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继位,举国欢庆,太子一大早匆匆离开,祭天、祭祖已经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他走了之后,琳儿便扶我出了门。
我知道,就算是他祭祖归来,正式接过国玺的那一刻我也是没有资格站在朝堂上观礼的。
“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儿?”琳儿轻声问。
“去这皇宫最高的地方,我要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迎立新君!”我冷静的回答。
我是随遇而安的女子,却不是无欲无求的女子,这是进了太子宫之后我才体会到的。
这宫里的争斗太残忍,这宫里的争斗也太过奢华,荣宠和生不如死的境地永远都在一线之间。
曾经的我可以那么无所畏惧的面对生死,可是现在,我知道我已经不可能无所畏惧的面对自己终将失去的了。
为了他舍弃一切的人是我,可是站在他身边接受百官朝拜的人却是别人,而我,面对这样的境地竟是无话可说!
我静静的站在皇宫最高的钟楼上,任冬日的寒风肆无忌惮的划过脸颊。
母亲的舞步,父亲的容颜,冷姑姑的温柔,秀红姨娘的无奈一一在我脑海里呈现,我觉得自己这漫长的二十年人生里有的竟也只是太多的无奈。
远处的大殿里山呼万岁,我知道,他已经不是我的太子,而变成了万民之主,从此以后他将不再是他!
我知道他抬眼便可以看见我此刻的存在,我要他看到也要他记住永远与众不同的我。
我缓缓的转身,绕到钟楼的另一侧弯腰坐下,倚着冰冷的墙壁,琳儿抱膝坐在我的身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我想她是了解我的,我需要的就只是空洞的黑暗。
大概是过了好久,烟火声响起,琳儿轻轻摇了摇我的手臂,“姑娘,天黑透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天黑了?”天黑天亮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轻轻的摇头,抬起头,对着天空,我说,“你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是人心!”她说,说的有些愤然。
“不!”我摇头,“这世上最可怕的是梦想幻灭,希望成空!”如果一个人真的到了生无可恋的那一步,那他的世界怕也是要幻灭了。
琳儿似乎不是很明白我的话,就只是沉默着,良久,她突然回过头来,抱着我哭了,“姑娘,你可不要想不开呀,就算您做不成皇后,可殿下心里爱的始终是姑娘呀!”
“我不会想不开!”我伸手搂着她,我要是真会想不开也不会等到今天了,“做不做皇后其实是无所谓的,怕就怕应了你那句话——人心难测呀!”
“琳儿会一直留在姑娘身边的!”她趴在我的膝盖上,轻轻的说。
她终究还是还没有被这宫里的空气污染,可以后呢?
“走吧!”我扶起她,“国宴应该已经开始了!”
我们才下了一半的楼梯对面就有人匆匆上来,我知道那是太子——不,是皇上的脚步声!
“心儿,原来你真在这里!”他冲上来,紧紧把我搂在怀里,一直到我不能呼吸,“回兰苑找不到你,我一直很担心,你在这里干什么?”
“来替皇上体验一下高处不胜寒的处境呀!”我轻笑。
“居然跟朕开这种玩笑!”他有些宠溺的搂着我下去。
“皇上现在不是应该在参加国宴吗?”我问。
“见不到你朕还哪有心情吃什么饭!”
“您该回去了,要不一会儿太上皇怪罪下来,心儿可是要受连累的!”我半开玩笑的说。
“跟朕一块儿过去?”他问。
“是宴请文武大臣,我去干什么?”我从他的臂膀里出来,“您已经是皇上了,不可以再这么没规矩了!”
“你那语气倒像极了朕的皇祖母!”他笑了,“朕先送你回去!”
皇祖母?难道我的心真的已经苍老到那种地步了吗?短短四年光景,我变了多少?
我躺在床上,开始思索为什么我要在这宫廷之中苦苦挣扎,其他的后妃用尽手段,我也倾其所有,可他们都有一个明确的奋斗目标——就是要在这宫闱之中站稳脚跟,握着荣华富贵,享受万千宠爱!
可我呢?似乎就只是虚度光阴而已!
以前在我空虚无助的时候,我知道我无可自拔的恋着他,我贪恋他的温柔,可是当生活再次风平浪静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感觉已经开始变了,变得连我自己也弄不懂了!我不知道我对他的依恋是不是在逐渐变浅,但有一点还是明确的,就是我还不能忍受失去他!
从前的我会以为一种温暖便可以是一个人的整个世界,可是当我看着他登上皇帝的宝座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失去目标了,所有最伟大的事似乎都已经被做完了。
可我又是肯定自己会留在他身边的,因为天下之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或者说是无处容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