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曾国藩家书精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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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镇压太平天国时期(18)

国藩手草

同治二年八月初二日与九弟国荃书

沅弟左右:

初一日接弟七月二十四、二十六日二信,具悉一切。

陈斌述及与鲍军门言改由七瓮桥进孝陵卫,春霆欣然乐从,余已决从此策,日内即办公牍分别咨行。地道决不复开。七瓮桥上流须用浮桥,容再由此间办竹木解去。前因花篱地道均非要务,故未饬知潜山县耳。左帅保筠仙,此间并无所闻。黄信之所谓季帅者,似即毛寄云也。毛密片余未得见,大约系保两郭、黄、李。筠公已擢粤抚,筱泉已折粤臬,南翁有旨往粤办厘,惟意城保花翎三品卿未奉明文。

弟所保各员,均奉允准。惟金安清明谕不准调营,寄谕恐弟为人耸动。盖因金君经余两次纠参,朝廷恐余兄弟意见不合也。大抵清议所不容者,断非一口一疏所能挽回,只好徐徐以待其自定。又近世保人,亦有多少为难之处。有保之而旁人不以为然,反累斯人者;有保之而本人不以为德,反成仇隙者。余阅世已深,即荐贤亦多顾忌,非昔厚而今薄也。

景、河、婺、乐四卡,左帅业已归还余处。上海四万,余志在必得,恐不免大有争论。霞仙升陕抚,先办汉中军务。闻李雨苍系多帅所劾也。纪泽等今日往营省谒,父亲手泽六纸寄还。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译文】

沅弟左右:

初一日接到七月二十四日、二十六日两封信,尽知一切。

陈斌讲到和鲍军改由七瓮桥进攻孝陵卫,春霆欣然从命,我已决定依从这个计策,现在马上办理公文分别咨询商量。地道决不能重又开挖。七瓮桥上游须搭建浮桥,给我一些时间从这里办理竹子木材送去。以前因为花篱、地道均不是紧要事务,所以没有通知潜山县。左帅保荐筠仙,这里并没有人听说。黄信上提到所谓季帅的人,可能是指毛寄云。毛的密札我没有见到,大约是保荐两郭、黄、李。筠公已提升为广东巡抚,筱泉已担任广东道台,南翁有圣旨前往广东办理厘金之务,只有意诚保荐花翎三品之官没有接到明文。

弟所保荐各个官员,都已奉旨允许。只有金安清得谕旨明令不准调离军队,寄去谕旨恐怕你被他人挑动。因为金君受到我两次纠参弹劾,朝廷惟恐我兄弟之间意见不合。大约兄是清议所不能容忍的,决不是一人或一封上疏就能挽回的,只好慢慢地待以后自然发展。还有如今保荐人才,也有不少为难之处。有时保荐,旁人不以为然,反而连累其人;有时被保荐的人不以被保荐而感恩戴德,反而酿成仇恨。我涉世已深,即使推荐贤才也有顾忌,并不是重视旧交而以新识为薄也。

景、河、婺、乐四处关卡,左帅已经归还我管理。上海四万,我是志在必得,恐怕不免会有激烈争论。霞仙升作陕西巡抚,先办理汉中军务。听说李雨苍是多帅弹劾的。纪泽等人今天前往军营探视谒见。父亲亲手写的六幅字寄还。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同治二年九月初四日与四弟国潢书

澄弟左右:

接弟八月初五、初八日两缄,具悉一切。

寅、牧二公,全系恐其不能远行,不能久离,并非不欲其来此也。现在果已成行否?如果到皖,决不轻慢,弟可放心。

此间近事具详日记中。青阳已绝粮三天,煮菜为粥,又无油盐,危急极矣,竟于二十七日大捷解围,洵属天幸。沅弟一军甚为平稳。惟新调鲍军上援皖南,金陵仅有沅军,难遽断其接济耳。

余身体平安。纪泽儿于初一日自金陵归业,小有不适,怕冷发热,略似疟疾。榆笙、叶亭及上下均吉。黄南坡尚未到皖。筠仙已由上海赴粤。

弟好劝人早婚。好处固多,然亦微有差处。谚云“床上添双足,诗书高挂搁”,亦至言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译文】

