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候,艳阳高照,内心却一片荒凉。
身侧的男子静默不语,闭目养神。苏蒙尘侧着头儿望去,关于昨晚的噩梦,她并未提起。他似也不知。她不愿去问,抑或说不敢去问。害怕两人慢慢靠拢的心儿,再次被远远地隔开。心里微微泛痛,手心甚是冰凉。
慕容洵将手慢慢覆上,倾身过来,薄唇抿起,凛冽的绿眸细细审视着她,“尘儿,你有心事。早上起来我就觉得你心神不宁,怎么了?还在担心你姐姐的病情吗?”
他关切的问候,却让苏蒙尘内心一紧,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幸好只道她是担心姐姐,便顺着话茬,“嗯,是的,还是有些担心,你长安的朋友可有消息传来。”
慕容洵将她带入怀内,削薄而性感的双唇,在苏蒙尘的额间深深一吻,“别担心,一有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的。”
“是吗?”苏蒙尘垂下眸子,眉目间有着愁云,小声地说道,“但愿一切都好吧。”
慕容洵以为她不再烦心,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大手一直轻拍她的后背,不停地安抚她的情绪。只有苏蒙尘心里明白,那句简单的但愿一切都好,是自己许下的心愿。但愿一切都不要改变,但愿一切都好。
箬汐这个名字,一直缠绕心头,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心里无端的出现一个漩涡,似乎要将她整个吞噬。微微拢了拢眉,又是轻轻地叹息。
身边的人儿立刻将大手一紧,苏蒙尘感觉到他掌心的力量,立刻转头淡淡一笑,“我没事,你不用紧张,只是忍不住去想姐姐的事。”
只能用姐姐的事做借口搪塞过去,自己终究还是问不出那个名字背后的故事。
晚来风急,夹带着雨点,簌簌落下。因为心绪难平,苏蒙尘彻夜难眠。但又怕打扰慕容洵的休息,只好盯着床头的帷幔,静静地躺着。慕容洵此刻却睡的香甜安稳。睡梦中的他,眉眼沉静,嘴角微挑,安然自得的模样,似暖风入帷,柔柔地拂过心头。
苏蒙尘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打扰到慕容洵的美梦。走到外室,点起一盏烛火,依榻而坐,手里随手拿起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烛光微微轻跃,映照在书桌上。仿若苏蒙尘的心绪,起起伏伏。
一阵狂风将外室的窗户吹开,苏蒙尘起身关窗。庭院中盛开的桃花,被急雨打得四处飘散。前几天还好端端的灿若枝头,今夜却过早的凋落谢败。人生有时也充斥着这些突如其来的风雨,不知雨过天晴后,自己是不是还能伫立红尘,不言不语,笑靥如花。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慕容洵站在苏蒙尘身后,轻轻地问着。
放平心思,浅浅地吸一口气,苏蒙尘转身道:“起风了,有窗户被风吹开。就起来关了窗子。”
“这种事以后叫我就成,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多休息吧。”慕容洵拥着苏蒙尘走向床铺。
“箬……”她问。
“若什么?”他问。
“若你累了就先睡吧,我估计白天睡多了,现在还没睡意。”刚才自己差点脱口而出那个名字,还好掩饰得快。希望他没起疑。
“不累也陪我在床上躺着,夜里屋子里凉,盖上被子我们说说话也好,等你累了再睡。”慕容洵不容分说,将苏蒙尘扶上床榻,掖好薄被。
苏蒙尘伸手将他的额发拢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出几分柔和的神情。剑眉微扬,似是不快。但眼眸里却是盈盈笑意,口吻也是极其温和,“我不愿露出额头,放下头发吧。”
“这样的你不会让人害怕,不会心生恐惧。”苏蒙尘也起了玩心,执拗起来。
“那好吧,以后只许你撩起额发,只在你面前露出额头,这样满意了没?”慕容洵退了一步,想博得佳人一笑。
谁知苏蒙尘却脸色一变,微皱了眉头,双手抚向左腿,“洵,左腿……好痛,有些麻木。”
“我帮你捏捏,你放松情绪,不要紧张。”慕容洵神色一紧,满脸的忧心,大手轻轻地按起苏蒙尘的小腿。
没过多久,苏蒙尘示意他自己舒服多了,不必如此紧张。
只见慕容洵一脸的不乐意,“刚才给你捏腿,我的肩膀也酸了,你给我捏捏可好?”
