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你是我的,永远都不许离开我。”他俯身在她耳边说道。虽然霸道,但是温柔。
“你果然很爱这个孩子,好久都没对我这么温柔了。”苏蒙尘蜷在他怀中,呢喃道。
“谁说是为了孩子?”慕容洵莫名其妙地发火,握紧了拳头。
“你生气了?又想骂我、气我了?是不是?”苏蒙尘柔柔地用话语撩拨他,然后静静地看着他脸涨得通红。
他竟被几句话堵得语塞,“你在胡说什么?”
“衣服合身吗?”苏蒙尘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
慕容洵微微一愣,还在思索刚才的话题,随口回道:“挺好的。”
“嗯,红色很适合你。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新郎了。”苏蒙尘欣喜地说道,仿佛,与他成亲的,是她。而不是箬汐。过了今夜,他不再属于她了,或者,从没属于过她。
“放开我吧,我要回去了。”够了,再看一眼,便足够了。
“不放。”慕容洵固执地说道,“我再说一次,永远不放。”
紧紧地抱着她,他的手劲虽然霸道,语气却低柔地让她心痛。明明不要她,却对她这么温柔。
“好好待箬汐,她愿意嫁你,为你生儿育女,必定是爱深情浓,如果不爱,也请珍惜,请不要再伤害任何女人的深情了。”冷然、超脱的一番话。也等于她从此对他释然,开始对他云淡风轻……
“那你呢,你怀着我的孩子,你能否认对我没有生死契阔的爱情,没有一生相许的想法吗?”慕容洵嘶哑地问道,灼灼地目光盯着她试图逃避的双眸。
苏蒙尘回答的极轻轻淡,“如果有,那也只是曾经了……”
慕容洵脸色一变,收紧双臂,“不会是曾经,有了孩子,就注定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你的人、你的心,只能留在我身边。”他坚定地宣告。
伸手抚上他紧拧的眉头,喃喃低语,“你永远不会明白,没有谁是谁的谁……”
只有爱才能给予,因为不爱他,所以他只会独占她……他永远不会明白的。
这一夜,慕容洵搂抱着苏蒙尘,在书房内静坐了一夜。仿佛,天亮后,就要失去一切,不再是彼此的唯一。好几次,慕容洵都想冲出房门,去阻止明天的婚礼。苏蒙尘的淡然让他心疼,箬汐的爱意也让他踌躇。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夜,白天永远不要到来该多好啊。
可惜,他所想的永远不会发生。天,渐渐亮了。苏蒙尘在慕容洵的怀里,幽幽醒来,小手抚上他的脸颊,细细滑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似乎想将一切刻画在心底。是的,刻在心底,变成回忆。今夜,冷冽就要来带她离开了。放下吧,走出这里,外面依然会有她的一片天地。
苏蒙尘的动作惹得慕容洵凝视他,对他浅浅一笑,“谢谢你,昨夜的一切,我都会记得的。”
“我不……”未说完的话,被苏蒙尘用小手掩下。别再给我希望,别再对我温柔。让我走的无牵无挂,让我走的没有遗憾吧。
不知为何,慕容洵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怀里的人了。她的笑很柔很淡,却满怀苦楚。回想着这些日子,他对她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胸口就有一股要撕裂的疼痛,破胸而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的狂妄,骄傲,那可笑的自尊而起。还能回头吗?还能后悔吗?“尘儿,别离开我。”慕容洵低语道。
“主上,你醒了没?”杜威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打扰了屋内的安宁,也提醒着他们,分别的时间要到了。
“有事吗?”慕容洵闷声问道。
杜威听出慕容洵话里的不悦,顿了顿说道:“中午……宴请的,那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传话下去,我身体不适。一切都顺延到晚上。还有,白天我都在书房里,不准任何人来打扰。”慕容洵叹了口气,能拖就拖吧,自己不想面对。只想和苏蒙尘就这么待着,哪怕不说话,都觉得心安。
“属下遵命。”杜威知道,他只要听令,不该问的,不该看的。他不会去问去看。
杜威退下了。屋子里又是一片静谧。一夜饱雨,天空一碧如洗,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偶尔有云朵飘过,也被那刺穿云块的阳光用着根根金线,纵横交错,把浅灰、蓝灰的云朵缝缀成一幅美丽无比的图案。
苏蒙尘想起身开窗,让阳光透进屋子。慕容洵却不让她动弹。将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胸口,不说话,只是看着,静静坐着。等待时间从指缝中流过……
夜晚如约而至,红毯铺满了整个慕容府,软红万丈,烟火满天。苏蒙尘从他怀里起身,淡淡说道:“侯爷,时间到了。请您洗漱换衣服吧。”
慕容洵无力地望着她,双唇翕动着,心中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苏蒙尘起身替他梳头,如墨的黑发被宝石发冠拢在头顶,想要梳起他的额发,慕容洵出声道:“放下吧,那是只为你而留的。”
“侯爷,奴婢有句话赠与你。就当作是你新婚的贺礼吧。”苏蒙尘努力在嘴角扬起一抹笑,轻轻说道:“付出真心,才会得到真心,却也可能伤到彻底。保持距离,就能保护自己,却也注定永远寂寞。”
说罢,没等慕容洵回话,苏蒙尘替他穿上喜服。整理好他的仪容,行礼退下。府里此时已经是灯火通明,远处传来丝竹的声音,人们道贺的声音。苏蒙尘充耳不闻,快步走回自己的房内。
