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外国文学评介丛书-莫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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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主要作品介绍(6)

杜洛阿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新的争斗又要开始了。他气呼呼地回到家里的时候,知道有钱的沃德雷克伯爵患重病要死了,他没有继承人。杜洛阿想到妻子原是他的情人,便怂恿玛德来因去看他。跟她说:“因为他总算是我俩的至好。每星期,他到我俩家里吃两顿饭,随时说来就来。把我们家里看做他自己家里一样,完全看做他自己家里一样。他象一个父亲那样爱你,而他却没有家庭,没有儿女,没有弟兄姐妹,仅仅一个侄子,一个被他疏远了的侄子……他对于我俩很应当有一种友谊的表示。”果然,伯爵死后,把一百一十万法郎的遗产全部赠给玛德来因。这时,杜洛阿又用保护妻子名誉为由,要玛德来因用生前赠与的方式把遗产的一半分给自己,这样就可以封住别人的嘴,不会变成社会的笑柄了。这一回,连精细狡狯的玛德来因也屈从了,他们立刻让会计师作好分产手续,杜洛阿轻巧地夺走了妻子五十万法郎。归家途中,杜洛阿快活得像一个国王,而玛德来因也觉得他是巧妙能干的。当他们走到二楼平台上的镜子前时,杜洛阿在一种胜利的笑声中说道:“这儿有两个家资百万的人经过。”

杜洛阿正在充满着胜利的欢笑时,摩洛哥被法国派出的远征军征服了。拉洛史赚到了两千来万法郎,洼勒兑尔在公债上赚到了三、四千万法郎,后者在摩洛哥经营的铜矿也大大赚钱。几天之间,他成了世界最富有的金融资本家,力量比国王还要强,他花三百万买下了一所亲王的住宅,又用五十万收买了被誉为“本世纪神品”的《基督凌波图》。为了炫耀他的财富,他邀请全体上流社会的知名人士前来欣赏。他特意把图画陈列在住宅深处,这样每个参观者非穿过住宅的各处不可。面对这以百万计算的金两,杜洛阿发现他刚得来的五十万法郎简直没有什么价值,和五千万富翁相比,自己是贫穷不堪的。

在洼勒兑尔展览油画的那天,他和玛德来因一进正门就被豪华的场面震住了,心里很妒忌,很不舒服。忽然有人抓住他的胳臂,用美妙的声音呼唤他,原来是西茶因·洼勒克尔。她蓬着一头卷得像云一样的金黄头发,有一双如篮宝石样的眼睛,像一个美丽的洋娃娃,又像瓦多(法国名画家)画的油画。杜洛阿看见了她,心头一亮,暗自想着:“倘若我以前真是精明能干,那么我想娶的可以是这一位呀!”杜洛阿不断地盘算着自己应当怎样发财升官,一个念头来到心里:“那只须我和这个有血有肉的洋娃娃做夫妇。”

杜洛阿开始向西茶因“进攻”,私下和她约好:要她不要答应正在追求她的贾佐勒侯爵的亲事,要她等他三个月。在这期间他可以办好和妻子的离婚手续,幼稚的西茶因有点惊慌,但答应了。

杜洛阿细心地监视着玛德来因的行动。自从沃德雷克伯爵逝世后,拉洛史外长代替了伯爵的位置,经常在杜洛阿家里吃饭,像第二个户主那样差遣杜洛阿的仆役。最初,杜洛阿像一只想咬人又不敢下口的狗一样,一面发着抖,一面对他容忍。现在他为了达到和妻子离婚的目的,事先探知了玛德来因和拉洛史在马尔底街幽会的地点。这天装作到洼勒兑尔家吃饭的样子,和蔼地吻别了妻子,然后和警官一起赶到了他们幽会的地点,当场揭发了奸情。这样一来,他打倒了外交部长拉洛史,又冠冕堂皇地找到了和妻子离婚的理由,取得全盘胜利。一小时后,杜洛阿喜气洋洋地走进《法兰西生活日报》编辑部,写了一则本市要闻。他笑着告诉洼勒兑尔:“和她做夫妻,我既不能获得地位,也不能受到尊敬。……现在我扔掉了管森林留给我的这条蛀虫。我两只手解掉了束缚。我将来前程是远大的。我将来前程是远大的。”

三个月后,离婚判决书公布了。当洼勒兑尔一家到海滨歇夏时,杜洛阿暗暗地指使西茶因,由她主动向父母提出嫁给他的愿望,如果遭到拒绝,夜半偷偷地逃走。这个想法激起了又天真又渴望冒险生活的姑娘的兴趣,她按照他的意图做了。果然,洼勒兑尔夫妇不同意女儿嫁给杜洛阿,反对最凶的是杜洛阿的老情妇,西茶因的母亲洼勒兑尔太太。于是半夜十二点三刻西茶因登上了等候在协和广场的马车,他们俩悄悄地离开巴黎到了塞因河畔的罗诗奇雍。

