此乃祖传之物,非别砚可比。”

祖传之物是不会轻易拿来阅卷使用的。纪晓岚明白这是绎堂找借口封自己的嘴,他于是回敬道:“前次你攫取刘墉一方砚,莫非也成了祖传之物,哈哈……”。

原来绎堂有一次与纪晓岚同在刘墉家做客,绎堂看上了刘墉一方砚,不待刘墉首肯,便攫为己有,带回家中。纪晓岚这句话,把绎堂弄得很尴尬。

次日,纪晓岚还是记挂着这方砚,便效绎堂取刘墉砚台的手法:抢。出闱时,待绎堂一转身,抢先把砚台塞入衣内,挟回家中。孰料绎堂确是心爱此砚,舍不得被纪晓岚夺走,回到家中,忙另选一砚,登门赎换被抢走的一方,他对纪晓岚说:“纪公真舍得下手,何必动手抢呢?”

“这是向你学的呀,”纪晓岚笑着说,“既然绎堂真难割舍,那就换回去吧。”

“且慢,”绎堂说,“砚台既然到你手中,你得写上几句铭文,方让它不虚此行。”

纪晓岚的砚铭很有名,而且难得,所以绎堂不放过这个机会。

“我已写有几句诗,权且充铭文吧!”纪晓岚说。纪晓岚这首诗是:

机心一动生诸缘,扰扰黄雀螳螂蝉。

楚人失弓楚人得,何妨作是平等观。

因君忽忆老米巅,王略一贴轻据船。

玉蟾蜍滴相思泪,却自区区爱砚山。

这首诗对这方砚的往返,写得很有趣,绎堂看后,很高兴。绎堂走后,纪晓岚观赏绎堂送来的一方砚,发现与刘墉送他的一方砚,一模一样,于是思绪纷纷,又题一首:

昔我掌乌台,石庵赠我砚,

肌理缜密中,隐隐锋芒见。

今岁司文衡,适与绎堂伴,

此砚复赠余,粹温金百炼。

皆云肖其人,真识非虚赞,

论文均胶漆,持论斥冰炭。

毋乃学道久,客气消其悍,

抑或阅事多,坎坷刚肠变。

水激石转雷,风淡江澄练,

泊然一寸心,吾本无恩怨。

纪晓岚这种情怀,表明他与朋友交往,不存芥蒂。

从今天所能见到的砚铭来看,大都是信手拈来,却语简味永,别有一番情趣;虽只言片语,却也可以看出其性情的淡泊磊落以及内心世界的丰富多彩。我们不妨选择几条来欣赏一下吧。

如《圭砚铭》写道:“圭肖其形,玉比其德。籍汝研濡,资于翰墨。三复白圭,防言之玷。文亦匿瑕,慎哉自检。圭本出棱,无嫌于露。腹剑深藏,君子所恶。”圭为三角锥形玉器,是古代贵族朝聘、祭祀所用礼器。意思是说,以圭作你的形状,以美玉比喻你的品质;借助你研墨濡笔,才写成华美的文章。用三重白圭,以防言语之玷污;华美也会有瑕疵,谨慎啊需要自我检点。火圭本有棱角,不要嫌其太裸露;深藏腹剑的行为,是君子所厌恶的。由此可见,他对香草美玉般人格的赞美和对口蜜腹剑小人的憎恶,可以说是微言大义,颇堪品味。

再如《松化石砚铭》:“松化为石,博物者所识。松何以化?格物者所不能测。适中砚材,取供翰墨。其变幻,因无庸于究极。”意思是说,大自然的转变造化是不可穷究的,博物者能辨别松化石,研究者却不能说出松化为石的道理。其千变万化,本不需要穷究其因。

再如《墨床铭》:“十二龙宾,未必随我。傥曰有之,且于此坐。墨以动耗,砚以静寿。时息尔劳,尔亦可久。子不磨墨,墨且磨子。我鉴斯言,今先磨尔。尔且待于此。”

十二龙宾为守墨之神,意思说,守墨神未必愿意跟随我,如果说有的话,就请暂且坐在这里吧。墨因为动而不断被消耗,而砚却因为不动而获长寿;如果不时让你获得休息,你也会生命长久。你不磨墨,墨却要磨你;我有鉴于此,现在先去磨你,你且在此等着吧。

《小秤铭》说:“老聃折衡,使民不争。然不能使物无重轻,终不如持之以平。”老子把秤杆撅了,为的是不让老百姓为小利斤斤计较,然而这样做也就使事物没有了轻重的衡量,倒不如让老百姓懂得公平交易的道理。

《算盘铭》写道:“马之几足吾不知,况乃握算争毫厘?家储此器椟藏之,旁人拊掌先生痴。掠剩使者有所司,壮哉雀鼠好自为。”连马有几条腿都数不过来的人,又怎么能与人去争毫厘之利呢?所以家里的这架算盘也只好藏在箱子底了。别人抚掌大笑,说我是白痴,而我说他们为蝇头小利而斤斤计较,应该好自为之吧。

《方胜合铭》:“上下同心,政理以成;内外同心,家室以宁。吾见夫挟贰心者,始自利而终自倾。戒之,戒之,毋误用其聪明。”君臣上下同心,国家就可以得到治理;夫妇同心一意,家庭就可以安定兴盛。为一己私利而离心离德,其结局必然是自己害自己。警惕啊,千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够了,由以上数例足可以看出,纪晓岚不经意间写下的寥寥数笔,也无不包涵着自己对人生及处世的体验,反映出纪晓岚的豁达和洒脱性格。纪晓岚书写砚铭,自然是为了抒发自己的情感世界。

六、晚来好鬼神

纪晓岚曾有诗写道:“前因后果验无差,琐记搜罗鬼一车。”这是他在写《阅微草堂笔记》后所留下的诗句。不过,纪晓岚晚年也确实与鬼神世界结下了不解之缘,一部《阅微草堂笔记》记下了多少个鬼怪故事啊!仿佛就是为了塑造一个鬼神世界。那么纪晓岚为何会如此钟情于这样一个虚幻的所在呢?

