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产品受到更多欢迎的同时,2011年3月,我们的银泰店开业,6、7月份798店开业,中间只隔了3个月。但是做第二家店的时候,进度已经不一样了,因为我更有经验了,毕竟有一个现成的东西可以拷贝。脚步迈得快和慢,有时候我是无法控制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依据市场的需要。所以,发展当然是重要的,但在发展中寻求一种平衡也是非常重要的。我会有意识地让自己慢下来,比如原先的主产品,一年做12个,但现在可能一年只做6到8个了。
在装修银泰店的时候,刚开始找了中央美院一个年轻老师设计店面。他的很多想法我觉得都挺好,但是他的空间语言太强了,他只管自己爽不考虑实用性。所以,一个艺术家和一个做品牌的人差别特别大。
装修的时候因为不懂消防知识也费了很多周折。如果说一个餐厅要卫生许可证我能理解,可当别人提出来要消防证的时候,我完全是茫然的。当时正好赶上上海火灾,所以全国的消防安检全部大检查,我们报上去的材料被无限期地推迟。当时感觉太绝望了,我认为一个月就能装修好,最后拖了两三个月。
当时我特别想把那个店设计成美术馆的一角,原本我希望用木头板,因为那个质地我特别喜欢,后来发现根本不行,因为消防问题通过不了,最后就用了金属板。一用金属板整个成本就提高了两三倍,又要做烤漆,烤漆之后的材料经灯光一打又反光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很多东西跟想象的不一样。
美好的想象是100分,那么我能做到的就是60分,当你没有找到更好的时候,这60分就是100分。当你做到65分的时候又会想象着另外一个100分,只不过每次100分的品质都不一样罢了。
其实消防只是其中的一个技术困难,我们申请品牌的时候也遇到了一点麻烦。因为有其他家申请了近似“稀奇”的商标名称,我们需要做大量的工作说明这个商标的独特性。像我们这种从附中、本科、研究生到大学老师一直做艺术的人真的是自由惯了,碰到这些问题的时候真的特别棘手。最终,在多方朋友的帮助下,我们申请下了“稀奇”这一商标名称。
每天想着失败,勇气就会打折
从艺术家向商人的转型是很累的,但瞿广慈却乐在其中。他不会过多地考虑失败,他觉得,人往往是被自己吓死的。
我在做艺术家的时候很舒服,从上海到北京,一年多时间做了十五六件作品。现在,我舒服地打高尔夫球,晒得特别黑,变得很瘦,身体也非常好,很多人都说我变得年轻了。
作为一个艺术家,我不会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我觉得艺术有很多种类,对我来说,“稀奇”就是一个公共艺术项目。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游离于艺术之外的人。我是一个丈夫、一个艺术家、一个朋友。我真的不想把自己设定成一个什么样的人,过去所有的设定已经被我打破,我更无法对自己目前有什么设定。
在我们还是向京广慈工作室的时候,我们跟其他艺术家的模式就是不一样的。在我的理念里,工作必须要稳定,因为工作不稳定就意味着作品不稳定。我从来不要求他们匆匆忙忙去做什么,我希望慢悠悠地去做,我也基本上不管他们,因为艺术家可以悠闲点。
但我做品牌的时候就会发现问题太多了。以前他们效率太低了,比如说我们开两个小时的会,前面一个半小时在开玩笑。但现在不行,一上来就是要结果,我碰到太多只有过程没有结果的事,那对品牌的伤害太大了。连卡佛对我太宽容了,它的产品总监是我们最大的粉丝,他说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在连卡佛卖。本来我的包不应该在那儿卖的,但他们在圣诞节专门为“稀奇”做了一个推广,我就可以把包放在那里了。
在做天使设计的时候,我的同学出版人吴静对我说:“广慈,你有没有想过失败?”我说:“我没想过。”有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真失败会怎么样?我突然发现自己不能想失败,一旦想失败勇气就减掉一大半。小孩子生病,如果他整个情绪还好的话,他就还好,因为他没有联想。大人生病经常是被自己吓死。
我始终觉得现在的情况非常特殊,没有特别好的模式可以模仿和学习,因为这几年中国的发展实在太快了。我和向京都是“文革”之后的第一届美院附中学生,后来考上美院,读了研究生,毕业以后又在大学里工作七年,变成职业艺术家。现在我又试图改变一下自己,回过头来恍如梦境一般。
人生的想象是无限的,要开拓各种可能性。当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很多价值不断被推翻,甚至自己确定的东西也被推翻时,我突然变得特别有勇气去尝试很多东西。艺术家特别有意思,他们会警惕市场,但是很多艺术家很希望自己能够在市场上有很好的表现。其实,市场是尤其独特的东西,比如它特别民主,因为一个好的产品必须要经历大家的考验。似乎艺术家把反对的概念玩得特别好,但又不那么愿意付出所承担的社会责任,我觉得这是需要反思的。
向京就是一个很本质的艺术家,大家认为她这个人比较暖性。她的缺点是,她不是一个消费主义者,不去买东西也不去逛店,对商业的敏感度不强。而我是一个消费主义者,逛街的时候会关注东西的品质,会在店里厚颜无耻地把一个包翻得乱七八糟、看得仔仔细细,不厌其烦地问别人。
很多人把商业理解成生意,可我始终觉得商业和生意是两码事。生意是更加私利的,甚至里面包含了很多权力和货币;而商业更需要真的把一个产品做好、做足,有人需要它的时候,它可以打动人,这是内心的欲望和力量。如果一个好的艺术能够把这种力量重新利用起来的话,那我为什么不去做呢?