洼勒兑尔家可翻了天,西茶因要嫁俊友,洼勒兑尔太太精神错乱了,洼勒兑尔老翁怒不可遏地大骂杜洛阿。等到发现西茶因失踪了,洼勒兑尔无可奈何地说:“那是已成之局啦,他扣住了她。我们都失败啦!”洼勒兑尔太太发出了绝望的狂吼:“他!水远不成!”洼勒兑尔已经平静下来。他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把女儿嫁给杜洛阿。他从杜洛阿的拐骗行为里,看出了“这光棍居然是精明能干的,是个有前途的人。他将来是要做国会议员和部长的。”

杜洛阿和西茶因结婚日子定在十月二十日,正是众议院复会之后。婚礼前,《法兰西生活日报》宣布杜·洛阿·德·冈对尔男爵担任它的总编辑,洼勒兑尔先生保存着总经理的称号。报纸总编辑的婚姻也成了巴黎的新闻。

结婚的日子,教堂在那条对着王宫街的高大台阶的石级上铺了很宽的大红地毯。十一点一刻宾客都挤满了,女宾们的衣裙发出一种丝质品的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男宾们神气庄严,几乎全是秃顶的,走起路来带着上流社会的规矩气派。参加婚礼的人彼此打招呼,聚集成团。诗人伐仑看见了老朋友,他们一个说:“好罢!前程是滑头们的!”另一个回答:“对他真多么好。他的生活是成就了的。”

群情鼎沸,阳光明媚,新婚夫妇跪在唱诗台上,正对着烛光明亮的祭台。洼勒兑尔太太掩面的哭泣声伴随着新任主教用上帝的名义给新夫妇的祝福声。母亲心里真想高声嚷道:“这个男人到底是属于我的,是我的情夫。这种正由您替他们祝福的婚姻是无耻的。”但是,当着两千来宾的面她不能。只听主教高声说道:“您,杜·洛阿先生,您的才干真高出他人之上,您正为写作而工作,您正为教育而工作,您正为劝导而工作,您正为指挥人民而工作,您正担负一个有待完成的使命,您正怀着一个有待表示的好榜样……”杜洛阿被自命不凡的心理陶醉了,他觉得这些人,这些知名之士,这些祝福都是为了他的。现在,他变成了世界主人翁之一,感到无边的幸福。整个教堂弥漫着回肠荡气的音乐。接着又有大歌剧院名演员的歌唱,香炉里喷出安息香的芬芳味儿,天神的宠爱使杜洛阿感激不尽。婚礼结束,他挽着新娘,宾客排成数不完的行列走来贺喜,忽然他望见了马莱勒太太,低声地向她说:“等会儿再见。”

杜洛阿再抬起眼晴,望见了那边的众议院。是的,他现在还站在教堂的廊柱下边,但不久定会跳到众议院那一排廊柱下面去的。同时,他的眼睛透过两边观看的人墙,看到马莱勒太太的影子:她正对着镜子整理鬓脚边那些起床之后一定散开了的浅头发。

《俊友》是莫泊桑对资本主义社会和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的反动统治批判得最有力的一部长篇。书中主人公杜洛阿原是一个双手沾满殖民地人民鲜血的刽子手,不学无术的恶棍和流氓;他的内心世界充满了极端卑贱的利己主义和肮脏的禽兽的本性。为了爬上名利双收的地位,他一方面依靠厚颜无耻的卖身投靠,另一方面依靠狡诈、毒辣的阴谋手段,剥削一切人、欺骗一切人,到处搜寻金钱和享乐。巴尔扎克在《高老头》里,曾经揭露说,那个社会要走个人野心家的道路,就必须把女人当作猎取富贵的手段,把男男女女当驿马骑,这样就可爬上欲望的顶峰。如果说那时在实现这一套利己主义的哲学时,多少还有些胆战心惊、思前想后的话,那么到十九世纪后半期,杜洛阿就完全适应了这一套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法则,运用得又巧妙、又狠毒。凡是和他接触来往的人,都是他手中的工具,都是他爬向顶峰的驿马。

杜洛阿不但是个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又是一条毒蛇、巨蟒,在万头蠢动、争名夺利的风口浪头上,他能冷静、机智、乖巧。在资本主义那个罪恶的社会里,他的手段越卑劣、毒辣,爬得越快、越高,他越贪婪、狡猾,越有价值,越得到资产阶级政府、金融寡头的赏识,法国议会的大门,自然而然地向他打开。杜洛阿的成功,充分说明了他既是腐败与罪恶的污泥中的产物,又是这种烂泥潭里的一个典型,一个代表。

《俊友》以赤裸裸的真实,戳穿了资产阶级英雄的真面目,暴露了杜洛阿、拉洛史和法勒兑尔之流的罪恶勾当和丑恶的灵魂。随着麻乐新内阁的上台,《法兰西生活日报》上升为官方报纸和摩洛哥事件中,洼勒兑尔和拉洛史等人赚取几千万法郎的事实,形象地说明了为法国统治阶级说话的官方日报,不过是金融资本家的喉舌,法国的国会、议员、部长也不过是金融巨头手下一批俯首听命的傀儡而已。莫泊桑把自己对法国第三共和国的深刻认识和批判,提炼、凝结为这样一部杰出的现实主义作品。笔锋犀利、语言辛辣、尖刻,通过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他写出了比现实本身更完全、更确切的图景,使人读后,对资本主义社会的黑暗、腐朽有着异常真切而深刻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