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杜洛阿一直苦恼着自己地位的平凡低下,他还没有爬到名利双收的高一级地位上去。这时,他想起了管森林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要一个人成功得快一点,也还得靠她们牵线。”他从经验上感觉到自己对于女性有一种“罕见的吸引力”,但是他还拿不准哪个妇女对他前程有帮助,心里焦躁得像一匹被人锁住了脚的马。想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去访问马莱勒太太。她自称是一个喜欢“随随便便过日子”的女人,丈夫在北方铁路局当巡视,每月只回巴黎住八天。社洛阿看准了目标,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去拜访她,对她百般温存讨好,殷勤笼络;马莱勒太太也专门设宴邀请他,并请管森林夫妇作陪。席间那些含义曲折的语言揭去了他们平时的假面具,行为极其放荡。这一晚,杜洛阿单独陪同马莱勒太太坐车回家时,大胆地把她勾搭上了。对一个巴黎上流社会的有夫之妇,他仅仅靠自己的美丽动人的相貌,就轻而易举地把她征服了。杜洛阿借助马莱勒太太的势力跻入上流社会社交界的大门。他们俩不断地寻欢作乐,经常在杜洛阿的住处幽会。有一次,马莱勒太太上楼时撞倒了邻居家的一个孩子,遭到邻居的臭骂。于是她索性自己出钱在君士旦丁街一二七号租了一间房子,作为幽会的地点。马莱勒太太的女儿洛琳叫杜洛阿为“俊友”,从此,他便得了这个绰号,很快就被人们叫开了。当马莱勒先生回来时,社洛阿就会乘空到“牧人狂”游艺场去找妓女乐色儿。这些女人,无论是上流社会的贵妇还是下等娼妓,杜洛阿都是需要的。
管森林的妻子玛德来因聪明伶俐,交游甚广,又有手腕,又有才华。对于一个想向高处爬的男人那是一个瑰宝。对她,杜洛阿早动过邪念。偏巧,管森林患着严重的气管炎,身体日益衰弱。一次,社洛阿没有按照他的意思,把要采访的消息带回来,管森林生气了,骂了他几句。他火上心头,在离开管森林的时候,更想占有玛德来因,借此狠狠地进行报复。他心里不断地嘀咕着:“你,我将来要在你身上翻本。”一个迅速的念头穿过了脑子“我来教你戴顶绿帽子,老乡。”这个想法使他开心了,从第二天起他走访了玛德来因。他像对待马莱勒太太一样,单刀直入地向她表白自己的钟情,不料玛德来因毫不动心,十分冷静。她根本不相信爱情,望着他说:“亲爱的朋友,一个钟情的人在我心上是不列入活人数目之内的。……”她不客气地指山:“我很知道爱情在您心上不过是另一种嗜欲。”所以她只愿意作他精神上的好朋友。杜洛阿碰了个软钉子,但是仍不死心,厚着脸皮向她说:“倘若您或者失掉了配偶,我现在先来登记。”
在玛德来因的指点下,杜洛阿为了在报社取得更多的好处,得到更高的地位,准备拜访《法兰西生活日报》总经理的夫人洼勒兑尔太太。他先花十来个金法郎买了二十来个好梨,装作是从远处运来的,连同名片送到经理家。第二天他收到了经理夫人的回音,告知每逢星期六均不出门,他就在她不出门的这天登门拜见了。女主人洼勒兑尔太太正在会客,阔太太们聚在她的豪华而热闹的客厅里谈天说地。杜洛阿也插在其中,谈吐幽默而滑稽,太太们又惊讶又高兴。他走后,洼勒兑尔太太断言:“我相信他一定会升得很快。”
这次拜访的结果,他升了“本市要闻”的编辑主任,收到了老板夫人请吃晚饭的请帖。“本市要闻”原来是一个有三十年经验的老记者担任的,他业务熟悉,工作无可指责。然而他缺乏天生的狡滑,洼勒兑尔早就想换人。他要换一个机警活跃、狡猾勇敢、富于计谋并能随机应变,由这样人在“本市要闻”栏传播消息、散布谣言,去影响读者和公债,使《法兰西生活日报》在国家的背景上和政治的基础上扩大影响。现在,杜洛阿正是洼勒兑尔经过考察后选定的“宝贵的人才。”这件事使杜洛阿乐极了。晚宴上他真的变成了一个很有气派的上流社会的人了。洼勒兑尔太太面带妩媚的微笑迎接他。他觉得什么都在对他微笑,一切都是温存妩媚的,他正在人生的阶梯上往上攀登。
