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一天下午,天气闷热得厉害.
年樽正在上网,年傅发来消息:”在吗?”
“在.”
“陪我去喝茶.”
“好.”
“在点点网吧前等我,速度.”
年傅下线.
年樽快马加鞭跑到点点网吧,表哥还没到.
太阳火辣辣地居高临下,出了年樽一身汗.
五分钟之后,年傅乘坐一辆的士姗姗来迟.这年头,四条腿的受太多的规则约束,不一定快得过两条腿.
几天不见,年傅似乎瘦了许多,他的眼睛往下凹,脸上的肉紧紧贴着骨头,这显然不仅仅算骨感美.
“哥,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年樽担心地问.
“饿的.”年傅冷淡地说.
“啊?”年樽不可思议.
“嗯.”年傅微弓着腰在前面走,说:”白天睡觉,晚上通宵上网,坚持一个月,你就能减肥.”
“你怎么不吃点东西?”年樽问.
“深更半夜,哪有吃的?”
“在家里吃啊!”
“有吃的,我也会吃.”年傅的语气带着自嘲的意味.
年樽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问:”我们去哪里喝茶?”
“前面,蓝风阁.”
蓝风阁是这座小城最有档次的娱乐场所之一,风格古典,品位时尚,集典雅和前卫于一体,是商务休闲娱乐的理想场所.
年樽可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突然会感觉自已穿得有些寒碜.像小和尚误入了雷音寺,看见满天诸佛不知所措.
“欢迎光临!”迎宾员甜美的声音.
年樽见她们都对自己甜美地笑,很礼貌地一笑回礼,被年傅一把拉上了二楼.
一上楼,三五个和年傅差不多年纪的男生立刻围过来,其中一个又高又胖的男生有点紧张地说:”来了,随便坐.”男生帮着年樽找位置,指着靠窗户的一个茶座,说:”坐那里.”
“这是?”男生问年傅.
“年樽,我弟弟.”
“哦,你弟弟就是我弟弟.”男生又安排年樽坐在旁边的一个茶座上,说:”我叫任本良,你叫我声良哥吧,喝点什么?”他拿来茶谱,说:”绿茶吧.”打了一个响指,”服务员,这张桌子一杯绿茶.”说完就走开了,不知道忙着招呼些什么.
年傅被几个女孩子围着,有气无力地和她们搭话.任本良走过来,皱着眉说:”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回自己的位置?”俨然老师训斥学生的模样.
“年傅,你把你弟弟看好啊,不让他乱跑.”任本良客气地说.
年傅点头,翻起茶桌上的一本杂志.任本良走开后,那几个女孩子又过来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闲着没事,年樽观察起周围的人和事来.
吧台在楼梯口.服务员没精打采地倚着柜台,似乎没什么生意.长方形的大厅有一个半篮球场大,两边的地板比中间高半张桌子,很有层次感.大厅中间有一个舞台,上面摆放着一架黑色钢琴,就像<童话>MTV里面的情景一样.
任本良又一次让那些女孩回自己的座位.
“哥,他是谁啊?”年樽对这个发号施令者产生了兴趣.
“一起的.”年傅似乎没睡好.
年樽明白了,他们的关系就像自己和郑南局俞州的关系,也许会由于某些事情更深厚一些.
“你对女生很有吸引力哦.”年樽换了个话题.
年傅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谦虚还是无奈.
“她们对你有意思?”年樽单纯地以为靠近就是喜欢,就是暧昧.
年傅轻轻一笑,带有些讽刺意味.他把头探到年樽旁边,小声说:”像我们这种人,是不会有好女孩喜欢的.”
“为什么?”年樽莫名担心起自己.
“你还小,以后你就知道了.”年傅不再理他,索性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年樽有点口渴,端起茶桌上的绿茶一口喝完.任本良大步走过来,说:”加水啊!”转身一个响指,”服务员,加水!”又走开不知道忙些什么.