我们前面已经讲过,纪晓岚写作《阅微草堂笔记》的主旨就是为了劝善惩恶。在纪晓岚看来,帝王以刑赏劝人为善,圣人以褒贬劝人为善,而刑赏有所不及、褒贬有所不到的地方,则佛教以因果之说劝人为善,它们的方式虽然不同,意义是相同的。既然他所要面对的是普通老百姓,他所要求的又是劝人为善,也就不必纠缠于鬼神的有无。他的终极目的就是通过对鬼神世界寓言式的描绘,收到裨益世道人心的作用。

在这个高度人格化了的鬼神世界里,鬼与人是毫无二致的。鬼也经常纷乱不安,好像有什么营求;鬼也有喜怒哀乐,大约鬼与鬼之间的竞争同人与人之间的竞争没有什么两样。即使在地下,也没有终了之时。

可以认为,纪晓岚所塑造的鬼神世界,一方面是现实人生的一种折射;而另一方面,它也不妨是一个赋予了理想化色彩的世外桃源。在那个世界中,做鬼的乐趣比做人的乐趣多。幽深险阻之境,人不能到,而鬼却可以以魂魄游;寂寥清绝之景致,人所不能亲眼目睹,而鬼神得以清夜独赏。这个理想化的梦幻境界,多少带有一些纪晓岚的向往之情。

从纪晓岚对地狱的描写中,我们完全可以看出这种理想色彩是多么浓重;生前善于阿谀逢迎的人,到了地狱便被割去嘴巴;生前妄自尊大、目一切的人,到了地狱中便被处以屁股向上、脸部向下,两手撑着走路的人;前世处事圆滑、城府太深的人,死后便被挖去五脏六腑:生前妒忌多疑、爱听小道消息的人,在地狱中便没有了耳朵眼……冥司的律条就是这样铁面无私,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丝毫不会有差错。除了警戒世人之外,也同时使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愤激不平情绪得到慰藉。这便是纪晓岚设计鬼神世界的良苦用心。

在《滦阳消夏录》第六卷中,纪晓岚就借那个自称是东岳冥官的顾德懋说:“在阴曹地府中有着十分严格的冥律,最看重的是贞节烈妇,因为贤臣也被分为三等,只知道畏惧法度的人是下等人;爱好声名气节的人,是中等人;以国计民生为重,不计较一己祸福毁誉的人,才是上等的人。地府中最讨厌为追求名利而竞争,认为它是种种罪孽的根源,所以往往让他们坎坷一生,得不偿失。人心越是机诈,则鬼神列他们的安排也越巧妙。这完全是纪晓岚对人世间种种丑态的折射了。在纪晓岚的笔下,地狱诸相不仅用以维持人世间的公道,更加上了他自己对事物的感想及意见,而他的才华又足以让他在鬼神世界里虚实相涵,游刃有余。所以鲁迅先生的《中国小说史略》评价《阅微草堂笔记》为“测鬼神之情状,发人间之幽微,托狐鬼以抒己见者,隽思妙语,时足解颐,间杂考辨,亦有灼见。叙述复雍容淡雅,天趣盎然,故后来无人能夺其席。”

然而,对于鬼神的有无,纪晓岚采取的是模棱两可的态度。他在《滦阳消夏录》卷六中就说过:“人们死去后,或者化为鬼,或者不能化为鬼;鬼的存在,或者能看见,或者不能看见,只能随人说去,不必太认真。”他曾说,如果说鬼不能轮回,那么从古至今,鬼天天在增加,大地怎么能够容纳得下呢?如果说鬼能够轮回,那么这个死了那个生了,转眼之间变换形貌离去,世界上就不致有鬼。小贩、农家妇女,往往转世,好像没有不轮回的;荒废的郊外野冢,往往能见到鬼,又好像有不轮回的。为此他讲了一个故事:

表兄安天石曾经卧床,魂魄到了阴间,就此问题询问过阴间的官吏,回答说:有轮回的,也有不轮回的。轮回有三种情况,有福的受报答;有罪受报应;有恩怨受回报。不轮回也有三种情况,圣贤仙佛不进入轮回,下地狱的也不得轮回,无罪无福的人则听任其游荡于荒郊野外,直到气尽灭绝。如同露珠水泡,忽有忽无;如同闲花野草,自生自灭。或者有无所依托的魂魄,依附人体而生,叫做偷生;志行高洁的僧道,转世借形,叫做夺舍。这都是偶然当年变化,不在轮回的常理之中。至于神灵降世辅助清明时代,妖魔鬼怪成群降生,四处抢劫杀掠,是气数所形成,不能以轮回来论说了。正是基于这种认识,他对鬼神的态度还是孔老夫子的那一套:敬鬼神而远之。只要能做到这一点,鬼神就不会欺骗你,也奈何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