第二年二月底,杜洛阿收到玛德来因的一封信,说管森林病危,请他赶去帮忙料理后事。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心情很愉快,匆匆忙忙地赶到迦恩,这时管森林已经奄奄一息了。过了两天,他死了。杜洛阿和玛德来因一起守灵,他迫不及待地问玛德来因,是否记得他所提出的盟约:管森林死了,由他来递补。他这样“匆忙”,完全是因为同她在一块儿,他会变成很强干的和令人害怕的,他觉得自己真会前程似锦。玛德来因的条件是:“婚姻并不是一条链子,而是一种结合。我爱的是自由,凡是我的行为,我的举动和我的出入始终要完全自由……我不能原谅有什么监视、妒忌和讨论。”婚姻协议达成了。五月份他们结婚了。杜洛阿搬进了昔日管森林的府邸。
杜洛阿给自己起了一个有贵族头衔的名字:佐治·杜·洛阿·德·冈对尔。新的崇高地位使他走起路来神气格外足,额头抬得格外高,髭鬚翘得格外有力。
洼勒兑尔和他的同僚们在《法兰西生活日报》上发动了一场评论内阁的笔战。杜洛阿和妻子合作,写了关于摩洛哥的评论,攻击当前内阁。文章的辛辣语言,明确的见解,已经很有分量了,杜洛阿又添上几句,使得攻势更凌厉。再加上他善于使用的种种不顾信义的暗示性质的语言,文章获得了强烈的反响,社会骚动起来,众议员情绪紧张。洼勒兑尔亲自为执笔者的胜利庆贺,并请杜洛阿专任《法兰西生活日报》的“政治消息”编辑。杜洛阿的事业蒸蒸日上他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世界是归强有力者管辖的,应当做强有力者。应当超于一切之上。”他已经不满足于在报社的现有的地位了。
这时,巴黎正举行武术比赛,老板娘洼勒兑尔太太要去观看,杜洛阿自告奋勇陪她前去。在看武术比赛时,他竭力逢迎拍马,不时地望着洼勒兑尔太太射来的有点不安的温存而飘忽的眼光,心里一亮,决心勾引她。虽然她已四十岁了,女儿也长得和她一般高,但是他认识到从她那里可以得到别处得不到的好处。于是在第二天,他就赶到洼勒兑尔太太家吃晚饭。一进门就以出奇的大胆,跪下向她求爱,用种种恭维和“看不见您,我是无法过活的”这类陈词滥调向她进攻。老板娘在爱他,但是一种道德责任感使她内心感到很慌乱,拼命想从这种感情中挣脱出来。她到教堂祈祷,但杜洛阿仍跟着她继续在她耳边“情话绵绵”,她慌乱痛苦地对他说:“我请您别再陪着我,别跟着我,并且别单独到我家里来。分手吧!”杜洛阿望着她那副假正经的面孔,胸有成竹地、不慌不忙地吹着口哨走回报社。
报社,正一片忙碌。因为法国在摩洛哥和西班牙战事的失利,屠朗总理和他的旧内阁被推翻了。麻乐奉命组织新内阁。《法兰西生活日报》的股东、投机家拉洛史出任外交部长,洼勒兑尔老板成了国会议员,《法兰西生活日报》一跃而为官方的报纸了。它的政治消息比哪一家都来得早,拉洛史是报纸的灵魂,杜洛阿成了他传话的工具。随着新内阁的组成,洼勒兑尔需要起草一篇宣言,指出部长们应走的路线,同时指示应在非洲问题上造舆论,杜洛阿心领神会,赶写出《从突尼斯城到丹日艾城》一文,以适应新内阁的需要。洼勒兑尔看完大加赞赏,连说:“这是完美无缺的,您是个宝贵的人才。我表示我的一切赞美。”这样一来,杜洛阿便直接插足政治了。玛德来因的客厅成了一个有权有势力的人活动的中心,众议员、参议员、部长、将军都在那里聚会,甚至麻乐总理还在她家吃过两次饭。其中沃德雷克伯爵和拉洛史先生则是常客。
杜洛阿成了人人赞美、追逐的对象,洼勒兑尔太太完全屈服了。她托人送信给他,相约在蒙梭公园会面,杜洛阿借口人多,不费吹灰之力把她引到了他和马莱勒太太幽会的地点君士旦丁街,征服了第三个女人。
随着《法兰西生活日报》上升为内阁的代言机关,杜洛阿夫妇利用阿尔及利亚殖民地问题写了十来篇文章,领导了一场有利于新内阁的有声有色的笔战。洼勒兑尔暗中在摩洛哥经营着庞大的铜矿买卖和公债生意,外交部长拉洛史则在杜洛阿家以主人自居,把他们夫妇当作自己的秘书。这一天,杜洛阿问外交部长,法国是否会出兵阿尔及利亚,拉洛史干脆地回答他:“不会”。分手后,杜洛阿却从老板娘口里知道了拉洛史和洼勒兑尔密谈出兵占领摩洛哥的消息,并且借给他一笔钱购买摩洛哥债券,从中可以赚取七万法郎的外快。杜洛阿仔细地听着、想着,高声骂着拉洛史:“那个脏东西,正是我将来要扼住的那一个。贱骨头……他真应当小心火烛……他那副部长枯骨头将来逃不出我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