澄弟左右:

接到你八月初五、初八两天的信,知晓一切。

寅、牧两位大人,我是担心他们不能远行,不能离家太久,并不是不打算让他们来到这里。现在真的已经出发了吗?如果来到安徽,我决不会慢待的,弟尽可放心。

我这里的事情具体详细地写在日记中了。青阳已断粮食三天,煮菜为粥,又没有油盐,危急非常,竟然在二十七日大获全胜并解了围困,实赖上天的照顾。沅弟的部队很平安。只是新调出鲍军去援救皖南,金陵只剩下沅军,很难立即截断接济路线。

我身体平安。纪泽儿初一从金陵归来,身体有些不舒服,怕冷又发热,好像是疟疾。榆笙、叶亭及全家都好。黄南坡还没有来到安徽。筠仙已经从上海出发去广东赴任去了。

弟弟你喜欢劝人家早早婚配。好处固然很多,但是也有一些不好之处。谚语说“床上添两足,诗书高挂搁”,这是说得非常确切的。顺问近来可好。

国藩手草

同治二年九月十三日与九弟国荃书

沅弟左右:

十一日接弟初六日信,尚不甚怫郁。至慰至慰!然此间余与一二知者皆恐弟触动肝气,极不放心。惠甫则语次几欲垂涕,足见其知己之感,血性过人。渠本定于十月启程,余催其九月即行,与南坡翁同赴金陵,大约二十外始可泛舟东下。此半月中,弟当自为宽解,无稍抑郁。盖此七船乃恭邸数年苦心经营之事,近则既经怄气,又复抱歉,正在十分不自得之际,将来回我十二日一信亦必有微词,疑弟折意含讥讽,故触其怒,而一为发舒,非皇太后另有所咎于弟也。

晓岑即决计不赴湖口,派何敦五往代其役。西岸盐务折将金之刊本章程十六条改为八条,兹寄弟处,请专人送泰州许、金、张一阅。如有不妥,签出飞送寄来。弟营应分之厘与利,较金之原议更加矣。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译文】

沅弟左右:

十一日接到你本月六日的信,知道你不太忧郁。我比较欣慰。在这里我与几个熟人都怕有什么事触动你,使肝火上升,所以很不放心。惠甫说到这点时差点儿掉泪,足以看出他把你当做知己,且血性过人。他原打算十月动身,我催促他在九月就启程出发,与南坡翁一齐到金陵去,大概二十天后才能乘船东下。这半个月中,你应当自己宽解自己,不要有一点儿忧郁。只因为那七条船是恭邸多年来苦心经营出来的,近期既然已经为这件事怄气,又要赔礼道歉,正是十分不开心的时候,以后回复我十二日的信中也肯定会表现出不满,猜疑你的奏折隐含讥讽他的意思,因此促使他发怒,所以他要发泄一番才会舒服,并不是皇太后另外有什么责备你的地方。

晓岑既然坚决不去湖口,就派何敦五替他前去。西岸盐务奏折中将金的刊本章程从十六条改为八条,现在寄到你那儿,请派专人送给泰州许、金、张传阅。如发现有不妥当的地方,你签署后飞速派人送来。你的军队应该分的厘金与利益,比起金原来提议的数额更加多了。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同治二年九月二十二日与九弟国荃书

沅弟左右:

二十日接十五日酉刻信,二十一日接十七日信,具悉一切。弟于此等有畏慎而无怫郁,极慰极慰!老弟之意量远矣,先世之气脉长矣。

鲍军宜进东坝,二朱不宜进花津,均是均是。杜小舫文澜往年经郭雨三专函力保,去年又经晏彤甫函保,故余一见即器重之,许以驻汉口办督销局务。近日与南坡亦极水乳,南亦请以汉口督销局委之。南又与舫面订一切,虽未下札,然已不可反汗。其品望虽未必果翕舆论,然亦当稍优于金、许也。此次不回泰州,则系余面留之等候南坡,非渠恐破面皮也。许之条陈多有可采,候与南坡商之。