苏蒙尘侧身替他捏肩,由于两人身高的差距,此刻苏蒙尘的脸正对着慕容洵,小手轻轻地捏着他的肩膀,慕容洵则趁机一亲芳泽,偷香成功。
“你……你怎么可以?”苏蒙尘一脸的娇羞。
“你的嘴正好在我的嘴旁边,反正闲着也没事就亲了呗。”慕容洵一脸的坏笑。
苏蒙尘转身不愿理他,背后传来慕容洵爽朗的笑声。这个男人,又一次捉弄了自己。
慕容洵将头轻靠在她的后背,轻声哄道:“别生气,我是看你一直愁眉不展,所以想让你开心一下。”
“我要睡觉了,你慢慢笑吧。”苏蒙尘将头埋进被子里,不愿再理会身后的人。
经过方才那么一闹,苏蒙尘也感到困倦,慢慢进入梦乡。而慕容洵,则睡意全无,一直想着该如何哄得被他惹怒的人儿欢心。
苏蒙尘醒来的时候,慕容洵已不在身旁。她唤来绿绮服侍自己起身。胸口忽觉一阵烦闷,索性去园子里转转。雨后的园子,笼着薄薄的水气。晨光柔柔照射,满目生辉。
慕容澈迎面走来,春风满面。他眉眼带笑,作势行礼,“见过嫂子。”
苏蒙尘秀眉一扫,嘴角轻撇,她看出慕容澈故意逗她,心里却不知怎的想起了箬汐。记得她同他提起过赐婚的目的,二弟似乎也知道那段往事,但碍于种种原因,当时也未能说明。眼下,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能否在二弟这里问得一二。
“二弟,我能问你件事吗?”苏蒙尘颔首说道,“我们去园子里说吧。”
慕容澈自知她有心事,心里也是一丝紧张,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了事了?”
看着园子里四下无人,苏蒙尘轻声问道:“你认识箬汐吗?”
箬汐二字刚一出口,慕容澈的脸色陡然一变,眼眸一暗,“你怎么知道箬汐?从哪里听来的?”
“我……我……”慕容澈讳莫如深的表情,让苏蒙尘怔忡了片刻,“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慕容澈见苏蒙尘不愿告知,也没再追问,只是淡淡道:“今天你碰到的人是我,所以你该庆幸。在这个家里,箬汐二字是大忌,今后绝不能提起,就当不知道。尤其不能在大哥面前问起,知道吗?蒙尘。”
“她是你大哥心里的人是吗?”苏蒙尘垂头轻声问道。
“这些你别管,记住我今天对你说的话。至于箬汐是谁?我只能告诉你,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也不必纠结。眼下,你和大哥做好恩爱夫妻,生下你们的孩子,珍惜现在拥有的幸福才是正事。”慕容澈的一番话,言之切切。让苏蒙尘思索良久。
二弟说得对,珍惜眼前,把握现在,才是最重要的。思及次,她对慕容澈会心一笑,“二弟说的对,蒙尘谢谢你的好意。”
“嗯,看着你和大哥好,我心里也开心。行了,我还有事呢。要是再想不通了,记得来找我,我可随时恭候你的大驾。”说着,慕容澈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转身离去。
苏蒙尘继续往园子里走着,走到湖边的时候,她才发现湖边站着一人。看身形是位女子,蹲在湖边拾着昨夜被雨水打落的花瓣。
“小心脚下。”苏蒙尘出声提醒,生怕她只顾花瓣,失足落水。
女子抬头看她,是如烟。苏蒙尘忽觉一阵尴尬,那日在桃林中的交谈后,二人并无再见。看她的脸色还是有些惨白,就知道这些日子她过得不好。
如烟也看到了苏蒙尘,忽然,她心生一计,真乃天助我也。苏蒙尘,这可是你自己送来门来的。
如烟将手里的花瓣轻轻放下,起身行礼,“如烟见过姐姐。”
苏蒙尘似乎不想单独碰面,点头一笑,转身想走。
“姐姐,我能同你说几句话吗?”如烟在身后轻轻唤着。
苏蒙尘闻声停步,转头说道:“嗯。妹妹说吧。”
“姐姐,你那日在桃林和我说的话,我回去想了很久。”如烟放下姿态,语气哀怨,“我知道姐姐和侯爷中间不再有如烟的位置,如烟福薄,不会去怨恨谁。姐姐的好意如烟心领了,但是,我真的不愿离去,没有了侯爷,我无法独活。如烟不奢求同姐姐共侍一夫,只求姐姐别赶如烟走。我愿意在府里孤独终老,心里念着侯爷的恩宠,今生便无怨无悔。”
如烟突然跪下,声嘶力竭地哭喊:“求姐姐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
苏蒙尘见状心里不舍,上前将如烟扶起,嘴里不停地安抚,“放心,不会的,不会赶你走的。”
如烟故意后退了几步,见时机已到,放开被苏蒙尘握着的双臂,福了福身,“谢谢姐姐成全。”
待苏蒙尘还没会过意来,如烟垂下右手,手里是一颗早前握住的小石子,瞅准苏蒙尘的小腿,轻运内功,将石子射了过去。
苏蒙尘感到小腿一软,顿时没了支撑,顺势倒向了身侧的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