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劝道:“这次商谈,活动紧张,大家都辛苦了,应该好好休息。双方代表团同意的和平协定竟然为南京政府所拒绝,彼此都感到十分遗憾。我们估计,随着形势的发展,国民党内部四分五裂,仍有恢复和谈的可能,即使出现局部地区的和平,这个协定还是用得着的。你还是跟邵力老、章行老一起留下来吧!”
张治中仍然说:“治中受命于政府,不复命于心不安呀!”
周恩来知道,南京和谈代表团到北平前,国民党军统特务头子上海市警察局局长毛森就扬言:凡是主和的都是秦桧,我要用手枪对付他。北平原市长何思源为和平奔走,就被军统头子毛人凤派人在住宅里安置定时炸弹,炸死了何思源的女儿。因而,周恩来不能不为张治中及其家眷的安全操心,他非常诚恳地对张治中说:“现在的形势,你们无论回到南京、上海或广州,国民党的特务是会不利于你们的。西安事变时,我们已经对不起一个姓张的朋友(指张学良),今天再不能对不起你了!”
经过周恩来和中共代表团其他成员分头做工作,南京代表团中原来想回去的人也都打消了原意,只有张治中还反复强调要回去“复命”。
4月24日,南京政府方面从上海派出专机,飞到北平,接南京代表团回去。飞机抵达机场之前,周恩来兴冲冲地来到六国饭店张治中的住处,对张治中说:“文白先生,我们一起去机场接一个客人吧!”
张治中诧异地问:“什么客人?我认识吗?”
周恩来笑着说:“是你最熟悉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人乘汽车直奔西苑机场。等丁片刻,一架涂着国民党青天白日标志的飞机徐徐降落在停机坪上,从机上下来了几个中年妇女和几个孩子。
张治中一见,又惊又喜!原来是夫人洪希厚带着弟媳及好几个孩子,还有保姆。几个孩子一下飞机就扑到张治中怀里哭了起来。张治中眼眶红了,感动地对周恩来说:“恩来先生,你真会留客呵!”好几天来,一直压在张治中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原来,在谈判破裂的这几天,周恩来特别指示南京和上海的地下党,设法将张治中一家平安送到北平。南京方面负责的是在国防部任参谋的地下党员沈世酉。当时,张家的几个孩子正在南京师大附中教室里上课,后被人叫出来说是到上海去。沈世酉把他们几人带到火车站。这时火车站人山人海,上不去车,沈世酉就把他们一个个从车窗里塞了进去。
上海飞机场上负责接应的是地下党员、空军基地指挥官邓士章和他的夫人(也是地下党员),起初,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很显眼,因为机场里有国民党特务,容易暴露。邓夫人便对张治中夫人洪希厚说:“你们几个人在一起目标太大,先分散到各个角落,等飞机快起飞时,你们再一起上飞机。”邓夫人还告诫她,遇到熟人要少说话,别人问你们就说到机场接客人。
在飞机场,洪希厚还真的遇到了—个熟人,他是当时政府的交通部长俞鹏飞。俞问洪希厚:“张夫人,你们上哪儿去?”
洪回答:“我们来接兰州来的客人。”
“今天没有兰州来的飞机了。”
“飞机场说有的,怎么就没有了呢?”
俞鹏飞说:“我是交通部长,难道还不知道?兰州来的飞机早就走了。”俞鹏飞因为有事,没有来得及详细询问就走了。
为了防备被特务发现,邓士章叫另外几个地下党员把机场的特务都支走去吃夜宵,用酒把他们灌得酩酊大醉。清晨,待他们酒醒时,飞机已经起飞了。
特务头子毛森得知情况后,急忙向汤恩伯报告:“接代表团的飞机走了,张治中一家也跟着去了。”汤恩伯满脸涨红,一副生气的样子。这时毛森又说:“赶快派飞机追吧!”
