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红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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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春满楼,果然是春色满楼,名不虚传。

志民和孙二宝都是第一次涉足烟花柳巷之地,满眼都是涂脂抹粉,睡眼惺忪,体态妖娆的女子。开叉的旗袍,直露到大腿根儿,雪白的大腿,随着一步三摇的走动,若隐若现的刺激着人的瞳孔。

他们两个人在老所长的强行安排下,换了一身便装,硬着头皮来到这里和土匪接洽。他们两个人问过老所长:“凭什么土匪就能找上我们两个人,又没有什么接头暗号?”

老所长的回答很干脆:“你们两个人是雏儿,人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听到老所长如此一说,志民和孙二宝都面红耳赤的不敢再问下去了。

两个人今天一大早,就在春满楼的大门外踟蹰,最后还是一咬牙,胆战心惊的往里走,面红耳赤,心如鹿撞的自不必说了,这要比老所长说他们是雏儿的时候,脸还要红,耳还要赤。

“哎呦,两位公子爷来了,有没有熟悉的姐儿啊,要是有,我把她们喊来陪两位公子。”一个老鸨模样的女人走过来,热情地招呼着。浓烈的脂粉香气,几乎能把人薰一个跟头。

“在厅堂找一个雅座就行,我们喝两杯茶就走。”孙二宝故作熟悉门道儿的样子说。

“噢,两位小哥是第一次来吧?怪不得有童子鸡的味道。”老鸨掩着嘴,嗤嗤地笑着说:“我一会儿让两个姐儿,包两个红包给你们,今天春满楼要发利市了。”

志民和孙二宝听得懵懵懂懂的,但从老鸨不怀好意的笑里,多少也明白了一点。一时却也无以应对,只是尴尬地跟着春满楼的一个伙计,往楼下大厅里茶座走去。老鸨在他们的身后,依然“咯咯”笑着,居然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两位公子爷,要喝什么茶?是毛尖,铁观音,还是大红袍?”伙计热忱地问。

“随便吧,什么都行。”孙二宝说。

看着伙计离去后,志民抹去了一头的冷汗说:“我爹要是知道,我来过这种地方,一定会家法伺候。”

“谁说不是呢?老酒鬼偏偏让咱俩儿来这种鬼地方办差。”孙二宝愤愤的说。

“你说土匪真的会找上咱们?我怎么觉得玄乎呢?”志民说。

孙二宝看着志民一脸的坏笑,没有言语。志民怔了一下,随后一拳打在孙二宝的肩上。

“闹着玩儿不带下死手的。”孙二宝故意龇牙咧嘴的说。

“你这家伙儿,一肚子的坏水。”志民作势还要打。

孙二宝连忙说:“你再打,我就找老鸨给要你一个红包。”

两个人嬉闹了一阵儿,喝着伙计送来的茶水,静静地等着土匪来接头。孙二宝不时的拿出来怀表来看时间,一分一秒都报给志民听。

这个时辰的春满楼,客人不时很多,大厅的茶座里,稀稀落落地坐着十几个人。志民用眼光扫了一遍,没有看出来有某个人想过来谈一谈的意思。

时光在一点点的流逝,“九时零五分。”孙二宝手掐着瑞士怀表,有些焦灼地说。

春满楼的大门开了,一阵冷风穿过厅堂。志民所坐的位置正好面对着大门,他看到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身穿着长袍马褂,文质彬彬。一个明显是伙计的打扮,一身黑色的短衣,短裤,肩上还背着一个包裹。

“这位爷,您来了,快楼上请。”老鸨说。这个人显然是春满楼的熟客,不然老鸨不会如此说话。

路过志民他们身边的时候,志民细心的发现,两个人脚上的牛皮靴子挂着雪。只有骑马来的人,靴子上才会有没有融化的雪花。这也说明,两个人是赶了很远的路来的。

中年人走过去的时候,志民和孙二宝都很失望;还不是来接头的人。

“两位小兄弟是在等人吧?”中年人已经走过去了,又折身回来问道。

志民和孙二宝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在说:可算是等到正主了。他们急忙点头回应说:“正是,正是。”

中年人微微一笑说:“两位小兄弟如有空儿,一起到楼上坐坐如何?”