不能走得远了,就忘了为什么出发
现在“稀奇”这个品牌还处于亏损状态,但瞿广慈并不在意,甚至也不打算融资、上市,因为他只想做一个纯粹的品牌。
目前,我所有在连卡佛的产品有10%捐给了香港艺术中心,因为我觉得他们帮我出了很多主意,包括和连卡佛的沟通也是他们帮我做的。我们的利润非常低,捐了10%相当于捐了整个利润的30%。
我们也在淘宝上卖——现在奔驰不也在上面卖吗?这只是一个理念而已,我也没指望在淘宝上能卖出多少东西,但这或许是未来的一个发展方向。网购奢侈品其实也是一种很酷的生活方式。我们淘宝店名是“xq雕塑工作室”,单找“稀奇”两个字很难找到。
我没做这个品牌的时候,大概半年有70多万的收入。后来,做品牌之后发现并不赚钱,因为品牌的运作是很花钱的。比如做一个片子要花好几万,装修要花好几十万,如果把所有的成本都算进去,现在肯定是亏损的。刚开始冬莉问我准备用多少钱,我说两三百万吧,但实际上2011年我们已经用了500万。但如果我把“稀奇”卖掉,一定会挣到钱,已经有非常大的国际投资公司向我招手。
可我一直不喜欢投资这个概念,因为我们艺术家就是被投资的艺术。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再去创造价值,更多人是拿着货币作为资本去博弈,很多人放弃了创造价值。所以,我拒绝上市,我一定要踏踏实实做事。但后来我发现有个问题:如果你拒绝投资这个东西,很可能意味着市场被别人去做。所以,资本或许也是朋友,要看你如何利用它。
向京:面朝理想,春暖花开
与瞿广慈相比,向京更像一个纯粹的艺术家。她很支持瞿广慈心中的那些疯狂的想法。向京很明白,“稀奇”绝对不应该只是两个人自娱自乐的产物,那样的话,还不如一门心思做艺术。
这个品牌是以我们的名字命名的,但是从想法到实施一步步基本都是广慈的心血。而我因为从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正好赶上一个很重要的个展,时间心思都在展览上,而平时也很少介入这个品牌的事情,只是在过程中慢慢地理解这个有意义的想法。
当然,我希望在未来的时间里能为“稀奇”多做点什么。广慈当时刚跟我讲要做这个品牌的时候,我觉得从概念上就特别有意思,首先它的定位不是艺术衍生品,而是做一个艺术礼物的品牌,这已经完全走出了艺术圈的体制概念。艺术圈太多人想做更多的艺术生意,但始终只是在艺术这个小圈子里玩。真正进入商业的渠道,从完整的形态上改变的品牌,好像还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先例。
很多人会不太善意地说,现在广慈他们在做一件很商业的事,但是在我心里,如果说这仅仅是为了挣钱,可比单纯做艺术家费劲多了。我们不是靠这事挣钱,而是想尝试一个有意思的模式。我指的是,首先把这个“礼物”的概念做成功。
我在理论上理解并接受这件事情,也愿意支持广慈,但做到目前这个程度,连我都很惊讶于它成长的速度。别人有时候问我以后“稀奇”会做成什么样,我会毫不犹豫地说:“‘稀奇’必然成功。”
目前,我在艺术圈里面找不到一个像广慈这样如此投入、如此热情,并且花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做这件事情的人,他是个艺术家同时又有商业的敏感。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觉得他一定能做成,也愿意无条件地去支持他做这件事。为了“稀奇”,我们不停地在招人,整个团队也在慢慢成长。
即便以后我介入这件事情,我可能更多的只能参与作品创意、制作等部分。我也是边做边琢磨,这应该是个和艺术创作截然不同的工作。艺术更超前,也就更小众化,而设计更多的是与普通的受众有交集,必须要从艺术创作的部分里提取那些可以进入大众文化的成分,转换成“稀奇”礼物。对创作者,这样的工作很好玩。
对我个人来说,还是很希望保障艺术创作,这是一条主线,也是基本的价值认同。我想,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广慈这一点都是一样的。所以,要想把这两部分都做好的话,先要认定一个主体价值。主体价值一定是艺术本身,商业一定是衍生出来的一个部分,未来它有可能越做越大,但是它也是在这个主体价值认定的前提下越做越大而已。
就目前来讲,我们肯定是从自己的作品开始,从最熟悉的部分开始是一个很容易的选择,也是最可控制的选择。我希望完善礼物的概念,传递感情,链接人人,把品牌这个概念做起来,而不仅仅靠目前两个艺术家的名字和作品为主体。这应该是我所想象的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