只见汤恩伯大骂起来:“饭桶,一架飞机都看不住,都飞走了,还追什么!”实际上,派战斗机去拦截是可以办到的,国民党在北方的青岛等地还有机场。汤恩伯之所以不愿意这么做,是因为他与张治中关系甚好,其能青云直上,也得力于张治中的提携。他对张治中十分尊重,尊称洪希厚为师母。看来,汤恩伯成全了张治中留在北平,也为周恩来挽留张治中帮了大忙。
六、刘伯承通宵指挥作战,军长、司令们迅速过江进行指挥
4月21日夜,第二野战军作战室。
刘伯承司令员通宵未眠,不停地命令参谋们了解部队进展情况,计算航次,航速和过渡兵力。
按照刘伯承的计划,第二野战军各兵团于21日黄昏,同时在西起马挡,东至棕阳镇,约200公里正面上,有重点地对敌人发起攻击,突破敌人的长江防线,切断汤白两集团之间的联系。刘伯承下达的命令指出:
杨勇司令、苏振华政委指挥第5兵团与秦基伟的15军,由望江到安庆城西地段渡江,突击南岸之敌。15军渡江成功后,随即停在彭泽、至德地区掩护第5兵团南进和4兵团主力渡江,尔后即行归建。
陈锡联司令、谢富治政委指挥第3兵团两个军,由安庆以东至棕阳镇、石矶头地段渡江,突击南岸之敌,成功后除以一部分向东西横扫,接应兵团与5兵团渡江外,其主力应速取捷径,经泾县、南陵直趋芜湖,先接替9兵团监视芜湖之敌任务,并协同4兵团攻占芜湖,准备进攻南京。
陈磷司令兼政委指挥第4兵团两个军,在望江与宿松地区渡江。渡江后即与15军会合,协同3兵团攻击芜湖、南京之敌,刘伯承把他手中掌握的炮兵全部用于第一线,支援渡江作战,他认为渡江必须在强大的炮火之下进行。刘伯承对下属说:“现代战斗的权威就是火力,而炮兵就是要掩护步兵突击的成功。我们在突破纵深阵地的战斗中,必须在每一阶段完成每一任务时,尽量造成火力的优势。各种炮兵有组织而又有联系的射击,作用巨大。
刘伯承知道,二野面对的江防之敌是刘汝明部,战斗力较弱,此处又为蒋桂两系的结合部,处于汤恩伯主力的侧背,所以渡江成功决不会有问题。
但是,作为一名统帅,重要的不仅是能打败敌人,而且也要注意保存自己。
渡江命令下达后不到1小时,前线情况报告上来了。
第3、5两个兵团,第一航次渡江成功6个步兵团,伤亡不到10人。
刘伯承对此非常满意,他提着的心放下了。
4月20日夜,顾永武接到周希汉军长的电话,命令他21日凌晨1时向八宝洲攻击。顾永武将100多条船隐蔽在江堤后面,因为敌人封锁了内河的入江口,所以他们挖了长600多米、深4米、宽5米的引河直通长江。在20日白天前,江堤还没有劈开,只是在下面挖了一个圆拱形的大洞,江堤上的青草、树枝依然未动,敌人从对岸望过来,发现不了任何异常情况。
21日凌晨1时,江堤被掘开了,为了避开敌火火力的强点,100多条木船被向上游拖了1公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长江岸边一字摆开。几十门火炮,对着各自的目标,做好了射击准备。
1时40分,一声“开船!”令下,数不清的棱形黑影,在桨、舵拨动江水的“哗哗”声中,齐向八宝洲滩头扑去。
在距敌滩头约300米时,敌人发现了船队,轻重机枪一齐射击。解放军北岸的山炮、迫击炮和重机枪,便按战前标定的目标,像一锅铁水似地泼向敌滩头阵地,第一个齐射的炮弹就准确地摧毁了敌突出在前沿的一个大地堡。与此同时,船头上数十条火舌也在向敌人猛烈射击。顿时,敌人滩头阵地上的主要火力点几乎全部被解放军炮火消灭或封锁起来,只剩下两个隐蔽的地堡、几个单人掩体和一段不到60米的堑壕,敌人还在里面断断续续地射击。
“快划,前进!”
“长江挡不住英雄汉!”
“加油啊!靠岸了,加油!”