“那就讨扰了。”志民和孙二宝不再客套,他们只想早一点办完这件事情,离开这个让他们心惊肉跳的地方。

楼上有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个雅致的名字,潇湘苑、香妃苑、听月轩他们就进了这间名为听月轩的房间。房间和志民在楼下时,想的不太一样,倒是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肮脏,邋遢。反倒是窗明几净的,窗台上还放着几盆花草,翠绿的叶子,也有几分盎然的生机。一张床,四周挂满了帷帐,一个梳妆台上,胭脂水粉摆得满满当当。空气里有一股熏香味儿,但还是遮掩不了房间里的类似于食物腐败的气味和汗臭味儿这是积年累月留下的;来自众多男人的汗腺,分泌出来的。

房间里除了他们四个人,不见一个风尘女子。这让志民和孙二宝都长长的喘了一口粗气。

中年人和他身后站着的伙计,两个人相视一笑,是嘲讽,还是蔑视?这让志民和孙二宝很不舒服。房间里没有露着白花花大腿的女人,志民他们两个人的胆气,一下子就恢复了原有状态。

“是你们绑了封少爷吧?有什么条件就说吧。”志民开门见山的说。

“两位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听说镇长里新来了几个警察,就是你们吧?”中年人不紧不慢地问。他用嘴吹开了浮在茶杯上茶沫,慢慢地呷了一口。

“有话就麻溜儿的说,别绕那么多弯子。”孙二宝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哈哈哈,两位小兄弟果然是痛快人,一口价”中年人伸开五指,在他们的面前摇了摇。

五百,五千,还是五万大洋?志民和孙二宝气得有些发疯了:“到底是多少?”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来的。

“一万大洋。”中年人这时才报出了价码。志民两个人也才明白,原来张开的五指,手心手背的晃,是两个五千。

“五千。”孙二宝斩钉截铁地说。志民和他临来的时候,这个价码是封镇长和老酒鬼亲自敲定的,也是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和土匪达成一致目标。

“你们两位小兄弟还是请回吧,封大头要是出不起这笔钱,明天的这个时候,就等着给他的宝贝儿子收尸吧。”中年人依旧慢条斯理非常温柔地说。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谈判,倒像是和家里人聊家常一样。

“行,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您就随便处理吧。”孙二宝对志民使了一个眼色,拉着志民就往外走。志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孙二宝的意图。“封镇长说了,就出五千大洋,你们若是不要,就把他这个只能糟践钱的儿子杀了吧,他还有两个儿子呢。”志民信口胡诌地说。说完之后,也被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吓了一大跳。

这时,站在中年人身后伙计,趴在中年人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中年人赶忙站起身,双手抱拳说:“两位小兄弟是急性子的人,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怎么说走就走了?”

志民听到中年人的口风转了,就拉着孙二宝又坐了下来。他这才仔细端详起那个伙计来,之所以先前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是因为他的打扮,还有一副小厮的奴才像,都让志民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他如果没有刚才举动,志民还是不会去注意他。

伙计瘦瘦小小的身材,很标准的瓜子脸,一双大眼睛透着机灵。手,尤其是他的手引起志民兴趣。伙计的手从一进春满楼的门,就一直拢在袖子里,刚才,也许是要伏在中年人的耳边说话不是很方便,就不知不觉的拿了出来。这是一双很有骨感,皮肤却很细腻的手,尤其是一只手的小手指的指甲上,还涂了淡红色指甲油。还有,他没有喉结,两只耳垂明显有两个凹坑。

这一切,只能有一种解释他是一个女人。

小伙计也感觉到了志民的目光,正游弋在他的身体上,慌忙把手重新拢在袖子里,眼光也不敢和志民对视,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下。志民发现,他的脸竟然有些红了,像志民刚踏入春满楼的大门时的表情一样。

“好,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两位了,成交。明天的这个时辰,你们”中年人的话没有说完,就顿住了。只见那个小伙计又跟他耳语了几句话之后,才继续说道:“明天的九时,”他用手一指志民说:“你一个人带着钱出城,往西二十里有一个叫莲花洼的村子,到时候我们派人去交接肉票。”

临跨出听月轩门槛的时候,中年人又说道:“相信封镇长是个明白人,这么一点小事,不会惊动官府的。”

志民和孙二宝两个人很清楚,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看着两个土匪跨马扬鞭远去的背影,志民和孙二宝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花舌子可不简单,我注意到他的右手的虎口和食指,都有很厚的一层茧子,这是经年摸枪的人才能有的。”孙二宝说。

“嘿嘿,比起我二叔,他差得远了。”志民说。

“怎么,你二叔手上的茧子比他的还厚吗?”