杨守炮船一事,弟之公牍甚为婉逊,即照弟所拟办理。末世好以不肖之心待人,欲媒孽老弟之短者,必先说与阿兄不睦。吾之常常欲弟检点者,即所以杜小人之谗口也。

何铣罚款断不放松,幸毋听谣言而生疑。上海兵骄而贼多,余深以为忧,昨寄少荃信抄付弟阅。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译文】

沅弟左右:

二十日接到十五日酉刻来信,二十一日收到十七日写的信,得知一切。弟对这种事有畏慎之心而无抑郁不畅之感,极是安慰!老弟之意量深远,我先世的气脉可长久了。

鲍军应该进兵到东坝,二朱不应该进到花津,是很正确的。杜小舫文澜以往经郭雨三次专函大力保举,去年又经晏彤甫来函保举,所以我一见就很器重他,答应任命他驻汉口办理督销局事务。近日与南坡也很水乳交融,南坡也请求以汉口督销局职务委任之。南坡又与舫当面约定一切,虽然还没有下札,但是已经不能反悔了。他的人品声望虽然未必果如众人所言,但也应当稍微优于金、许。这次不回泰州,则是我留下他来等候南坡,不是他怕拉破脸。许的条陈有很多可采纳的,等到南坡来后再商量。

杨守卫炮船这件事,你的公文甚为婉转谦逊,即按照你所拟的办理,末世喜欢以不肖之心对待他人,打算谋求老弟短处的话,必然首先说你与我不合。我之所以常常让你检点,就是要杜绝小人之口。

何铣罚款断不可放松,幸而没有听谣言而生疑。上海的军队骄傲而敌人很多,我深以此为忧,昨天寄给少荃之信抄付给你一阅。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同治二年十月十三日与九弟国荃书

沅弟左右:

十一二日连接初六、初九等日信,具悉一切。

南坡翁至弟处,吾意必盘桓终旬,何以仅住一日即行,岂议论偶有不合邪?吾十二日奏留南翁一片,措语极为平淡,不知何以上干谴责?南翁声名之坏,在浙江夷务、吉安军务之时,其在江苏州县则并无所谓狼籍,而近日亦无所谓贪横。人言可畏,动彻天听。乃不发于寄云保三品卿之时,而发于余奏留之时,颇不可解。古诗云“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怒”。吾兄弟皆处高明之地,此后惟倍增敬慎而已。

湖熟、岔镇处处得手,高淳、东坝次第克复,广德亦有投诚之信,事机甚为顺利。而各省将帅似存意见,此中消息,恐终无灭贼之期。

皖岸盐务,即照弟所拟札刘履祥专办。惟每年四十三万二千串十八万两,必须销七万余引,殊无把握。

弟两次信称解到银钱感激涕零,措辞大为失当。万庆来此,所送之礼过厚。兄弟中无璧还之理,以后望弟莫多送,宜崇俭也。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译文】

沅弟左右:

十一日、十二日连续收到初六、初九等几天的来信,尽知一切。

南坡翁到你那里,我想他一定要逗留几天,为什么仅仅住了一天就走了,难道是谈话偶然有不投机吗?我十二日上奏请南坡翁留下的一片奏折,措词语气极其平淡,不知怎么有那么多的谴责?南坡翁的坏名声,是在浙江对洋人的事务,在吉安处理军事事务的时候造成的,他在江苏各州县时并没有声名狼藉,而现在也不应有贪赃横气。人言可畏,能惊天动地。这件事没有发生在推荐寄云作三品官的时候,而发生在我上奏请南翁留下之时,实在是不可理解。古代诗中曾说:“穿着漂亮鲜艳的衣服会被大家指笑,所处的位置太高太显眼就会被人指责,就是神仙在这个位置也会被逼得发怒。”咱们兄弟都处在这样的位置,从此以后只能加倍地敬重他人,慎重的待人处事才行。

湖熟、岔镇处处得胜,高淳、东坝依次攻克,广德也有投诚的消息,事情发展到了关键时刻就非常顺利。但是各省将帅之间好像有分歧意见,消息如果属实,恐怕最终没有消灭敌人的日期了。