枪炮声中,一句句口号似重锤,撞击着指战员们燃烧的心。桨被打断,用铁锹来划,船行得更快;船被打破,用棉絮堵塞,依然冲向对岸。1200多米宽的江面,仅用了15分钟的时间,就踏上了蒋军的阵地。
战斗是惨烈的,隐蔽起来的敌人火力点不断造成解放军伤亡,但当它一暴露,不久就被摧毁了。八宝洲上1个营的守军,在天亮之前被全部消灭,“永远炸不沉的军舰”落入顾永武的团队手里。
中午,从九江方向开来3艘炮艇,一面顺江东下,一面向八宝洲射击。顾永武命令各种火炮全部推进至八宝洲南岸的沿江一线,猛击敌艇。敌艇不敢与这艘“永不沉没的军舰”较量,吓得怪鸣数声,喘着粗气,放着浓烟,向西逃去。
拿下了江心洲,陈赓命令各部队按预定计划,于21日夜开始渡江。
21日16时45分,秦基伟亲自在炮兵阵地上组织炮火,摧毁了南岸的灯塔,敌人的弹药所中弹起火,敌沿江阵地尽为烟幕笼罩。
21时许,突击部队乘着天黑雨密的有利时机,战船齐发,直指对岸。突击队迎着猛烈的炮火,冲到江心,部分船只被击中漏水,有的船只迷失方向,少数船上人员伤亡很大,但大家抱定渡江必成的决心,奋勇前进。经过三十分钟的水上运动,大部船只靠了岸。
首先登陆的130团两个连,迅速占领灯塔支撑点,全歼守敌;该团5连1个排,单独由香口东500米登陆,不顾四面受敌威胁,坚决勇敢地攻上香山,威胁敌人的侧背。131团第1营登陆后,协同130团的两个连占领了黄山,胜利地把红旗插到香山、黄山上。
是夜10时,秦基伟用电话向陈赓报告:“我们渡江成功了!现在炮火正向敌纵深延伸射击。”
12时,秦军长又报告:“部队已过去5个团,同向守志的报话机也联络上了,进展顺利。就是有几条船快到对岸又顺流冲向东去,估计是船工受伤,船只失控所致。”
22日拂晓,秦基伟请示:“司令员,我们已渡过2个师,我要过江去指挥了。”
陈赓对秦基伟说:“吃点东西,睡一会儿再走。”
“在这种情况下,睡不着,还是过江去好。”陈赓在电话里听出,秦军长仍然精神饱满。
这时,周希汉军长指挥的13军,也有2个团过了江,占领了八宝洲、3号洲阵地,缴获了山炮、榴弹炮及各种武器甚多,他自己也过江去指挥了。
当日黄昏,陈赓将兵团指挥所前移至华阳镇北一里处的小村,继续通宵进行作战指挥。他通过无线电话命令秦、周两军:“你们一定要追上敌68军,将他们全歼,就算我们渡江作战第一阶段的全胜,若让他们跑了,就不是全胜。”
23日拂晓,陈赓率几名精干的参谋人员乘船渡江。当时敌机活动频繁,有的参谋担心司令员的安全,建议不必忙于过江。陈赓说:“决心已下,这是历史性的作战,我的指挥位置必须尽量靠前。”
陈赓他们乘坐一只木船,乘风破浪,冒着敌机的轰炸和扫射前进。好在“一路顺风”很快就顺利到达长江南岸。
过了江就是香口,只见被逃敌烧掉的破汽车、稻草等满地狼藉,被烧毁的房屋余火未尽。陈赓决定在一个小山沟里的小村设立指挥所。由于村子太小,只有散乱的几户人家,十来间茅草房,工作展不开,参谋人员就向陈赓建议,找一个较大的村庄去住。
陈赓说:“这里就很好,先争取时间指挥作战要紧,电台没有房子可以支起油布工作。不能中断指挥,就在这里!没有房子,大家就不争房子了。长征时爬雪山,过草地没有人争房子,一到陕北,就争起来了。今后越到大城市越争。人心不足蛇吞象,快去干工作吧!”