年樽坐到年傅的旁边,推醒他,问:”我们什么时候走啊?”他觉得气氛不对头,大厅里看上去很空,每张茶桌却都有一个人,他们和年傅的年龄差不多,似乎认识彼此去很少讲话也不坐在一起.
“坐会再说.”年傅又闭上眼睛.
任本良不知什么时候又过来了,他指着年樽之前的位置,问:”这张桌子怎么空了?阿正,你安排谁在这里?”
“是我.”年樽坐过来.
“你是……”任本良在思考着他的名字,”年傅的弟弟.”
“15号茶座可以收拾了吗?”服务员指着角落的位置喊了一声,”没人我可收拾了啊.”
“有人,我在这里.”任本良大声回了一句,像菜市场叫卖.他又叮嘱年樽:”在这里坐好,不动了,晚上一起吃饭,就当帮我的忙,谢谢你啊!”
年樽更糊涂了,明明是他们请自己喝茶,怎么看上去像求人办事一样.糟了,他们该不是没带钱想把我抵押在这里吧?不行,我可不能上当,被老板扣下来洗盘子事小,传出去丢面子事大.不对,年傅还在这里,他不会丢下我的.
这时,楼梯口又出现一男一女,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让年樽有些嫉妒.
任本良又大步走过来,向他们打招呼,”来了,坐那边的两个位置.”
那女生挽着男生的手臂,说:”我们要坐一起.”
任本良说:”哎哟,哪里这么麻烦,你们先分开坐,等会再有人来了,就换位置.”
女生似乎有点畏惧任本良,拉紧男生的手,说:”分开坐就分开坐,那么凶干嘛!”
任本良不耐烦地推他们往里走,说:”姑奶奶哦,您就快坐好吧,免得被别人坐了.”
服务员迎上来,”欢迎光临,两位吗?”
“不,我们不认识.”男生赶紧松开女生的手,分别坐到两张茶座上.
大厅里满满都是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每个人单独坐在一张茶座,只点一本茶,偶尔会有几个人走动,立刻又被任本良赶回原来的位置.他们彼此似乎认识却装作陌生,让人捉摸不透.他们的打扮时尚,染发的,打耳钉的,还有一个穿鼻环的,如果他们不是那么安静地坐着,很容易被人误会成非法份子集会
应该是同学聚会吧.表哥的朋友真多,嘿嘿,看以后谁敢欺负我,非揍死他不可.
这么大的排场,一定是大手笔吧.看不出任本良还真有本事.年樽一下子兴奋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大型的聚会,新鲜.他又有些担心,这里头他年纪最小,只有十五岁,没有共同语言怎么办.
兴奋劲刚过了一会,年樽就无可奈何了.没有人陪他讲话,年傅睡得死死的,真有大将处事不惊之风.年樽可没这么沉着,光天化日下,睡觉流口水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年樽呆不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把年傅弄醒,问:”我们要坐到什么时候啊?”
“不知道,看他们坐到什么时候.”年傅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看任本良怎么说.”
“我好无聊,一个人坐着没事做.”
“我还不一样无聊,没办法,他们叫我来,不好意思不来.早知道,昨天就该不充话费,让他们找不到人.”年傅拿出他的手机,三星的新款,黑色直板.有内涵.
年樽把手机借来玩,在里面看到几张类似绯闻的照片,主角是一男一女,两人衣冠不整地躺在床上.年樽害羞地给表哥看,年傅”唉”了一声,”有什么奇怪.”
年樽突然觉得自己落伍了,跟不上时代了.他把手机还给表哥,坐在沙发上发起呆来.
好无聊啊.要是郑南局或俞州在这里就好了,至少有个可以说话的人.虽然我知道你生性冷淡,平时对人爱答不理,可既然你把我带来了,多少要尽些地主之谊,招呼招呼我啊.
还好晚上有大餐吃,等一等也值了.等等,这里至少有二十人,僧多粥少,年樽吃东西向来斯文,他能吃饱吗?