安徽两岸管理盐务的事情,就按照你拟定的公文由刘履祥专门办理。只是每年四十三万二千串十八万两,必须销掉七万多,实在是没有把握。

你两次来信声称对运去的银钱感激涕零,这种措辞非常不妥。万庆来到我这里,所送的礼物过于丰厚。兄弟间不要客气,希望你以后一定不要送得太多,应该崇尚节俭。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同治二年十一月十四日与四弟国潢书

澄弟左右:

十一月十一日朱斋三来,接十月初六日一函,具悉一切。

围山嘴桥稍嫌用钱太多,南塘竟希公祠宇亦尽可不起。湖南作督抚者不止我曾姓一家,每代起一祠堂,则别家恐无此例,为我曾姓所创见矣。沅弟有功于国,有功于家,千好万好,但规模太大,手笔太廓,将来难乎为继。吾与弟当随时斟酌,设法裁减。此时竟希公祠宇业将告竣,成事不说,其星冈公祠及温甫、事恒两弟之祠皆可不修,且待过十年之后再看。至嘱至嘱。

余往年撰联赠弟,有“俭以养廉,直而能忍”二语。弟之直人人知之,其能忍,则为阿兄所独知;弟之廉人人料之,其不俭,则阿兄所不及料也。以后望弟于俭字加一番工夫,用一番苦心,不特家常用度宜俭,即修造公费,周济人情,亦须有一俭字意思。总之,爱惜物力,不失寒士之家风而已。莫怕寒村二字,莫怕悭吝二字,莫贪大方二字,莫贪豪爽二字。弟以为然否?

温弟妇今年四十一岁,兹寄去银一百、燕菜二匣,以为贺生之礼。其余寄亲族之炭敬,芝圃之对,均交牧云带回。此间自苏州克复、苗沛霖伏诛后诸事平定。即问近好。

国藩手草

【译文】

澄弟左右:

十一月十一日朱斋三来,接到你十月初六的一封信,得知一切。

团山嘴的桥,用钱稍嫌太多,南塘的竟希公祠堂也尽可以不建。湖南人中做督抚的不止我曾姓一家,每代建一座祠堂,在其他家恐怕没有这个先例,而被我曾姓所开创。沅弟对国家有功劳,对家庭有功劳,千好万好,但规模太大,手笔太大,以后恐怕难以为继。我与你应当随时商量,想办法裁减。现在竟希公祠堂已将竣工,已修建好的不说了,但星冈公祠堂及温甫、事恒两个弟弟的祠堂都可以不修,等过十年以后再看。切记切记。

我往年撰写对联赠给你,有“勤俭以培养廉洁,正直能造就忍让”这两句话。你为人正直,众人皆知,你为人忍让,则只有为兄知道;你的廉洁人人可以预料,你不勤俭则是为兄所料不及。以后希望弟弟于“俭”字上下一番功夫,用一番苦心,不只是家庭日常开支应节俭,就像修房造屋这样的公共家业费用,接济他人的开支,也须有一个“俭”字的意思。总之,爱惜物力,不失去寒士的家风。不要怕人家说你寒碜,不要怕人家说你吝啬,不要贪求大方,不要贪图豪爽。弟弟以为如何?

温弟妻今年四十一岁,现在寄去一百两银子,二盒燕菜,作为祝贺生日的礼物。其他寄给亲族的炭、贺芝圃的对联,全都交给牧云带回来。这里自从苏州收复、苗沛霖被诛杀后,诸事平安。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同治三年正月十四日与四弟国潢书

澄弟左右:

正月四日接弟十二月二十日排递之函,初七日接弟二十日函,由谢绍武等带来者。些微寄件,何足云谢。

吾不欲多寄银物至家,总恐老辈失之奢,后辈失之骄。未有钱多而子弟不骄者也。吾兄弟欲为先人留遗泽,为后人惜余福,除却勤俭二字,别无做法。弟与沅弟皆能勤而不能俭,余微俭而不甚俭,子侄看大眼吃大口,后来恐难挽回,弟须时时留心。

大雪五日,平地四尺,此间军士极苦。沅弟初二日以后尚无信来。安庆合家平安,足慰远念。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译文】

澄弟左右:

正月四日接到弟弟十二月二十日速寄的信,初七接到弟弟二十日的信,是由谢绍武等人带来的。寄去少许物品,何以值得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