陈赓先用无线电话同尚在北岸的郭天民讲话,要他迅速带领兵团司令部和机要人员、作战参谋人员和全部通信人员、电台迅速过江。在这个小村,第4兵团司令部坚持了两天,就又向前面转移了。
行前,陈赓对作战科长彭一坤说:“立即找到周军长,让他派一名副师长率一个团去马挡驻守,别忘了带上炮兵,防止白崇禧的炮舰沿江东下,并掩护14军渡江。”
命令传达到13军,周军长说:“我的部队都追击敌人去了,马挡附近已经没有部队。”
这时,陈赓已经乘小吉普走了,彭一坤只好与“军军长李成芳联系,请他们派部队去执行这个任务。
李军长很痛快地表示:“不要紧,我们派个副师长带一个主力团渡江到马挡防守并掩护部队渡江,既然周军长的部队已南下追击敌人,再去找回来也来不及了。”
彭一坤打完电话立即乘车追赶指挥所。到指挥所后,他把情况向一位副司令作了汇报,副司令发火了,要彭一坤告诉周希汉,一定要13军召回一个团去防守马垱。
彭一坤觉得问题严重起来,他意识到这么大的事未经请示批准就作出决定,是犯了大错误。于是,他找到陈赓,向司令员说明了情况,请求处分。
陈赓听完彭一坤的话,并没有批评他,反倒说:“很好嘛,你是作战科长,当参谋的就应该这么办!这才是真正理解首长意图的参谋哩!只要能掩护我们的右翼安全,管它是哪个军的部队哩!”
陈赓又对副司令员说:“你那样不行!13军都追敌人去了,周希汉确实手头没有部队,即使他手头有部队不派去马挡防守,而派去追击敌人,也只能批评周希汉,而不能将已经追击几天的部队再叫回来!”
陈赓是非常有名的战将。他在第4兵团的威信很高,身兼司令员和政委两职,对副司令的错误也能毫不客气地指出。
七、刘汝明、刘汝珍一触即溃,望风而逃
国民党第8兵团司令刘汝明,与刘伯承已经不只一次地进行过较量。
在解放战争的第一年,刘汝明曾遭到刘伯承指挥的晋冀鲁豫解放军的沉重打击,被歼1万6千多人。
第二年,即1947年1月,刘伯承发起巨、金、鱼战役,包围了金乡。刘汝明命其弟刘汝珍率部前去解围,途中被歼4个团。3月,蒋介石为了集中兵力,重点进攻山东和陕北两个解放区,布置了一条黄河防线。刘汝明率2个师负责守备东阿至开封沿河阵地。
6月30日,晋冀鲁豫解放军主力,在刘伯承、邓小平的指挥下,从张秋镇至临濮集三百华里的正面,一举突破了刘汝明部队的阵线。刘汝明自知敌不过刘邓,只好急电部队分别撤到郓城、菏泽两城固守待援。7月10日,郓城被攻破,退入该城的敌55师师部及29旅和74旅全部被歼,仅师长曹福林只身逃回。
在1948年的淮海战役中,刘汝明率第8兵团,奉命与李延年兵团北上救援,以解被分别困在碾庄和双堆集的黄伯韬、黄维兵团之围,重新打通津浦线。受命后,他行动迟缓,畏缩不前,当受到解放军阻击时,便立刻掉头先跑,一下子退到淮河以南。尽管有蒋介石的严令,和“剿总”司令刘峙亲自督阵,刘汝明也全然不顾。
蒋介石说刘汝明打“滑头阵”,事实上他是被刘伯承打怕了,不敢与他对阵。
刘汝明尽管败仗吃了不少,但是每当部队被歼,他便拉夫补充,要求蒋介石保留其番号,让其重建,以便保存实力。
淮海战役之后,刘汝明兵团兵源缺少8个团。该兵团利用从蚌埠南逃的机会,由合肥城外开始,在巢县南北一带,直至裕溪口地区,大肆强抓青壮年农民,胁迫其充当炮灰,搞得当时巢湖以东的公路两侧,路断人稀,居民逃避一空,千家万户,家破人散。
到了江南后,国民党国防部认为刘汝明的第8兵团兵员充足,让其在长江南岸铜陵(不含)至九江(不含)段担任江防守备,采取沿江直接配备,构筑工事,以火力严密封锁各渡口,阻上解放军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