忽的,一片花瓣落在肩头。每一个夜晚,都有花落地无声,芬芳依旧;每一个夜晚,都有风萧萧炊烟,往事纷飞。苏蒙尘小心地将花瓣放入手心里,仿佛将她曾经的幸福一片不落地收藏,因为她知道,过了今晚,他们恐怕再无缘相见。
苏蒙尘还是默默走到了前厅,她想看一眼,梦想中的婚礼,看一眼她心中的人儿。红色的喜服,灯火的映照。他的绿眸幽幽发亮,神情虽然严峻,但依旧风神俊朗。在同到场的人们寒暄着,目光扫过前厅,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眸。是柳霁风,他冲她别有深意的一笑。苏蒙尘别过眼眸,想转身离开。
“蒙尘,怎么不进来观礼呢?”李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皇上……”苏蒙尘想行礼,却被李景拉住,“进去吧,这个时刻,他需要你在场。大家都看着你呢。”
苏蒙尘这才发现,厅里的人都看着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边漾起迷人的微笑。随李景走进前厅,对上慕容洵的双眸,轻轻点头,坐在一旁观礼。厅里的众人,一下鸦雀无声,心中虽有疑虑,却不敢出声。
“时辰到,新人行礼。”司仪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箬汐在喜娘的搀扶下,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慕容洵伸手将箬汐带到身边,身侧的人微微一颤,慕容的表情已经有些木然。他只是机械地听从司仪的安排。
苏蒙尘注意到,慕容澈没有到场。估计还在被软禁吧。对于洛云和慕容泱朝自己投来的安慰目光,她只能轻笑回礼。不能哭,要撑住。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早破碎不堪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她还需要时间,还是没能看开,没能释怀……
就在这时,观礼的人群里,闪出一个身影,柳霁风给了她一个暗示。如烟拔出袖中所藏的匕首,刀身上早已喂了“母子连心。”柳霁风的目的,是毁了苏蒙尘肚里的孩子,孩子没了,苏蒙尘也活不下去,只是这一切,他没有告诉如烟。
匕首破袖而出,朝苏蒙尘刺来。待她回神时,匕首已经深深刺入她的腹中,鲜血顿时四溅,身旁的妇人人利叫:“啊,杀人啦,好多血啊……”
毒一见血,便随血脉游走,苏蒙尘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软软地倒了下去。
慕容洵大惊,连忙扑了过来,将她狠狠地抱进怀里,“尘儿!来人啊,有刺客,抓住她。”
如烟并没逃跑,她看着没入苏蒙尘腹部的匕首,看着慕容洵心如死灰的眼神,她尝到了复仇的快感,抬头望着天空,忽然大笑。那笑声里充满了绝望与怨毒。眼角却有了一缕泪光,默念道:“我终于杀了苏蒙尘了,没人能跟我争夺主人了。”
一把剑,直直刺入了如烟的咽喉。
如烟口吐鲜血,不停地喘息着,在吐出最后一口气之前,她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柳霁风!
他抽出剑,上面还流着如烟的血,一滴一滴,随着剑锋,滴落地上。
如烟死了。她一直未能明白,为何杀死自己的人,是柳霁风。忽而在阖上双眸的那刻,露出了微笑,从头到尾,她只是一颗小小的棋子。是这个阴谋中,微不足道的工具,利用完便除去了。
“主人,如果有来生,愿我们还能重逢。”至死,她还是念念不忘冷冽。忘不了他们在山中的岁月。她相信,来生他们不是如此的身份,必能有着属于他们的故事……
慕容洵看着虚弱的苏蒙尘,她痛苦的模样,让他心痛不已:“来人,快叫洛云过来。”
“不……”苏蒙尘拉住他的胳膊,哭泣道:“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对不起,我还是没能保住孩子。我不要大夫,不要洛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
慕容洵心如刀绞:“可是……”
“洵,就当作是我最后的心愿吧。”苏蒙尘奄奄一息地说道,梨花带泪的模样,任何人都难以拒绝。
“你们,都退下。”慕容洵大吼。他的话已经有了哭腔。青筋尽现在他英俊的面庞上。众人都退下了。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前厅,顿时变得空寂。
偌大的场地,还留下了箬汐和李景。
箬汐掀起盖头,看着眼前的二人,她看到,洵哥哥的眼角有了眼泪,他哭了吗?是为她而哭吧。当年自己出嫁时,他除了怒吼,也没有掉一滴泪。终于,一切那么明白,那么鲜明地呈现眼前。身子有些不稳,李景适时扶住了她,“箬汐……”
“我没事,景哥哥,我们走吧。”箬汐睇了地上的两人一眼,闭上双眸,眼中的伤痛成了永恒……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生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缓歌远行,似乎又回到了初见的情景,回头深望,双目泪成千行……
“尘儿,我让你洛云来给你瞧瞧吧…。”慕容洵轻声说道。
“不要……。”又是一口鲜血从嘴角流出,苏蒙尘轻轻说道,“我不要任何人打扰我们。洵,别伤心,别哭,我很好。没事的。”
“别为难二弟了,好吗?他也是好心。”苏蒙尘继续说道,“好好待箬汐……替我照顾好绿绮。忘了我吧……”
“我都答应你,你说什么都答应。”慕容洵不停地说道:“别走……别离开我。”
小手慢慢从他的肩头滑下,苏蒙尘的双眼也轻轻阖上。“尘儿,别离开我……”慕容洵一声声的凄吼回荡在前厅,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