“那倒不是,这个人还不是真正的猎手,我二叔每当要上山打猎前,一定要先烧几盆热水,把手上的老茧泡软了,再一层层的刮去,直到露出来新肉为止。他说:‘这样更能把握好开枪的时机’。”志民说。

“哦,我明白了。他要的是感觉。”孙二宝说。

两个人一边往警察所走,一边说着话。

街道的青石板路坑坑洼洼的,低洼处还积着污浊的雪水。

“二宝,你刚才说的花舌子,是什么意思?”志民想起孙二宝说过这么一句话。

“花舌子,就是土匪里负责和肉票的家属,还有各个绺子之间谈判的人,这种人都能言善辩,死人都能让他们说活了。”孙二宝说。

“我也想起来一件事,你说,那个花舌子刚开始说让我们,一起去赎肉票,后来这么就改口说让你一个人去了呢?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孙二宝看着志民,一脸狐疑的说。

“没事儿,人家既然要我一个人去,我就去吧,自古以来的土匪,大都还是讲究一言九鼎的。你就放心吧。”志民拍了拍孙二宝的肩膀说。

志民忍了几忍,想把自己对小伙计的怀疑说出来,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莲花洼,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村子。村子里只有五六十家住户。

村东有一片天然形成的;状若莲花般的沼泽地,长满了芦苇和一蓬蓬的水莲,在夏秋两季煞是好看。故此,被人称作莲花洼。

志民牵着两匹马走进村子,初春的阳光很暖和,村庄的土路上已经没有了积雪,村子的上空飘着缕缕的炊烟,柴草被燃烧的气味儿,浅淡的钻入鼻孔。让志民想起了家。

这个时辰,也是做一天当中第一顿饭的时候,村子的土路上几乎看不到有人走动。只有一些鸡鸭鹅狗在四处觅食。志民掏出借孙二宝的怀表,看还有一点时间,就敲开了一户人家讨了一瓢水喝。

刚刚喝了两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的从东面跑来。志民来不及和村民道谢,手不由自主的搭在二十响的镜面匣子枪上。这也是警察所里唯一的一把短枪,是老所长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亲手交到志民手里的。经过训练营的培训,志民掌握了这种短枪的使用方法,也知道了这种短枪的构造和功能优势。他搬开匣子枪机头,打开了保险,看着远远跑来的六七匹马,他相信自己还是有能力应付下来的。

几匹马跑到志民近前的时候,几个人一齐勒住了马头,随着“嘘溜溜”的几声嘶鸣,几匹马不停的踏着马蹄,竟齐刷刷的定在了和志民不足一米的距离。只有训练有素的战马,才能如此整齐划一的服从指挥。这也让志民对这几个人的身份,有了一些怀疑。

“是封镇长派来的人吧?”一个环眼虬髯的粗豪的大汉问。

“我是,封少爷带来了吗?”志民说完话,才看到这个大汉身后的马背上,驮着一个手脚都被捆着的头戴黑布罩的人,虽是一身粗布的衣服,还是能看出来是疯子是身形。

“钱呢?”

志民一努嘴,在另一匹马的身上,有两个沉甸甸的褡裢。

大汉身后的一个人,一骗腿,干净利落的跳下马,走到驮着大洋的马前,一抬手就把褡裢拎了下来,双手用力把褡裢抛给了大汉。大汉接到褡裢后,放到了自己的身前。然后扭头一抬手,就把疯子掀落于马下。疼的疯子哇哇大叫。

志民走到疯子身边,用短刀割开了绳索,扯去了套在他头上的黑布罩。疯子一看到志民,就像见到了亲人一样,眼泪鼻涕的流个不停,嘴里哽咽着连连说:“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志民领着封少爷来到自己带来的两匹马前,刚要翻身上马,那个大汉喊了一句:“等一下。”志民回过头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嘿嘿,封少爷在我们绺子里,还留下了一点东西,如果想要的话,就麻烦小兄弟你,亲自去取一趟了。”环眼大汉说。

志民不解地望着疯子,疯子诺诺的说:“他们押下了我的一块玉。”

“小兄弟,这也是山上的规矩,怕被人放了鸽子,或者报了官,落得人财两空,都留一点后手的。按照以往的规矩,封少爷要你们亲自到山里去接人的,念在你们很守信用,只有你一个人来,所以才破例把封少爷一同带下山。”大汉说。

志民听大汉这么一说,才想起早上出镇子时候,似乎有人跟在他的后面的不远处一起出的镇子,他也没有在意,以为就是普通的赶路人,跟在他的身后跑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不知去向了。只是他们用什么方法传递的消息呢,这让志民很是纳闷。

“那块玉,好像也值一点钱,你们要是不要了,就打道回府吧。”大汉呼哨一声,调转了马头,但是没有走。

“大哥,你帮帮忙吧,那块玉是我爷爷留给我的,虽说不值钱,可对我来说是一个念想。”疯子说得可怜兮兮的。

志民本不想再管这件事,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看在疯子一片孝心的情况下,也动了恻隐之心。他对大汉几个人说:“等一下,我跟你们上山一趟。”

一个土匪把封少爷用过的黑头套扔到志民手里说:“要按照我们山里的规矩来。”

志民点点头,把枪也扔给了大汉,自己套上了黑布套说:“用不用也把我捆上啊。”

大汉说:“不用了,把你的马拴在我的马后面就行了。”

志民让疯子先回到镇里,在封少爷千恩万谢的话语中,随着一干土匪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